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會瑤池
時已過了,月兒靜悄悄地爬上樹梢,象慈悲的仙女,指尖輕輕撫慰著世間的迷茫和滄桑。
南宮別院,簫音已經悲旋迂回了很久,聲聲曲曲,如泣如訴。冷冷的夜風,吹過掛著黃綠色葉片的樹枝,吹動了伯典垂落的發絲,曳動了他的裳擺,涼了他的指尖。他兀自不覺,執迷地隨著簫音走進對筱青的思念中。
月光下,伯典麵容憔悴,卻有一種不真實的美感,深潭樣的眸子透著茫然和淒迷,令不遠處佇立的玉傑湧起無限愛憐,她真想去擁抱他給他溫暖,可是這許多天來,他總是拒絕她的關懷,令她委屈又難過。
每當夜闌人靜,玉傑躺在華麗的寢席上,擁在綿軟溫暖的絲棉被子裏,就會想,做公主有什麽好呢,連所愛的人的心都得不到。可她不能怨他,筱青走了剛剛幾十天,悲傷還在伯典心裏盤桓,因而,她可以等。她不忍利用權威強迫他,她要的是他的心,她相信他慢慢地會接受她,愛上她。
“伯典——”玉傑走到伯典身旁,輕輕喚他。
簫音陡然而止,伯典詫異地看向玉傑,“公主怎會在此?”
“我來了好一會兒了,怕擾你吹簫,沒有叫你。”
伯典沒有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麽,玉傑想要的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筱青走了,帶走他的心。他不會再愛也不想愛誰,雖然她是公主,雖然她也美麗,雖然她曾與自已有過那一晚的親密。
“伯典,夜裏風涼,你不請我進屋坐坐麽?”
“夜了,我送公主回宮吧!”伯典垂著眼簾道。
“伯典。”玉傑上前一步。“難道我麵目可憎。你連看都不願看我嗎?”
沉默。
玉傑低下頭。滴落兩行珠淚。忽然抬起頭幽幽地道:“三年前。我曾喜歡過一個男人。就是被你打過地肖史。
他豪放。強壯。來去如風。我背著父王。偷偷跑出宮去和他約會。他對我很好。時常帶給我新奇好玩地東西。我覺得很快樂很開心。可自從遇到你。我才真正找到了愛地感覺。也許是我長大了。知道了什麽是愛。才發現以前地我是多麽懵懂無知。”
玉傑一口氣說完。用執著火熱地眸子看住伯典那絕美地臉。“伯典。我明白筱青地死對你地打擊很大。我可以等。等你撫平傷痛。隻要給我一個期限。我就會等你。因為——我愛你!”
伯典背轉身去。長長地歎了口氣。仰頭望月。月正朦朧。仿佛筱青地眼眸。“公主。你何苦愛上一顆已死地心?”
“不,你的心沒有死,即使死了,我也可以讓它活過來,我可以溫暖它,可——”話未說完,玉傑感到一陣暈眩,胃內也開始翻江倒海,連忙扶住旁邊的樹幹,彎著腰嘔了起來。
“公主,你怎麽了?”伯典見狀關切地問。
“沒,沒事。”玉傑幹嘔了好一會兒,才病懨懨直起身。
“我馬上送你回宮!”伯典說著要叫家臣去備馬車。
“伯典——”玉傑擺擺手,示意伯典不要備車。用帕子抹了抹唇邊,道:“無大礙,想是沒有吃晚飯的緣故。我——想在這裏吃晚飯。”
伯典沉吟了一下,點點頭,叫來一妾奴,“去備兩份晚餐送到內閣。”
妾奴偷眼看了玉傑一眼,應著去了。心道,公子真是風姿絕美呀,將堂堂的公主都弄得神魂顛倒。剛走到膳房,看見伯典屋裏地侍奴,忙拉到一旁,悄聲道:“公主又來啦!”
“有什麽奇怪!”
“可今天公主臉色很差,好象剛剛還吐了呢,不知和公子鬧什麽矛盾了。”
“你隻管做自已的事,關心這個幹嘛?”伯典的侍奴斥責道。因為她是東廂的侍奴,地位要比其他妾奴高一點。
“我瞧那公主也怪可憐的,誰不知道公子心裏隻有青妾一人?哎!”
“快做事去吧,少在這亂發感慨!”伯典地侍奴白了她一眼。
那妾奴被訓斥,有點不悅,撅著嘴準備晚膳去了。這邊伯典的侍奴眉頭打了結,臉色很差?還吐了?想起那夜公子不知飲了多少酒,後來—”想到這,走進膳房吩咐道:“晚餐的菜裏少放些油膩,雞湯要淡些地,記得別放辣椒。”
不多時,內閣裏的晚餐已備好,伯典和公主玉傑在妾奴侍奉下淨手進餐,席間無話。餐畢,伯典備馬車將玉傑送回了王宮。
“公主回來了?”公主閣裏,貼身宮女向玉傑行禮。
“嗯!”玉傑答應著,將身上錦袍脫下,坐到席上,搓著兩手道:“今兒還真冷!”
