第九章 千足再現
南海海水一如既往的拍擊著沙灘,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有滴水穿石之態。
雖然海水的自淨能力是非常驚人的,海岸邊被海浮子汙染的水卻還是不能很快失去毒性。
長生鏡最終並沒有將石膽鯨弦弓收起,一股對於危險的直覺讓他突然警醒起來。似乎忘記了什麽東西,到底是什麽呢?
海水撲打岸邊的“嘩嘩”聲一浪接過一浪的傳入耳中,站在岸邊的長生鏡耳中如有雷鳴。就在此時,夾雜在海浪聲中,尖唳的破空聲一期而至。
即便聽不見聲音中暗藏的殺機,但不僅僅是敏銳的直覺,長生鏡過人的目力也透過海麵,看到遠離海岸之處的一片海麵突然冒出的黑點。箭步弓身,他立馬變作防禦的姿勢。饒是如此,也低估了全力控製下的——千足墨王!
原來,就在海浮子拖住長生鏡進攻的腳步時,海族從海中又喚出了受傷休養的千足墨王,還不止這些,早些時候千足墨王雖然被海族從深海召出,但完全是放任式的讓它隨意攻擊,所以雖然殺傷力依然巨大,並不過於可怖。
而此時此刻,關乎海族自己的生命,它的意誌完全接過了千足墨王的行動權,現在的千足墨王,成了一頭有智慧的殺戮機器!
在千足墨王那沾滿殺戮的觸手洞穿長生鏡頭顱之前,他就做出了回避。
也多虧了箭步弓身,練至條件反射一般的危險躲避速度,才能在觸手極速下,偏過腦袋,躲過了那致命一擊。雖然如此,長生鏡臉上也掛了彩,被觸手粗糙的表皮刮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長生鏡輕輕掂了掂手中的石膽鯨弦弓,看向遠處越冒越多,宛若雨後春筍一般的觸手,神色有些凝重。除卻千足墨王此刻由海族控製後能力的全麵提升,如果還有它那百來條完好的觸手,用來對付長生鏡的話。
“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他有些自嘲的說道。
話音未落,一條觸手就狠狠地從空中直直砸下,長生鏡運足目力,輾轉側身,隻覺麵前勁風拂過,“啪”一聲乍雷,長生鏡旁邊的沙灘被拍出一道深深的暗痕,露出裏麵黑色的泥土,外層的沙石濺得到處都是,有些碎石打在長生鏡臉上,帶著觸電的酥麻。
什麽叫攻勢,就是一股接著一股,連綿不斷,形成一種氣勢,如同排山倒海,讓你窒息,讓你崩潰絕望。
海族也明了其中道理,所以它沒有給長生鏡留下喘息的時間,就在長生鏡側身躲過那條垂直劈砍下來的觸手時,身子左偏斜刺裏襲來三條高速的觸手,如同預料到長生鏡會向這邊躲避了一般。那三條觸手來得又快又急,角度刁鑽,便是三根奪命的毒針,就等著長生鏡靠上去,一命嗚呼。
當然不能被它們碰到,千足墨王的觸手腕足力道何其之大,就算被輕輕擦過,都要青上一塊,要是被碰到,傷筋動骨肯定免不了。
情況緊急,但長生鏡毫不驚慌,左腿微微彎曲,猛得彈起,瞬間右腳輕輕點地,整個人如同張合的長弓,爆發出過人的力量,千鈞一發間穿著三條觸手的刺擊,後翻而過。
“嘭嘭嘭”
身前響了三下,觸手未釘到人,擊在沙灘上,又是一片塵土飛揚。
長生鏡後翻過後,不敢停歇,雙步跨弓,合身如箭,劃過一道身影,逃離剛才站的位置,迅速向前衝去。
事實證明,長生鏡此刻的做法是無比正確的。
就在他箭步前衝之後,六道黑影從天而降,在長生鏡原來的位置上撲了個空。
千足墨王,哦,不,是海族,此刻的海族並不著急,它也看出長生鏡已經不能翻出什麽風浪來了,在海族控製下的千足墨王,耗死長生鏡,似乎如同貓捉老鼠一樣簡單,隻是單單十條觸手,就能逼迫得長生鏡四處躲避,更多的觸手,會像不斷縮小的囚籠,讓長生鏡逃無可逃。
就這樣被海族殺掉了嗎?這顯然不是長生鏡的作風。
他也知道如果觸手愈發多,他的情況隻會愈加危險,但同樣的,危險之中,他卻看到了生機。
冷靜下來想一想,既然連他都知道,觸手越多,他就會越危險。現在已經如此狼狽,可為何千足墨王還隻是用十條觸手來和自己周旋呢?難道海族真是在戲弄自己嗎,在長生鏡心中,海族並不是如此膚淺的生物。
那麽,原因似乎就是,海族無法控製更多的觸手!
如果真是由千足墨王來控製,那麽所有的觸手對它來說,就好比是手足一般,輕而易舉。但是此刻接過千足墨王控製權的,是海族。
可能海族雖然能夠控製千足墨王,但是還無法適應一下子多出來千百條觸手的事實,操控起來遠遠沒有千足墨王那麽流暢。
又或者,海族的精神力都用來控製千足墨王的本體了,再難抽出更多的精神力,來控製想象中那麽多的觸手。這對於長生鏡來說,就是機會!
