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想見你!”許阿琪說。

“這麽快就回來了?”

林陳放下筷子,將手機從左手移到了右手上。

“嗯! 你沒在單位嗎? 剛剛打電話,單位說你休假了啊!”

許阿琪聲如其人,說話像開機關槍,總是那麽衝,電話帖近耳朵,都會覺得震耳朵,不用按下免提鍵,對麵的胖子也能聽得清楚。

見胖子直看自己,林陳連忙小聲向胖子解釋道,“是我女朋友!”

電話那邊等得有點不耐煩,連連說:“喂!喂!你說話呀!你在幹嘛呢?”

“嗯,在呢!在和朋友吃飯呢! 你回來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 你在哪兒? 我去接你!” 林陳說。

“回來有幾天了, 我在朋友白梅梅這兒!”

“回來怎麽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嗯,我這不是給你打了嘛!一兩句也不能跟你說明白!回頭再細說吧!我去找你!”

“好吧,好吧!我在家等你,我沒搬走,還是在林木公寓,知道怎麽走嗎?”林陳問。

“知道,我去過你那裏兩三次,怎麽會不知道!”

“嗯,我知道你這人沒有方向感,上次不就走錯路了嘛!記得走路看道兒啊,別跟驢撞上!” 林陳壞笑著說。

“行了,別貧了!在家等我,一會兒就到!”

電話裏傳來嘟嘟聲,許阿琪掛機。

林陳收了電話,看了一眼胖子,說:“我女朋友出差回來了!”

胖子笑道:“你們倆打電話真是有意思!”

“咋啦?”

“人家男女朋友打電話都是卿卿我我,柔聲細氣的,你們倆怎麽說話語氣都那麽衝! 就跟單位的開會發言似的!”

我們,說話像單位的開會發言?

林陳一愣,繼而苦笑了一下。

豈止他們倆說話像是單位開會發言啊!他們倆在很長一段時間的相處都像是同事甲和同事乙的關係。

起初,許阿琪是連手都不讓他碰一下的,她總是一臉懷疑的神情,“哎,林陳,你是真的愛我嗎?”

“啊!愛啊!”

“你看你,一問你這個問題,你就是一副虛情假意的神情!”

“我,虛情假意?”

麵對許阿琪給自己下的這麽個結論,林陳也很無奈,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才能做到不是所謂的虛情假意。

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許阿琪總是懷疑他對她的愛,直到有一天,他忍不住問她,“我也沒有做錯什麽啊!你為什麽總是懷疑我對你的愛?”

“直覺!”她淺笑,“憑直覺,我就是一條魚,魚上鉤了,是因為魚愛上了漁夫!魚是以生命做了愛情的代價!”

“我可不是漁夫!我沒那耐心,眼神兒也不好!拜托,別讓我來來回回地說‘嗯愛嗯’那三個酸不溜秋的字兒行不!我說不出口,但不說明,我不愛你!”

林陳就是想不明白,這丫頭為什麽總也不相信自己的愛!

胖子吃的是酒足飯飽,抬頭,見林陳還在陷入沉思。

“兄弟,咋啦?不說話啊?”

“哦,沒事兒,我是在想你剛才說的話!” 林陳微微一笑,“誰讓我找了這麽個女朋友啊!什麽事兒都愛管!整天嘰嘰喳喳的像個麻雀。她不在我身邊,我反而清靜!不過,她人挺好的,真的!直性情,挺義氣,愛幫助人,還挺膽兒大!要是在過去啊, 一定是個巾幗英雄,或者女俠之類的人物!”

“女俠好啊!”胖子說。

“哦!對了,我女朋友回來了,我就不多待了!說不準晚上還要出去吃飯,或者有別的什麽安排,隻能再找時間了!回頭,咱們哥兒倆再好好聊聊,對了!找時間咱們也去那井看看,萬一撿了金子呢? 有事兒跟我聯係!”

“行!工地上忙,我也該回去了!”

“哦,對了,聊了這麽久,還不知道你叫啥呢!”

“姓金, 金子的金,金世友。”

“金子的金? 看來你是跟金子幹上了!哈!哥們兒,你準發財!金子嘛!你又姓金, 你不發財誰發財呀! 記住,發財可別忘了我啊! 哈哈! 我,林陳, 姓林的林,姓陳的陳,爹姓林,娘姓陳,好記吧! 我還是叫你金胖子吧, 記性不好,這個我記得住!”

“嗬嗬, 隨便吧!”

