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蔣裏穿鞋套進屋,一銀發老人赫然坐在客廳的藤椅上,看到我隻是微微睜開眼睛,沒起來,也沒作聲。

老太太,您住這啊?

她手裏沒拿什麽,卻瞅著發呆,我以為她耳背,又大聲問了一遍。

她還是沒什麽反應。

蔣裏說:應該是徹底聽不見。咱們別管了,你不是要查嗎,那收拾的人回來,就查不得了。

不查了,就看看。

你看到他很困惑,追出來問我:怎麽又不查了。

我就是個平民老百姓,走走吧,這麽大的宅子,我這沒見過世麵的人,得好好欣賞欣賞。

你還沒見過世麵?

我一邊走一邊說:我也隻會做做飯,沒啥本事。

民以食為天,這還不是本事,我家那位啥也不會,都靠廚子,兩個孩子養這麽大。

孩子沒吃她的奶?

呃……吃了是吃了,長大還不是吃飯,孩子吃不到娘做的飯是遺憾。

她人都快走了,你說這不合適了。

我停下腳步,問他:你妻子那樣了,你怎麽不回家陪她。

我這不是陪你嗎。

我惱怒地瞪他。

溫莞,你也別太較真,你現在和離了,陸兄也管不著,以後,我保護你。

我冷笑:你的嗜好就是保護女性,不過,你膽敢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我讓這裏變成案發現場。

我就是說說,到什麽時候,你都是陸兄的女人,我哪敢呢。

我轉身繼續走,卻是草坪,右邊是青磚路,我拐過去,他也跟著。

我這邊沒什麽情況,你還是幫我看看秋語。

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快找到可疑之人,因為街上人太多了。

捕頭跑過來:終於找到你了小少爺。

你找我幹什麽,我丟不了。

三少爺叮囑我保護你,你是他的心頭肉啊。

我爹沒說保護我娘?

沒說。嗨,你娘把你爹的心傷透了。

傷心的是我娘!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人瞅了他倆一眼就跑了。

秋語先反應過來追上去。

捕頭想了想,從另一邊繞。

稀裏嘩啦追了二裏地,追到了之前住的客棧,那人跑不動了,喘著粗氣,問:你們為何追我?

捕頭:你跑什麽,我問你幾句話,你跑什麽?

問什麽?

你是鮮家什麽人,為什麽給他們收拾院子?

我要成親,買不起大宅子,剛好鮮家的不要錢,就是太髒了,這回幹淨了。

但是,你剛才看到他的眼神了,他是故意引起秋語和捕頭的注意。

秋語看出一丁點貓膩兒:你什麽時候成親?

明年。

秋語過來對我學了,我說:那就是個幌子,這剛才有一老太太,沒注意,跑了。

假的。秋語說。

娘差點以為是鮮豔那後娘。

娘,你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啊,娘不是找證據的料子,但是找到了果子,咱拿回去吃,這裏,就讓查案的人查吧。

不會有毒吧。

我吃了,沒事啊。

我話音剛落,就覺得腹痛難忍,秋語急忙抱起我,一邊跑一邊問路人哪裏去找郎中,卻遇到了葉昇。

她怎麽了?

葉外公,我娘肚子疼。

這是父子連心啊。

我的心揪了一下,問:您什麽意思?

沒事,有葉伯伯在,你爹是小毛病。

家父到底怎麽了?

你弟媳回來了。

葉昇來找我,溫玉的妻子回來了,我,我一想,我肚子不疼了,人卻沒有了意識。

秋語問葉昇:外公他,他到底怎麽樣。

不好說啊。咱們回去吧,越早回去越好。

外公……

別哭,你外公的脾氣,看你哭還不和你急。

然而,回家一看,我爹在院裏和客人喝茶,說的嘴沫子橫飛。

居然把我騙回來!

我耐心等他和客人談完,客人走了,他進了屋來,我起身,剛要質問,就見他揪著胸口,臉白如紙。

你,你真病了。我忍不住責備他,你病了還和人家說那麽多話,讓你兒子說啊。

我說,掙的多,你懂什麽。

你還想掙多少啊!

和你爹我大喊大叫,真不孝順。

我,我不理你了!

我說完要走,他叫我回來,我走出去,又回了來,他看我的眼淚,罵我,我說我才不是為他哭,他打我,我記仇呢,他反而笑了,我一看他笑,眼淚更止不住,坐下來抹也抹不掉。

他走過來用他的手背給我擦眼淚,安慰我:人都有生老病死,你也會死。

這是我從十歲以來,他第一次安慰我,安慰的這麽難聽。

我本來想問問他呢,他這樣,我還怎麽問,我什麽也不敢說,不敢惹他不高興。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娘他們怎麽辦,你的兒子們怎麽辦,溫玉還在昏迷。

我醒了。

我回頭,見溫玉坐在輪椅上,丁蕾把著把手,丁蕾叫了我一聲長姐。

哎。小玉,你醒了,葉伯伯說你什麽時候能站起來?

