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找我,帶我去了皮革坊,坊外堆積的皮革像小山一般,夥計們圍著皮革,一籌莫展。
溫玉比我傷的重,一輩子隻能拄拐,他用右拐指著皮革,說:這都是客人惡意退回來的,並且要十倍賠償。
我說:出了什麽問題?
溫玉:沒有任何問題。都說了是惡意。
哦。
秋昇抓起來了,你怎麽還心不在焉。
抓起來有什麽用,定不了罪,大爺似的在牢裏養著。不說他。這怎麽回事,你清楚嗎?
溫玉說:上個月雪城來了一位老板,要了一千雙靴子,一千個水囊,一千頂帽子,一千雙手套,一千件裘衣,還有一千張皮料,我們加緊趕製,上個月二十五將這些用多輛馬車運送,請來二十位鏢局人員護送,一路平安,也順利返回,卻不想前天夜裏,卻將這些送了回來。
我喘了口氣,換了一身衣服。
皮圍裙,皮靴子,皮手套。
夥計們見我彎下腰也紛紛過來,我們用兩個時辰全部分揀完成。
灰塵泥土就不用說了,上麵的裂口和開線是換個角度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這些皮子真可謂是軟硬不適中,竟然有九成達不到完美標準。
溫家的皮革是我爹白手起家創立起來的,這麽多年來,都是各州府縣城的最佳供應商,從沒出現過如此低質量的成品,就連這半成品也都拙劣不堪。
我問溫玉:送這些時,是誰在這。
溫玉:是這些夥計。
大家辛苦了!我說。昨晚送這些過來的人,你們可有看清?
夥計們麵麵相覷,搖了搖頭,好像昨天發生什麽他們完全不知情。
你,知情。
昨晚亥時三刻,夥計們都回家休息,看門大爺打起瞌睡,幾條狼狗在院子裏徘徊。
馬車浩浩湯湯,車上的人紛紛下來,推開兩扇黑色的門,狼狗看他們蒙著臉,拿著刀,不敢靠近,隻輕吠幾聲便眼睜睜看他們卸在剛化了雪泥濘的地上,前後不到兩刻,然後揚長而去。
你知道,馬車並沒有離開鬆仁郡。
而是改變了妝容,大部分人離開,小部分人住進了意念紅客棧。
但是你也認不出來是誰,因為,他們都帶著麵具呢!
如果你沒猜錯,就是那怪異的黑白雙色金色裂紋麵具。
是這不假,隻不過,他們戴的並非貼於麵頰。
什麽材質不清楚。
咱們這事能不能辦成。
辦不成也得辦,龍須爺爺交代的,必須盡力而為。
他都給抓起來了,溫景水也死了,何必多此一舉。
溫莞還活著,這事根本不算完。
我可是聽說,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哎,就算如此,就能擺脫溫莞的嫌疑,就算是沒有嫌疑,秋越也是因為溫莞才丟了性命,溫莞,必須死。
龍須這個稱呼,我問過遠寧,遠寧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認識的時候就讓她這麽叫。
來,喝酒喝酒,喝完咱們睡一個美覺,明天去找溫家。
要不咋說呢,人爭不過命,那些皮製品就是出了問題。
翌日,即是昨天。
卯時一刻。
剛剛上工,其實就是夥計們剛來,還在對情景目瞪口呆,溫玉沒來,他們還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理。
關鍵是三十幾年來,跟我爹一起的老人都沒有遇到此等怪事。
都慌了。
溫玉拄拐走進來,看這一幕也是驚呆,但馬上就說:溫家給你們工錢不是讓你們發愣的。
對,咱們幹活,大少爺一定會妥善處理。
說完就都進了坊內。
溫玉問:這是幾時出現在此,什麽人放置,昨天看門的人是誰。
看門大爺過來道:是我,我昨晚沒喝酒,睡得挺香,沒聽見動靜,今早醒了就看到這樣,我,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溫玉:沒聽見犬吠?
看門大爺眨巴眼睛,好像在回憶,然後說:我夢見狗攆我。是叫喚的挺凶。
夥計們都笑。
溫玉一個眼神讓他們乖乖工作。
溫玉拄著拐,看著車轍印,很快就顯消失在視野中。
看這些製品就不是溫家皮革坊,一定是有人扔在這惡心人,可溫玉又想不起來得罪了誰。
下一刻,摘掉麵具的人來了。
派來的,能說明白話的人。
溫玉道:敢問,您是遠來的客商。
是。
客商看著地上的皮製品。
溫玉:這是……
這是我拉過來的。客商拿出訂單給他看。我們拉過來,不要錢,但是,你們以假亂真,欺騙顧客,咱們第一次合作,就發生如此惡劣地欺騙行為,我們不能容忍。十倍賠償與我們,否則,我讓你們溫家皮革坊永無寧日。
溫玉:您先消消氣,是我們的錯,我們一定賠償。您能從鮮城到此來和溫家做生意,一定是看上了溫家,那麽,既然您此前信任溫家,現在能否相信我們一次,我們定當竭盡全力維護咱們雙方的利益,把損失降到最低,不能讓那挑撥之人看咱們的笑話。
我們是聽說溫家皮革遠近聞名,幾十年如一日質量上乘,誠信至上,價格合理。可是,這些皮革,還不如小作坊製作,不堪入目,更不敢用,你自己看看。
溫家的皮革有統一的標記,是任何人無法抄襲模仿的。
溫玉感到莫名其妙。
的確出自溫家,可怎麽可能這樣。如果真的出了問題,早該有人找上來了,難道,隻有這一家合作商出現問題?