無法確定到底是海族無法控製更多的觸手,還是隻是單純的想要戲耍長生鏡,此刻他也別無選擇,隻能拚這一下了。
念及至此,長生鏡毫不猶豫,石膽鯨弦弓重新握在手中,右手不知何時從背後的箭筒中抽來一隻箭。
這隻箭很特別,不為別的,就因為它沒有尋常箭矢那樣的尾羽,光禿禿的樣子十分醜陋,平凡的如同樹上剛剛折下的樹枝。
沒錯,它就是從樹上折下來的樹枝,除了將頭子削尖以外,再沒有其他的修飾整改。樹是好樹,乃明島上極為稀少的硬木樹類,惠鐵木。木質極硬,不易腐蝕,堅比鋼鐵,又要比鐵來的簡單便宜,所以取名作惠鐵木。
早在長生鏡來到明島,開發民智,興木建土之前,明島的老祖宗就發現這種木質極硬的惠鐵木,是用來製作武器和防禦的絕佳材料,可惜整個明島才那麽幾棵惠鐵木,而且因為其木質密硬的特點,所以生長起來極為緩慢,根本無法大規模製作,最終成了一件憾事,也被記載在了明示錄上。
長生鏡來到書中所述的地點時,惠鐵木已經長成參天大樹了,雖然已經成熟,但長生鏡並沒有做出前人砍樹,後人無蔭的事情,他隻是將惠鐵木上的樹枝折下,聽著簡單,也著實費了不少力。
長生鏡端平石膽鯨弦弓,將鐵木箭搭靠上去,左手五指緊緊扣住,右手捏住弓弦,口中深吸一口氣、開弓!
弦拉三分,右手鬆開,隻聽得“梆!”的一聲,聲音和之前那震耳欲聾的有所不同,像是撞在什麽上麵了一般,發出的是一種悶厚的聲響。
更重要的是,沒有箭從長生鏡手上射出!
隻見長生鏡死死扣住的左手並沒有鬆開,而是仍然牢牢的抓著鐵木箭。即便隻有三分的鯨弦,衝擊力也是巨大的,整個鐵木箭有些輕微的震顫,連帶著長生鏡的左手,也開始輕微的顫動起來,有些發白。
長生鏡一個撤步,躲過一條伺機而發的觸手,再次開弓,這次,他整個右手青筋暴起,手掌被勒得深紅,鯨弦在他手中,竟然被拉開了五分之多。
“梆!”
又是一聲,長生鏡還沒有鬆開左手,他究竟想要幹什麽?
五分的鯨弦反震之力,讓鐵木箭更加劇烈得震顫起來,大有脫手而飛的趨勢,原本隻是有些輕微顫動的左手,在如此大力的貫徹下,不僅是手腕,連小臂都開始無規則的抖動起來,長生鏡左手死死地抓住鐵木箭,如同扼住著一頭饑不擇食的猛虎,整個手指手掌都用力得發紫。
再一個轉身,無視身後即將呼嘯而來的觸手,長生鏡硬提一口氣,低喝道,“讓你嚐嚐我自創的,震箭術!”
這次右手不僅青筋暴起,連手掌都被鯨弦勒得滲出血來,如此拚命下,石膽鯨弦弓還是沒有被拉滿,但是已經被拉出七分之多,要知兩石方滿的石膽鯨弦弓,就算是七分,也是極為驚人了。
長生鏡仿佛沒有感覺到右手不斷滲出的血跡一般,再轉身時,箭頭已經筆直的對準了空中高速穿來的觸手。
鬆手,射箭,一氣嗬成。
這是常人對於射箭的理解,但是長生鏡的震箭術卻並不如此。
一氣,兩氣,乃至更多,隻要你能灌輸多少力量,就能震**幾次箭矢。
在三次拉弦,三次震顫下的鐵木箭,此刻更不像是一隻箭,而是穿透雲層的閃電,連長生鏡發紫的左手也再無法阻止它的發射,於是,他鬆手了。
鐵木箭射出之時,仿佛看到周圍一圈空氣被輕輕地震開,又仿佛聽到如同晴天霹靂的轟鳴聲。然後,一聲怪叫,從海麵傳入長生鏡耳中,讓他原本蒼白的臉漸漸有了些許血色。喘了口氣,他又突然有些詫異的說,“原來千足墨王還會叫,這可是明示錄上都沒有記載的,有些意思。”
長生鏡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才是關鍵。喘過一口氣後,也不敢鬆懈,而是運足目力,看向空中雖然被射中,但是仍保留著巨大慣性直擊而來的觸手,上麵一枝還在淌血的鐵木箭顯得格外矚目!
“謔!”
長生鏡一個起身,眼疾如鷹,手快似電,牢牢的抓住了那枝鐵木箭。
接著,就隻聽得呼呼的風聲灌耳,吹得他衣袂飄飄,眼睛都眯了起來,整個人被帶著飛到了高空。
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通過千足墨王的觸手,離開被海浮子汙染了的海岸,接近遠海的海族!
此時高空裏的長生鏡,勉強睜開眼,看向下方,一切事物都好似縮小了一般,連同那些仍然在緩慢肆虐的黑岩蟹都變得豆如砂礫。
原來,這就是飛翔的感覺啊。長生鏡心中想著,有激動,有亢奮,也有一絲驚懼。如此高空落下,折上幾塊骨頭都算是輕的了。
我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長生鏡還沒想完,一條鞭影就從前方呼來了。
剛才你在下麵竄得飛快,打不到你,如今自己掛在這,就是兩個字,找抽!或許海族心中暗自得意的想。
在它認為,長生鏡此舉是非常不智的。
不僅如此,被長生鏡依附上的這條觸手,更是不斷地做著仿佛抽搐般的動作,顯然想把長生鏡從上麵甩下來。
所以他此時,更像是迎風飄展的絲帶,岌岌可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