“公主穿得少了。”宮女取了暖手爐來,又奉了熱茶,退到身後聽侍。
“今日我有些不舒服,去找太醫來。”
“公主怎麽了?”宮女關切地問。
“沒什麽,你去就是了。”
宮女應著去了。
玉傑起了身,走到幃帳裏,懷著期待又緊張的心情懶懶地躺下來,唇角漾出一抹溫柔的笑,她記得盛姬(穆王之妻,已)懷上兩
哥哥地時候,也是很惡心很難受,卻又一副幸福滿自已會不會——想到這,玉傑的一顆心興奮得撲撲亂跳。
且說穆王乘了造父禦駛的神馬快車,不到一日,就到了陽紆山,與被當地人敬仰為水神的河伯暢飲一番,便繼續西行,途經休與山,昆侖山,又到了一個叫赤烏族的部落。
赤烏人熱情地招待了穆王,並喚來一個長發大眼赤膊豐唇地美女為穆王獻歌,穆王聽著美女動人的歌喉,心裏無比舒暢,又見那美女頻頻向自己送來盈盈秋波,心裏更是愉悅之至,與那美女舉杯暢飲。
赤烏人見穆王很是喜歡那美女,但要將她獻給穆王,不料穆王婉拒道:“吾此西行是為增進西方各族與我華夏地交流,怎能見美者即受之呢?”
赤烏人見穆王隨和親切,又不愛女色,心中十分敬佩,便送了些奇珍特產給穆王。
離了赤烏族,穆王繼續向西,途經黑水等多個地方,這一日黃昏,來到了山。蒼鬱的山上樹木高大繁茂,滿眼皆是奇珍異果,可穆王卻沒有心思看一看美景,嚐一嚐甘甜地珍果。因為,他就要見到思念已久的她——西王母。西王母住在群山腳下地瑤池,是一個神奇部族地頭領。
遠遠地,穆王見到一束耀眼的光芒直衝雲天,知道自已已到了瑤池。果然,走過一片茂密的丹木樹林,看見一個波光閃耀的仙湖,湖旁,是兩座整齊華美的樓宇,樓宇前,許多不知名的飛鳥悠閑地踱步覓食。
正要上前去,一高束著頭發,美麗萬方的婦人從樓宇內走出來,遠遠地駐足,向穆王望了一會兒,忽然急步向穆王奔來。
“姬滿(穆王的姓名),真地是你麽,你真的來看我了?”婦人雪白如玉的臉上流滿了淚。
穆王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王母,你,好嗎?”
婦人在穆王懷中點點頭,又不相信似的將穆王端詳了一會兒,確認真的是姬滿,才破涕為笑,擦掉眼淚。命族人備了豐盛地酒食,和穆王相擁著走進那華美的樓宇,到宴閣暢飲。
原來吾王西行是為會王母啊!站在神馬旁的造父心道,怪不得暮秋西遊,不過看來兩人很是情深,定有一段撼天動地地愛情。想著見有族人來請自已用餐及歇息,便先去安頓了車馬,跟著族人進了樓宇。
暮色降臨,瑤池漸漸地收了亮閃閃的光束,微微粼動著沉靜下來。樓宇內的宴閣,一場暖融融情切切的歡聚才剛剛開始。
穆王和西王母對坐在各自地幾前,溫柔軟語地傾訴思念之情。幾上,滿是山裏奇珍烹製出來的佳肴美膳,那酒,是用瑤池的水和樹葉上的初露釀製而成,清香醇濃。
四十多年前,弱冠之年的姬滿在遊曆中偶遇一位天神般美麗的姑娘,兩人一見傾心,情意綿綿地共度了三日三夜,並互贈了情物,這位姑娘就是西王母。之後,西王母就神秘地消失了,穆王久尋不見,傷心欲碎,後來做了一夢,夢中,王母告訴他,自已已回到大地地西極,回到瑤池。
穆王醒來,便決定去找王母,可山遙路遠,西方部族又是荒蠻之地,很多沒有臣服華夏,無法成行。待他五十歲繼位,便著手開通西部通道,為了開疆辟土,也為了他的夢想——再會王母。
此刻,穆王終於又見到了她,而她,經過了這麽多年,依如少女時地美麗,她的皮膚,還是那麽光滑柔嫩,令穆王不想轉睛。他站起來,坐到她身旁,擁住她軟綿綿地身子,柔聲問道:“王母,為何當年離我而去?”
王母輕輕偎著他道:“我必須回到屬於我的地方,這是天帝地旨意。”說完仰起臉兒,盈盈地看住穆王,“我到現在還很奇怪,當年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你的身邊,那時你正在射一隻大鳥,我看到英姿風發的你,一下子就愛上了。”
穆王輕輕撫摸著王母的雲發,眼神溫柔地沉浸在王母的回憶之中,“告訴我,你回來後可有思念我?”
“何止思念,有一段日子,簡直度日如年。”頓了頓,低下頭道:“有一天,我發現自已的身體有一些變化——”
“哦?”
“是的。之後,我生下了我們的孩子。”
“什麽?”穆王驚異地睜大眼睛。
王母無限感傷地歎了口氣,“可惜,有一次他入山打獵,就再也沒有回來。我曾尋遍周圍九十九座山,終是不見。
”
穆王從來不知道王母還為自已生了一個兒子,而且已經失蹤,忙道:“他身上可有什麽標記?”
王母搖了搖頭,“隻有當年你贈予我的那麵鏡子。”
穆王正待說話,見王母按住心口皺眉凝思,象是在感覺什麽,忙問:“怎麽了?”
王母不答,過了半晌,神情鄭重地道:“陛下,請速回宗周,戰事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