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在格日桑耶眼裏,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況且,一個女人在格日桑耶眼裏價值幾何,沒有人比她賀敏珍更清楚!他對自己,沒有愛,隻有恨,更多的則是不甘!他囚禁自己,寵愛恪兒,完全是想看著日後他們兄弟反目,手足相殘!
賀敏珍想到這兒,不由得臉色發白,指尖冰冷得沒有了一絲的溫度!
他打得一手好算盤,籌謀了二十多年,等了二十多年,如今……
竟真的要被他等到了嗎?
賀敏珍微惱,可恨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出宮之時竟然懷有身孕,不然的話,格日桑耶又有什麽本事能留住她?又怎麽會對她下毒?
世上之人皆以為自己中毒一事是出自頓珠之手,可是賀敏珍卻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完完全全是格日桑耶的手筆。
或許當年,他也隻是想要打掉自己的孩子,可惜他卻沒有想到,兩種毒素會碰到一起,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反應。
孩子沒掉,反而意外的生了下來,這是格日桑耶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憤怒之餘,格日桑耶覺得老天爺似乎給他的憤怒,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宣泄口。那是大雍皇帝的孩子,是搶了他心愛之人的男人的孩子,這孩子與大雍皇位之上的那人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這些理由,足夠格日桑耶忍受綠雲罩頂的恥辱,他手把手的扶著恪兒成長起來。把他教得冷漠,嗜血,殘忍。還有仇恨慕容家……
賀敏珍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有一天,他們兄弟幾個真的對上,上演一番手中相殘的橋段,那她,就是千古罪人。
賀敏珍思及此處,再難成眠。
玉龍雪山腳下。哈爾汗部落嚴陣以待。
賽托和二王子的突然發難,使得他們原本的計劃被打亂。亂成了一團,亂得不能再亂了。
軍帳內,多困鐸一臉鬱悶的坐在案子後頭,滿臉的震怒之色。
在多困鐸的下首。左右兩旁各坐著幾身穿鎧甲的壯漢,這些人都是多困鐸的心腹,手握兵權,能征善戰,是哈爾汗的中流砥柱。在這幾名壯漢的身旁,有一人裝束怪異,頗為顯眼。此人身高尚可,在一群瓦那漢子麵前,顯得有些瘦。一身再尋常不過的青布衣褲,穿著樸素得有點過份,這人臉上圍著好大一條長巾。隻露出一對眼睛來,眾人雖然看不清他五官的模樣,但是卻可從他的這雙眼睛中看出幾絲他的精明來。
此人來得蹊蹺,受傷被狼群圍攻,卻得公主所救,這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哪知酋長得知了他的存在後,本欲殺之以除後患。卻不知為何在一番交談之後,酋長竟改變了主意,反而與此人相談甚歡,竟成了莫逆之交。酋長不但事事與他商量,還把他當作知己心腹來看,這讓很多人不服氣。
隻不過嫉妒歸嫉妒,此人的才能,卻不容人小覷。短短幾個月,他就幫著哈爾汗做下了幾件大事,甚至連一向不怎麽與多困鐸親近的二王子,最近也轉變了態度。
可是,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何二王子會突然造反?他不按事先的安排布置行事已經讓人感覺到十分驚訝了,現在,他居然讓人帶兵西進,奇怪,真真的奇怪。
難道說二王子有意拋下哈爾汗嗎?
糊塗,愚蠢至極啊!
“你們說說,二王子這番行事,到底想幹什麽!”他生氣得很,一雙鐵拳砰的一聲砸在桌麵上,把桌子上的東西震得東倒西歪的。
多困鐸是武夫,發起脾氣來也是挺嚇人的。
眾人沉默不語,他們也是猜不透的二王子的想法,明明都說好了,要先聯合尼窩格部,順勢奪了達達爾的鐵礦,再挑起瓦那和大雍兩國的爭端。哈爾汗不出兵,坐看大雍與王庭眾部兩敗俱傷,適當的時候由二王子領兵出擊,奪了大汗的聲勢和威望,到那時,繼位一事再無懸念。二王子得汗位,頓珠大妃就是當之無愧的太後,哈爾汗部也就成了可汗的近軍之師,到那時,多困鐸有輔汗之功,又是二王子的嫡親舅舅,國師一職當之無愧。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舅甥兩個共圖霸業……
說好的這一切,怎麽就成了泡影了呢!
