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是把霍清荷腰間的顫抖認為是她聽見曹嬪來請而害怕的。
因著官家的脾氣,宮中鮮少有人敢在官家在西暖閣召幸時截胡的,因著有官家潛邸時留下的規矩,隻是潛邸舊人們不論多麽有寵愛在身都是不敢犯這個忌諱的。
這會兒曹嬪敢來截胡,確實是膽子大了。
新秀一進宮,先是周嬪僭越動手,又是伏氏落水,再有伏氏遷宮和前幾日霍儀芸動手,這接連的事端下來,裴元徽早就不耐煩了。
上回霍儀芸鬧出事端他就狠狠責罰過一回算是在宮中以儆效尤了。
沒想到今日曹嬪還敢來犯他的忌諱。
真是仗著自己遇喜有了身孕就張狂起來了?
外頭晉陽自然聽明白了官家的意思:“陛下。那奴才先讓人去鍾粹宮回話?”
暖玉溫香在懷,裴元徽被攪了興致,這會兒自然沒有什麽好心情。
“還不快滾。你親自去鹹福宮看看,看太醫怎麽說。”
裴元徽說到最後又緩和了語氣。
這自然是看在了曹嬪有孕在身的緣故。
官家到底還是留了一絲柔情在的。
霍清荷這才抬眼:“曹娘子有孕在身,陛下,陛下明日去看看曹娘子吧。嬪妾得空也去探望曹娘子。”
霍清荷在說到“陛下”二字時有刻意的停留,換做旁人大抵會說出“那陛下還是去看看曹娘子吧。”
未料霍清荷倒是語出驚人。
裴元徽多看了霍清荷兩眼:“你這張嘴。”
霍清荷再次語出驚人:“嬪妾,嬪妾年紀小,實在是難以說出割舍的話。”
裴元徽哼笑一聲:“割舍不得也得舍得,朕渴了。”
霍清荷聞弦歌而知雅,很快撐起身來去下床榻去倒茶。
很顯然,在晉陽回來之前,今夜怕是都不能安置的。
霍清荷垂著眉眼下了床榻去倒茶,又在心裏過了一遍,她不太確定今日曹嬪的這麽一出截胡是有意還是如何。
她端了茶到床榻側,官家沒有讓她喂的意思,徑直接過了茶盞。
一盞茶喝盡,他擺了擺手。
霍清荷便又輕手輕腳地把東西給放了回去。
她放下茶盞之後又給自己倒了一盞,背對著官家她又偷偷喝了一口。
安靜的內殿裏呼吸聲自然分外明顯,裴元徽自然聽見了。
裴元徽靠著大迎枕當沒聽見。
等霍清荷回來時他闔眼懶洋洋地出聲:“上回你說的恩典,現下便說吧。”
這說的就是霍清荷之前問說在讀史書之事上有不懂之處想要請教的事兒了。
霍清荷坐在了床榻側,她沒有什麽猶豫便出聲說出了幾個問題來。
有最先前看的不解之處,也有這陣子積起來的問題。
裴元徽聽了一陣,搭在膝蓋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
裴元徽先問了句:“你就看到卷二了?你倒是看得夠快。至於你問的那些,你問前朝呂宋在何處?呂宋並非國土,遠在海外。打前朝起呂宋便有蠻夷之風,廣東地界出海還有扣留下錢財才能通行。”
自然,裴元徽這裏是知道呂宋具體位置的,但那涉及朝政,自然就是不能對著霍清荷說的。
霍清荷隱約猜到了:“是,這樣說來那呂宋倒實在是可惡了。多謝陛下替嬪妾解惑。”
裴元徽的記性不錯,接下來他又挑著霍清荷提的幾個問題回答了。
不過從官家的語氣,霍清荷莫名聽出了幾分無奈。
隻是官家回答的確實都是霍清荷從前全然不知的事兒,她確實從官家的口中長了見識。
不過官家回答的詳實,霍清荷分辨了一回,隻當是她的錯覺。
官家連著回答了四五個問題,霍清荷不用他吩咐,便已經主動抬手去倒了茶盞來。
說了許多的話,官家也確實是有些渴了。
正好晉陽也從鍾粹宮回來了。
“陛下。太醫已經去看過曹娘子了。太醫說曹娘子隻是晚膳用得足,有些積食了而已。太醫開了藥。奴才離開的時候曹娘子已經好多了。”
話裏的意思自然就是不必官家去看了。
曹嬪自然也沒有那麽蠢,從她叫人來請官家沒有去鍾粹宮,隻有晉陽去了。
不管曹嬪有再多的小心思,在看到晉陽和聽了晉陽的傳話之後,她心裏的那些小心思也該消停了。
裴元徽“嗯”了聲:“朕得空會去看她。”
曹嬪識趣見好就收,裴元徽還是會給曹嬪一絲體麵的。
“安置吧。”
既然已經打發了曹嬪,今夜的正事兒官家還沒忘呢。
原本霍清荷還翹首以待等著官家繼續回答呢。
下一秒卻見官家朝她伸出了手。
“聽史書就那麽有意思?”
裴元徽可發覺了,霍清荷聽他說話時眼睛晶亮的跟什麽似得。
裴元徽並不是一個愛讀史書的人,小時候倒是頗愛,如今這個年紀就愈發不愛了。
正是因為他不喜歡,所以他才壞心思地賞了霍清荷一箱的史書。
未料似乎倒是正中了小霍的下懷。
霍清荷聞聲不好意思地笑笑:“嬪妾本就愚笨。”
“又來了。這個時候你偏要掃朕的興?”
官家雖然這麽說著,但語氣卻帶著一丁點寵溺。
霍清荷為自己辯解:“嬪妾沒有。”
官家抬手食指掩在唇邊:“這會兒不許說掃興的話。不然今夜朕有的是法子讓你說不出話來。”
此情此景,官家這話實在是說的讓人遐想不斷。
霍清荷當沒聽見,不過卻默默往官家身前靠了靠。
月色掩在窗戶,旖旎盡在無言中。
今夜西暖閣裏足足叫了三回水。
不過官家最後還是從西暖閣離開回了福寧殿。
霍清荷暈暈乎乎中都有些佩服官家的精神了。
左右她是實在沒有別的精神去想那許多了,幾乎是沾床就睡,安心闔眼至天明。
次日霍清荷還起晚了一些,她起來的時候正好瞧見有宮女在搬在案幾的荷花。
霍清荷看過去,說話時嗓子微啞。
“姑娘是要搬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