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左衛衙門內,當聽到武官的自報家門,朱高煦愣了一下。

“燕嫡次子朱高煦,見過盛指揮使。”

朱高煦在短暫的錯愕後回過神來,作揖回禮的同時,也不免仔細打量起了對方。

盛庸這個人是典型的江南人,身材不算高大,但也有五尺四寸(173)左右。

他寬臉闊鼻,濃眉長目,長相不算出眾,但也有幾分威嚴。

朱高煦如果沒有記錯,盛庸的戰績雖然沒有像《明史》吹噓的一樣在濟南、東昌兩次擊敗朱棣,但他在夾河之戰斬殺燕軍大將譚淵,使得燕軍一度不利確實是真的。

而且盛庸讓朱高煦最記住他的,是他善於練兵。

他的訓練的步兵被燕軍騎兵貫穿數次而陣腳不亂,這對於古代軍隊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朱高煦倒是沒能想到,自己居然會在盛庸手下任職。

另外讓他更沒想到的是,盛庸居然隻是一個小小的衛指揮使。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眼下還是洪武二十七年,距離盛庸登上史書還有四年的時間。

四年時間,足夠一個能力出眾的人往上爬幾階了。

盛庸沒有朱高煦那麽重的好奇心,他在朱高煦回禮後便拿出一塊銅牌遞出。

“這是羽林左衛甲字千戶戌字百戶的腰牌,日後便由殿下節製統帥。”

談話間,盛庸也交代道:

“如今戌、丙、庚、辛等四字百戶共同負責穎國公府和宋國公府的護衛,四百戶輪流班值,殿下的住所也被安排在了兩座國公府附近,這是鑰匙……”

盛庸遞出鑰匙,朱高煦接過的同時,心裏也不免升起了一絲微妙的感覺。

“老朱讓我去看守穎國公和宋國公這兩個國公府?”

聽到這個消息,朱高煦第一反應就是激動,隨後便是懷疑。

他激動在於穎國公傅友德和宋國公馮勝二人無疑是如今大明朝最能打仗的二人,自己如果能借機從他們身上討教些本領,那恐怕會有益於自己的成長。

但這樣的激動過後,剩下的便隻是懷疑。

朱高煦很清楚,朱元璋不會無緣無故的安排一件事,而讓郡王做百戶去看守穎國公和宋國公,這顯然有別的目的。

聯想到自己的激動,朱高煦不免會想到朱元璋這麽安排的意思,是不是想讓自己從傅友德和馮勝身上學些什麽。

隻是,他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瞬間又覺得這樣的事情似乎不可能。

因此,眼下的他腦中思緒萬千,卻又無法確定。

“殿下,今日你第一天報到,便先放你一天假期,明日請於辰時抵達穎國公府,率部班值。”

“具體的班值事宜,去到國公府後,會有試百戶轉告的。”

“班值甲胄,以及陛下賞賜絲絹,均已放到了住所。”

“在下還有軍務在身,便不陪殿下前往住所了,門口的兵卒會陪殿下前往的。”

盛庸公事公辦的交代完所有事情,不留給朱高煦一點套近乎的機會便作揖回禮,緊接著轉身離去。

瞧著他的背影,朱高煦算是明白年過三旬的他為什麽隻是一個衛指揮使了。

“殿下,盛指揮使的脾氣是這樣,您別往心裏去。”帶朱高煦進來的兵卒打著圓場,不過朱高煦卻笑著搖了搖頭:

“無礙,先帶我去住所吧。”

“是!”見朱高煦沒有記仇,這名兵卒不免鬆了一口氣,緊接著自告奮勇的帶著朱高煦前往住所。

他讓人尋來了一輛驢車,並在走出衙門後讓朱高煦三人乘坐,自家牽著驢車往住所趕去。

羽林左衛在紫禁城的東北角,而宋國公府和穎國公府在紫禁城南麵的長安街。

按照正常來說,羽林衛兵卒的住所肯定會在羽林衛駐地附近,但為了照顧朱高煦,都督府給他安排的住所在府軍前衛附近。

因此,他們乘著驢車走東皇城根街一路南下,轉入崇禮街後,又繞了一下進入西長安街。

這一路上,朱高煦並沒有見到太多人,或許是因為到了上朝的時候,販夫走卒都遠離了東城區,轉而向西城區做生意去了。

路上,朱高煦能見到的就是負責巡邏的上直十二衛各衛兵馬,以及行色匆匆的一些官員。

這些官員大多都是八九品,鮮有七品以上者能在這個時間來往街道上。

看了一會兒,朱高煦便不再關注,轉而和牽驢步行的兵卒交談起來。

“我瞧那羽林左衛都是街巷,難不成不用操練?”

朱高煦借著遞水囊的舉動和兵卒交談,兵卒受寵若驚的接過水囊後便如實稟告道:

“回殿下,各衛兵馬駐紮的地方並不全是兵卒及其家眷休息的院落,還有隱藏在深處的小校場。”

“小校場進深三百步,左右四百步,屯放月糧和火藥、甲片,又圈養軍馬。”

兵卒回答的全麵,朱高煦見狀也不著急詢問,而是等他喝完了一口水後才繼續打探:

“我在大教場時,殿前豹韜衛和河州衛均是三日一練,十日一操,上直十二衛有什麽區別嗎?”

見朱高煦感興趣,加之距離住所尚遠,兵卒也如實回答:

“回殿下,沒甚變化,上直十二衛的規矩和殿前兩衛兵馬皆一樣,均是三日一練,十天一操,平日裏不用班值巡邏的兵卒就在家中,亦或者小校場保養盔甲和武器,自行習練武藝便可。

說到這裏,兵卒頓了頓,不由小了些聲音道:“不過羽林左衛的規矩較為嚴格,盛指揮使要求我等隔日一練,七日一操。”

“這麽嚴格?”聽到兵卒的話,坐在車上的楊展和王瑄倒吸了一口涼氣,畢竟地方衛所都是五日一練,半月一操。

“正是因為如此,軍中兄弟不少皆有怨言,畢竟我等已經沒了上戰場的機會。”兵卒歎了口氣。

瞧著他的模樣,朱高煦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盛庸所部能被燕軍騎兵貫穿本陣數次而軍陣不崩了。

在古代,三五日一練,十天半月一操便已經算得上精銳了。

整個明代能做到隔日一練的隻有戚繼光,但戚繼光也是給足了軍餉才能讓兵卒心甘情願操練的。

明初上直待遇雖好,但也不過比其它衛所多領了一些雜物罷了,這樣的練兵發放很難不激起兵卒們的怨氣。

不過,倒是這兵卒的怨氣給朱高煦上了一課。

“看樣子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想讓馬兒跑,都得讓馬兒先吃飽。”

“日後我若練兵,不說銀錢跟上,最少得讓兵卒全家落得實惠,心甘情願賣命才行,不然怕是不等靖難,便被朱允炆利誘投降了。”

朱高煦忍不住笑了出來,而這時他們也抵達了府軍前衛的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