“酋長,屬下認為,是不是應該派探子聯係二王子,屬下擔心二王子突然兵變,是受了賽托那人的蠱惑。”一略微年長的將軍沉聲道:“賽托那人心術不正,又久不在大汗身邊,難免心思有異。”
“他往日一向以忠於大汗的第一臣子嘴臉著稱,如今投靠二王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屬下早說這等小人最不可輕信,偏偏……”偏偏大汗誰的話也不聽,倒是把這賽托的話奉若聖人言。
“說這些何用?”一位長相粗獷,聲音卻微微尖細的漢子道:“說來說去,一切禍端皆是因六王子而起!血脈混淆是何等大事?偏大汗裝糊塗。要我說,這曼格台就是禍害,就該被剮了……”若無曼格台,他們何至於要如此行事?不是擔心曼格台會侍寵而奪汗位,他們又怎麽會用這種招數逼得大汗退位?
“行了!”
一直坐在上首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多困鐸突然大吼一聲!
眾人語塞,都明白他的怒意是從何處而來。
昔日草原眾雄鷹爭奪可汗之位,是哈爾汗的老酋長力排眾異,把愛女嫁給了格日桑耶,有了哈爾汗部的支撐,格日桑耶才會脫穎而出,最終奪得大寶!
往日種種曆曆在目,可如今格日桑耶行事越發沒有章程,二十年前他帶回來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已經是犯了眾怒了,誰想他居然還允許那女人生下孽種!生下來也就算了,居然還養在身邊,當成親親的兒子般培養!這是哈爾汗部迫不及待支持二王子奪權的最主要的原因。
沒有之一。
帳內氣氛頓時壓抑起來,眾人臉色都不好看,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才會不得已的站到了格日桑耶的對立麵上。這個結果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畢竟格日桑耶有雄才大略,打開了瓦那的新局麵,而且因為頓珠的關係,格日桑耶與哈爾汗的關係密不可分,如果不是為了繼承人一事,多困鐸也決不會做出這麽重大的一個決定。
眾人屏息以待,都想聽聽多困鐸怎麽說。
多困鐸眉頭緊皺,半晌過後,他才道:“你們先退下吧!段若留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似乎有一絲不解,不過很大家都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不約而同的起身,帶動著甲胄發出了嘩啦嘩啦的聲音,然後出了帳子。
大帳很快靜了下來,帳內隻留下多困鐸和那個用長巾圍臉的大雍人,段若。
“酋長特意留在下單獨說話,可是想聽在下的意見。”一直沉默不語的段若,突然發聲了,在大家言辭激烈的爭論的時候,他仿佛成了一樽沒有生命的石雕。而此時,他卻出乎意料了直接發問了。
多困鐸歎了一口氣,隻道:“你是事外人,我更想聽聽你的意見。”
段若沉吟一番,才道:“在下狂妄,猜測二王子突然發難,可能是因為一些突發事件。酋長大人,難道你們在王庭,沒有密探嗎?為什麽消息傳遞不回來?如果二王子真遇到了什麽事,消息第一時間傳遞回來,你們會有利的多。”
“這個我也清楚,隻是探子確實沒回來,我心裏才會有諸多不安。”
段若似乎笑了笑,對多困鐸道:“王庭之中,二皇子最在乎的人便是頓珠大妃了,我想,您不如派人再去看看,可是頓珠大妃出了事,引發了二王子的突然發難?”
多困鐸一愣,隨後大喜,隻道:“有理。來人!”
段若起身,接下來的事情,他這個事外人就不好摻和了,他微微點頭示意,出了帳子,與多困鐸的親隨擦肩而過。
段若彎腰出了帳子,他收了收身上的袍子,微微低下頭,匆匆往回走。他的駐帳在比較靠後的位置,相對比較偏僻,就在他快要到自己的帳篷時,一個冷不丁從旁邊竄出來的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出現的太突然,直直的朝著他撞了過來。段若星眸微閃,迅速向一旁退去,避免了兩個人站到一處的尷尬。
雅朵冷著一張俏臉,怒問段若,“你幹嘛撞過來?”
段若話也不說,要繞道而行。
雅朵嗔怒,當下伸開雙手攔住他的去路。
“幹嘛躲我?”
段若並不說話,隻是用冷冷的目光看著雅朵。
雅朵微微心虛,不過她有著公主的驕傲,哪裏會允許自己在這個男人麵前低頭呢?
“你,你幹嘛這麽看著我?”她別過頭,又道:“我問你,是不是你給我父親出主意,讓他把我嫁到尼窩格的?”
段若看她一眼,麵無表情的道:“公主有疑問,盡管去問酋長便是。”可笑,一個蠻國小部落酋長的女兒,竟也敢自稱公主,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雅朵聽了這話,臉上的嬌容越發忿恨起來,“好你個段若,本公主救你,可不是讓你來多管閑事來的!我要嫁誰不用你操心,想讓我嫁給尼窩格的那個傻小子,沒門!你再敢多管閑事,本公主讓人把你拉去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