胖子也掏出了手機, 兩人互存了彼此的電話。

林陳付了兩個人的帳就先回去了。

五一路,白梅梅家。

自從上次撞見楊遠山和張妮私混,白梅梅後來病了一場,好在也不是什麽大病,隻是好幾天吃不下東西,在醫院打了點滴,人也消瘦了不少。

許阿琪一直陪著白梅梅住在五一路的新房子裏。

這次打擊,對白梅梅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作為白梅梅的朋友,許阿琪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寸步不離地陪在她左右。

細心的許阿琪見白梅梅經常一個人發愣,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她不敢離開,怕自己一旦離開,白梅梅會想不開,會走極端。

楊遠山就像消失了一樣,不見了其人,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這天, 天氣涼爽, 陽光燦爛,白梅梅看上去神色不錯,兩個人吃完了早點,正在收拾桌麵,電話響了,是店裏會計小劉打過來的。

“梅姐, 張妮要辭職, 我知道你病了, 就一直沒敢打擾,批還是不批呢?這事兒也不能總拖著。”

“她怎麽還沒滾蛋?”

“這不是還沒到月底嘛!”

“讓她走!”

聽到張妮這兩個字,白梅梅就像是嘴裏飛進了隻蒼蠅一般惡心。

“不是這個問題, 是工資… 她要算一下帳!”

一小塊麵包渣兒在白梅梅的手中被捏爛,被狠狠地輾成了碎沫。

“哼!還有更不要臉的嗎!她找我算帳,我還想找她算帳呢!”

“梅姐,那我怎麽跟她結呢? 楊總的意思是… 是… ”

“你就直接說吧!”

“楊總的意思本是不想讓她走的!要我先不付,可這不行啊!她是要走的!”

“那不正好,趕緊讓她滾蛋!”

“不給她錢,她當然不走啦!楊總說給她六個月的全額工資。 我擔心…所以… 這不給梅姐你再掛個電話確定一下。”

“一分錢不給! 要滾就讓她馬上滾!”

“可是楊總他…”

“別擔心,就說財務章被我給扣下了,不能開工資,要給讓他來找我。”

“這行嗎?”

“還這行嗎? 這怎麽就不行了? 是我開的超市,沒搞錯吧! 就這麽定了! 哎,小劉,你怎麽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 梅姐我什麽時候虧待過你!按我說的辦! 你要不會說,就幹脆把章給我送過來,月底大家的工資都在我這邊領!”

“那好吧! “

“對了,楊這幾天都到店裏了嗎?”

“在!”

“知道了,有事兒就打電話給我!”

“知道!”

掛了電話, 白梅梅輕輕吐了口氣,扭頭對許阿琪說:“偷了我的男人, 睡了我的床,三天兩頭請假休息,還管我要錢,還真好意思! 怎麽就有人的臉皮比城牆拐彎兒還要厚!”

“是啊!做小三兒都做得理直氣壯了!”

“人心隔肚皮!這女人平時看著挺好的!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人!”

“算了!別想他們了!”

許阿琪一直站在窗邊,向外觀望,窗外,天跟明鏡兒似的, 藍得發亮。

窗台上,一株山茶開得正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莫名的香氣,小小的花朵玲瓏剔透,晶瑩如紅寶石,楚楚動人。

“哎!你過來!你來看看這株山茶!”

許阿琪一隻手拎著水壺,另一隻手端著一盆小葉菊,她放下小葉菊,騰出手來向白梅梅招了招。

“好美啊!”

白梅梅也湊過鼻子聞了聞,抬起頭來,眼前的景象讓她一怔,“咦!這盆花好是奇怪!”

“嗯!”許阿琪指著那花,“這兒!看到沒有! 我也覺得奇怪!從沒見過如此異樣的花!你看它的這個枝,和別的枝不一樣,別的枝上都有花,唯獨它的上麵什麽都沒有! 連個葉子都沒有! 別的枝都是硬的,枝上還會再長枝杈, 它是軟的, 光禿禿的! 就像一條長蛇一般彎延向上, 沿著窗戶的縫隙一直向上, 盤在上麵掛窗簾的橫杠上!”

“這個枝不像是枝,更像是藤蔓!”白梅梅說。

許阿琪搖著腦袋,說:“可是藤蔓也需要木棍或繩子什麽的支持著,才能向上盤啊!這個枝,不,是這個藤蔓,什麽依靠也沒有,卻爬得那麽老高!”

白梅梅說:“是花枝變異了嗎?”

“不知道!反正是挺反常的!”

