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對視之時外頭已經能聽見外頭大抵是周娘子身邊伺候宮娥的催促聲了。

霍清荷慢吞吞地站起身,迎著綠槐的目光:“走吧。”

周嬪如今都在禁足裏了,若是還要做什麽,那可就真是作死了。

但若是周嬪真想要做些什麽,她實際上也不能反抗什麽,不論是出於對外的偽裝還是自身利益。

霍清荷到了外頭,那宮娥見了她卻又是一番說法。

“我們娘子早就想同霍娘子說些體己話了,隻是這陣子您不大來請安,我們娘子便隻好主動來請了。”

胡扯,睜著眼睛說瞎話。

後頭綠雲她們聽了這話氣得臉都紅了,自家娘子進宮來便沒斷過去正殿周娘子那裏請安,分明是正殿周娘子傷了臉不願見人。

每回都不見自家娘子才是。

這會兒倒是顛倒黑白的說得像是自家娘子不恭敬怠慢似得。

幾個丫頭都聽得懂,霍清荷本人卻連表情都沒變。

“不好叫周娘子久等,隻是如今周娘子在禁足中,隻怕隻能在外頭同周娘子說話了。但總好過在外頭見也見不著周娘子,是吧?”

宮娥大抵是沒料到她會反駁,還是用這樣輕聲輕氣的的語氣。

主子的意思她自然是不能忤逆的,於是她隻好躬了躬身:“是,霍娘子這邊請。”

霍清荷沒再多說什麽,她走這一趟,隻是去把陛下的賞賜帶回來而已。

陛下賞賜的東西周嬪自然還是不敢動的,霍清荷到的時候那些東西還擱在正殿外的廊下。

正殿外頭兩側都有內監守著,伺候周嬪的宮娥可以進出,隻是周嬪自己卻是不能踏出正殿半步的。

霍清荷也在正殿外停下腳步。

周嬪此時就在正殿的花窗下,這會兒她也還是蒙麵示人,雖然是在禁足中,但她仍然是一身華服滿頭珠翠不改,她看著霍清荷停下腳步,眼中閃過怨毒之色。

若不是因為霍氏,她也不會被禁足。

霍氏霍氏,果然是給她帶來一身禍事。

不論是鹹福宮那個,還是麵前的小霍,都讓人厭惡極了。

處置了一個宮女而已,無非就是見著太後不在宮中,人人都踩她一腳而已,她心裏都一筆一筆地記著呢。

太後禮佛多日,她在宮中便受了多少冷落,在禁足裏禦膳房也一日不落地往她這裏送河鮮,於是她這臉便遲遲沒能好。

官家對於池貴妃處置她禁足也一點兒反應也沒有,跟不知道似得,這才是最讓周嬪心酸的。

加之聽說昨夜官家召幸了小霍,周嬪心中自然萬分不平,一知道燕梁閣小霍回來了,積攢了一夜的憤懣自然難以抑製。

再聽說官家叫人送了賞賜來,這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便有了周嬪在禁足中也要把霍清荷給叫來這麽一出。

但此刻周嬪心中的怒火已經平息了些,她不是傻子,明白罪加一等的道理。

她死死地盯著霍清荷那張和鹹福宮霍氏並不相似的臉,像是一條毒蛇盯著獵物一般:“霍美人是才從鹹福宮回來?”

兩個人隔著一道花窗的距離,霍清荷輕輕說了聲。

周嬪忽然笑了:“你倒是一條好狗。”

這話實在是罵得難聽了。

霍清荷神色如常,她垂著頭,沒看周嬪,此時隻有一個念頭,如何才能激怒周嬪。

小霍沒有爭辯半句,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這自然讓周嬪感到了一絲無趣,臉上的瘙癢難耐,她抿緊了唇,心裏隻覺窩火。

半晌,周嬪猛地將菱花窗合上,帶起一陣風吹亂人青絲。

霍清荷抬手:“把陛下的賞賜帶回去吧。”

周嬪雖蠢但卻並沒有蠢到極致,她好歹還是知道她在禁足中的。

這一趟霍清荷除了聽了句難聽話外倒沒什麽別的。

沒什麽別的才怪,什麽難聽話霍清荷都會記在心裏,以後可都是要還回去的。

誰是一條好狗還說不定呢?

回了燕梁閣霍清荷大體看了官家的賞賜,都是些中規中矩的賞賜,首飾之類的霍清荷讓綠槐她們放進了梳妝盒裏,左右都是比她帶進宮的那些好的。

她仔細看了一回,確實沒有什麽特別額外的賞賜。

不過昨夜她同官家本也沒說什麽話……

霍清荷正琢磨著,那頭綠雲像是發現了什麽:“內務府倒是圖吉利,按著吩咐送來的賞賜都是成雙成對的。”

王嬤嬤見狀訓了她一句:“你個傻的。這些賞賜都是從官家私庫裏出的,哪裏是從內務府出來的。沒瞧見那些首飾上都沒有內務府的造印嗎?”

霍清荷循聲望去,發現果然不論是料子還是首飾,似乎都是成雙成對兒的。

“到底是王嬤嬤見多識廣。”霍清荷這話是真心誠意。

她在霍府謹小慎微多年,眼力和見識確實是不如旁人,一時還是,長久了隻怕是要露怯。

但那些都還不急。

霍清荷想到了什麽,對著王嬤嬤道:“嬤嬤在內務府人脈比我廣些,倒是要勞煩嬤嬤替我尋一物來。”

綠槐聞聲抬眼,心頭一跳。

這會兒王嬤嬤、綠雲她們都在呢。

她原以為先前娘子留下她是最信任她的意思呢……

霍清荷柔柔一笑:“勞煩嬤嬤尋把琵琶來,我閑時倒是能解悶了。”

綠槐悄悄鬆了口氣,但卻不敢懈怠了。

娘子跟前可不是隻有她一個伺候,想要成為娘子的心腹,那可得更加得力才是。

王嬤嬤得了吩咐,也是歡天喜地應了。

做奴婢的就怕主子不給她們差事呢,有差事,才代表著主子肯重用你呢。

尋把琵琶而已,實在算不上什麽難事,隻是好壞就有說法了。

“娘子真是多才呢……”綠雲見狀也不甘示弱地在邊上吹捧。

霍清荷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她仍舊笑著:“我並不會琵琶,隻是當做消遣而已。”

這是實話,她都沒怎麽碰過什麽樂器,從前針線活倒是做的不少。

她隻是想到,昨夜在西暖閣裏博古架旁擺著的那把琵琶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