溫莞。

啊?我愣了一下。

你被休了,還回來,真不懂事。

丁蕾:溫玉,你怎麽和長姐說話呢!

如果不是你被休了回來,我也不會這樣,咱爹也不會生病,是你帶了晦氣回娘家,你走,馬上走。

我爹看著我們,一言不發。

長姐為了喚醒你,嘴皮子快磨破了,你怎麽能醒了就趕她走呢。

你再替她說話,你也走。

丁蕾過來對我說:你弟弟不知好歹,長姐,咱們一起走。

聽話,好好照顧小玉,他需要你,溫家也需要你這兒媳。你是長媳,我是閨女,我是要離開的,你照顧好這個家,照顧好家裏的人,我放心。

我說完走了出去,秋語問我:娘,你哭什麽。

房間收拾好了?

嗯,我看看外公。

去吧,娘準備車去。

剛回來,上哪去啊?

到客棧去住。

李程看到我,歡歡喜喜地迎出來:掌櫃的,你回來啦!

張章:掌櫃的,真是你啊,我就說嗎,你指定活著回來。

我:……

有沒有房間?

有啊!張章說,這就給您安排上等客房。

我先進門,聽到李程數落張章嘴欠。

不過,你和我和秋語,都看著呢,是挺冷清,三層樓都沒什麽人。

李程:掌櫃的您旺客棧,離開就不行,您回來就好了。

李程可真會安慰人。

我說:有客人就好生伺候著吧,沒有客人,就關門。工錢不會少了你們。

李程:掌櫃的你這話是啥意思。

我沒心思管客棧,以後再說吧。

李程看秋語。

外公病了。

很嚴重?

嗯。

這,好好的,怎麽突然病了呢。

張章: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我沒有心情聽他們說話,讓他們馬上給我安排房間,進了屋我就躺下來,哭的眼睛腫了,我想,我得給我爹找郎中治病,然後我又想起來,葉昇就是郎中。

我爹身體沒出過毛病,應該不會有事,他這種人,還能繼續打擊我,罵我,看我不順眼,他還有我娘和三個姨娘,還有兒子,還會有孫子,他才不會死,爺爺奶奶還活著,大哥,二哥,三哥,他一最小的老四,他也不敢,對,他會長命百歲。

我現在的狀態,自己都不想看,你也別看了,看我娘家吧。

我娘,葉昇,在我爹房間。

我娘哭哭啼啼,讓我爹大為惱火。

我死了你再哭行嗎?你怎麽越老越愛哭,你別哭了,我心煩。

我爹抓著胸口,呼吸急促。

葉郎中,你快給看看,快看看。

夫人不要急,溫弟隻是激動,慢慢平靜下來就好了。

他這病,能治好不能。

說不好,我不能保證治好,我會盡力,你放心。

我娘還想哭,但是不敢了,忍著,是忍不住的,就走了出去。

懷孕八個月的趙彩衣走了過來,安慰我娘幾句,進屋看我爹。

但一進屋卻被我爹罵了出來。

一個個都看我,當我真快不行了,都咒我死啊!都滾,誰看我,我揍誰!

葉郎中勸他不要激動。

我娘拉著趙彩衣的手,說:你四十歲了,懷孕八個月,得當心啊,別哭了,到大姐房裏,大姐給你做你想吃的。

趙彩衣哪裏吃得下。

我也吃不下。

秋語勸我,我明白他說的道理,也吃不下,我想到了胃裏,也會返上來,吃了也浪費。

我的樣子太頹廢,你別看了,看一樓吧。

李程:三少爺來了。

我剛從外地回來,想吃口飯。

他一邊說一邊看,明顯是找我。

我們掌櫃的回來了。

她回來與否關我什麽事,快去整飯。

您吃什麽呀。

隨便。

上二樓吧。

不了,就這吃。

李程撇撇嘴,讓夥計端上來一碗片湯。

陸尚愕然,還是吃了,一大碗都吃了,配著辣椒油,吃完就跑出去吐了。

你聽到李程的心道:也沒壞呀。

三少爺,漱漱。

陸尚也沒把碗遞給李程,就這麽拿著走了。

他剛走,你就看到我下樓了。

秋語給我梳了頭發,發型挺別致,不過,不像個瘋子了。

我在陸尚坐的位子坐了一會,看著夥計迎來送往,有客人從二樓下來,拿著包袱,外地口音,聽他說他似乎是昨天來的,今天這就要走,不是回家,是到另一家客棧去住。

我歎氣連連,把椅子拿到桌子上,我上去坐在椅子上,高聲喊小二拿瓜子來。

小二淡定從容:哎,這就來。

這誰啊,這麽大譜呢?

小二:這我們掌櫃的。

此人過來問我:你是掌櫃,你不怕這樣,客人看不慣跑了。

跑就跑吧,留不住,還能綁在這嗎,我一向不喜歡求爺爺告奶奶,你想走,也可以走。

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著留住客人,我隻想留住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