無話可說了吧,十倍賠償。酉時我來取錢。
此人回到意念紅,帶上麵具,和同伴說了溫玉的反應,當真是不堪入耳,你一定不想聽。
還是看溫玉。
溫玉思前想後,決定找我,張管家先去溫心客棧,又去陸家,又去露天飯館,最後是趙彩衣在路上看到我。
我說: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要賠償,擺明了敲詐勒索,他哪來的本事讓溫家皮革坊如何,我倒要會會他。
溫玉:你一個女人,逞什麽能。
吔!膽敢瞧不起你長姐。
你能耐,客棧都沒了,我看她不可能歸還給你了。
我缺那家客棧嗎,隻要我想,鬆仁郡不知多少家客棧了。
溫玉又說:自從那裏發生打鬥之後,客人幾乎就不去了,隻去意念紅和露天飯館。
好了。先解決眼前的事。他們來了一定住在客棧,我去看看。
溫玉道:你還是先去侯府,找個人保護你。
我笑著說:還得是我弟,知道關心長姐。
陸承派了兩個捕快,應我的要求,兩個捕快換上尋常衣裳,隻是走起路來還是捕快的樣子。
意念紅客棧。
夥計熱情地把男裝的我迎進室內,你看到扶著牆慢慢走的鄭奕,看著我冷冷一笑,又繼續康複訓練,她是躺久了,肌肉萎縮,需要多多走動。
我把嗓音一沉,男聲就出現了。
你們這人不少啊。
這還是少了,唉,我們掌櫃前些日子為了救人受傷,還在休養著。
我想生意好不好,與你們掌櫃的有什麽關係,這是推卸責任,強詞奪理,客棧有這樣的夥計保準長不了。
有沒有一等的房間。我問。
有,有,您跟我來。
我還沒有仔細觀察過意念紅,這一走,發現,真不怎麽樣,秋昇是一個不太懂房屋建築的人,更不懂怎麽設計客棧,其實秋昇蓋這個也不是用來招待客人的。
想到此,我就恨極了秋昇,我要趕快把這件事解決,好拿著大砍刀把他的頭砍下來!
客官,這就是……
我意識到自己的臉色難看,忙收斂了怒氣,說:打開門,我看看。
夥計將門推開,我看房間內部,更是覺得不能久視,毫無溫馨可言,除非這是一個荒野,隻有一家客棧,不住不行,否則,打死我我也不會選擇在這過夜。
上來幾個新菜品,給我嚐鮮,快著點啊。
哎,好嘞。
一個時辰後,飯菜酒終於來了。
我再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時瘋了一樣竄出去,大喊:誰看到我的珍珠啦。我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一個圈,這麽大,一定是被偷了,誰偷了我的珍珠啊,蚌殼裏的珍珠啊,我給媳婦的啊!
我一喊,都出來看熱鬧,就連麵具人都出來了,隻不過一閃而過被拉了回去,且離得很遠我還真看不清是哪間。
你看到的,就在我們房間左前方第九間,那人被拉進去挨了一通數落。
我看不清,沒關係,捕快看清了。
客官你別著急,我們一定幫您找,找不到我們掌櫃的賠您十顆。
你看見聽到此話的鄭奕什麽表情了。
但是她就是不拆穿我。
你們這就是一家黑店,做生意偷奸耍滑,不會有好下場,你們等著,我去官府那告你們去!
然後我們就回了侯府。
陸承道:嚴密監視麵具人,這是能否查出神秘組織關鍵。
我說:我這麽一鬧,怎麽回去不顯得尷尬。
你不覺得便可。
我:……
意思就是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他們。
既然如此,我就昂首挺胸回了去。
我要了一大壺白酒,難喝且上頭。
四十三歲的我生平第一次有了微醺的感覺,借著迷離的雙眼和混沌的思維,我走到了第九個房間,一腳踹開了門?
沒有。
用胳膊撞開的。
屋子裏的人都詫異地看著我,被嚇了一跳?
也沒有。
來啊老弟,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