“這花是誰放在這裏的呢?”

白梅梅疑惑道,“我沒有買過這株山茶, 也許是楊遠山買來放在這裏的! 我進門時也沒有注意!”

“是挺奇怪的! 我不記得我們進來時,這裏有這麽一盆花兒啊!”

“哎!你過來,看這兒!”

白梅梅隨著許阿琪的目光抬眼向上看,那花的藤蔓的上端,靠近窗簾橫杠的位置開了一朵藍色的花。這花,花形似龍爪,嫵媚妖嬈。

“山茶上的藤蔓已經是讓人摸不著北了,現在,又開了一朵更加詭異的花!”許阿琪說。

“這花,我好像見過!”

白梅梅輕咬嘴唇,低頭深思。

“在哪兒見過?花鳥市場,我也沒少去,怎麽從沒見過這種花呢!”

“嗯!書裏,隻說它的形狀,像是一種叫作彼岸的花!不過,那花好像是白色的,紅色的。這種藍色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這花真是好奇怪!”

頭仰得時間長了,脖子酸痛得難受,許阿琪放下了水壺,坐在沙發上給自己捏了捏脖子。

“別猜了!”

“可是,我家裏怎麽會出現這麽一株奇怪的植物?”

白梅梅一臉的納悶兒。

許阿琪忽然想起了什麽,從包裏掏出了一件白底碎花外衣。

“別研究這花了! 反正,它在那裏開著,又清香, 又好看! 這就行了! 我覺得應該是楊遠山買來放在那裏的, 我們進來的時候光注意臥室了, 沒注意它罷了! 別疑神疑鬼的!什麽事兒也沒有! 管它是怎麽回事兒呢! 又不用你花錢! 哎! 看看我這件小碎花的衣服漂亮吧! 我出差的時候買的, 穿這件衣服去見林陳怎麽樣?”

精美的碎花上衣被許阿琪捏著,在白梅梅的眼前抖了抖,吸引了白梅梅的目光。

“嗯!不錯啊!材質,樣式都不錯!”

白梅梅說著,眼睛還是移回到了那株山茶上,她從抽屜裏找出了剪子,一剪將那奇怪的枝條剪了下來。

“看! 這就順眼了!”

許阿琪檢查著新衣上的鈕扣兒,笑著說:“你真是複雜問題,簡單解決!絕頂聰明!”

“哎!咒我?我說自己怎麽最近脫發嚴重啊!”

“我哪兒有時間咒你!有那時間,我還忙著臭美呢!”

說罷, 許阿琪徑直走到洗手間的大鏡子前,把衣服罩在前胸上,邊照鏡子,邊問白梅梅,”嗨,過來幫我看看,這花色,我穿怎麽樣?”

白梅梅扔掉殘枝,也跟著走了進來,擰開龍頭洗手。她抬眼看了看鏡子中的許阿琪,關上了水龍頭。

“這樣看不出來! 你要穿上! 不穿上是看不出效果的! “

“算了! 穿上還得脫! 太麻煩了!”

“這花色,你穿上不難看,挺淡雅的! 我看,你也別陪我受罪了,穿著它去看看林陳吧!”

“嗯!那你怎麽辦? 萬一有什麽事兒,我得保護你啊!”

“我早就沒事兒了! 沒有他,太陽照樣升起來!地球照樣轉!我也照樣轉!圍著孩子,圍著鍋台子轉!放心!我沒那麽脆弱!”

“真沒事兒了?”許阿琪不放心地問。

“嗯!去吧!代我向林陳問好!”

白梅梅拿毛巾擦著手,嘴唇輕鬆向上仰了仰,看著許阿琪。

白梅梅手指修長,舉止溫和,麵容幹淨秀氣,並且一直很努力。許阿琪想不出,這麽一個完美女人,楊遠山還會離開她,去愛另外一個女人的理由。

這讓許阿琪愈加懷疑愛情,她眉頭微蹙。

“成!你要是沒事兒,我就去看看他!很快就回來!你有事兒,就隨時聯係我!”

“林陳是個好男人!這一回輪到我來羨慕嫉妒恨了!”

白梅梅揀下許阿琪肩頭的一根斷發,笑著說。

“先別這麽說,是不是好男人還需要時間的檢驗!楊遠山原來不也是一個好男人麽!”

“嗯!需要時間檢驗!”

許阿琪給林陳去了電話,然後換上了新衣服, 效果還不錯! 她又收拾打扮了一下,叫了出租,直奔林陳郊外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