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紛亂,爭執

秦怡心冷眼瞧著秦黛心進退有度,舉止得宜的安排周圍的大小事務,心裏越來越驚,她小小年紀,又鮮少接觸庶務,處理起事情來怎麽會如此圓滑老練?以前自己沒出嫁時,父親對三妹妹一向是極不厭煩的,如今竟也對她誇讚起來。

難怪~

秦怡心心道,蘇氏與母親鬥了半生,一直都是母親的手下敗將,如今才幾年,竟要翻身做主了,聽說還生下了兩個兒子……

這一切,應該都是秦黛心在背後幫著她吧?不然以母親的手段,怎麽可能讓蘇氏生下孩子?

秦怡心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提防自己這個三妹。

門外來了兩個粗壯的婆子,把受了傷的鄭媽媽抬了下去。

秦黛心默默的瞧了秦倩心一眼,這才道:“大姐,你剛回來,咱們姐妹倆留下來陪父親說說話,閑雜人等還是先退下吧。”

秦從文也不喜歡一屋子人,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讓她們都下去吧,一屋子人像什麽話。”

秦怡心是見慣風浪的人,成親三年,麵對府裏的一切大小事務她都能得心應手的處理,難道如今還怕了她不成?

秦怡心暗示兩個婆子留下來,揮手讓其他人退下了。

秦從文覺得自己的精氣神恢複了不少,他看了方婉茹一眼,嫌惡的扭開了頭,隨後道:“來人,準備筆墨。”這個女人,真是受夠她了,他決不允許這個女人再留在府裏。

秦怡心連忙問道:“父親,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寫休書。”秦從文回答的幹脆利落,完全沒有往日的優柔寡斷。

方婉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聽了這話,哪裏還能忍住。當下便罵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不是人。”

他們成婚二十多年來,秦從文第一次對方婉茹拳腳相向,方婉茹也頭一次怒罵秦從文,這一切都是因為秦黛心。

秦怡心強忍著心裏的不滿,輕聲道:“娘,稍安勿躁。”

方婉茹這才住了嘴,不過心裏仍舊氣憤難平,氣得她像隻鼓嘴的蛤蟆一樣。

秦怡心見方婉茹不作聲了,這才對秦從文道:“父親。女兒希望父親三思,母親再有錯,畢竟服侍了您大半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看在她為家裏辛苦了大半輩子的份上,饒了她這一回吧!日後母親定當吃齋念佛,日夜為父親祈福。”秦怡心大概也知道方婉茹做的那些事兒上不得台麵,因此倒沒先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替她爭辯。而是直接幹脆的承認了錯誤,打起了人情牌。

倒不失為是個聰明的人。

“行了行了,你不用再說了。”秦從文不耐煩的道:“大姐兒,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可你睜開眼睛看看你這個娘,看看她都幹了什麽好事?我那大兒子。你那大哥,長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可惜與我分別二十多年,今生能再見,都是祖宗保佑,當年若不是蘭兒機敏,你親祖母聰明。隻怕他就讓這毒婦而害了,哪有與我再相見的機會?你三妹妹。好歹也是叫她一聲母親的,她竟然為了冬月能嫁到賈府去,在馬車上動了手腳,若不是阿離命大,隻怕此時也死了……”秦從文憤慨道:“這樣的女人不配再做我的妻子,你們的母親,我今天一定要休了她!”話裏話外竟有偏袒秦黛心的意思。

秦黛心暗笑,若是真的三小姐還活著,隻怕不會料到秦從文會有向著她說話的一天。

這些事兒秦怡心方才已經聽過了,此時再聽秦從文講,她便沒了初次聽到時的那種驚訝和意外,隻道:“父親,這種事情也不是隻有咱們家才有,不過都是些小事,過去的就算了吧!那孩子,嗯我是說大哥又沒死,三妹妹如今也好好的站在這兒,您就別追究了。”

秦從文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失聲道:“大姐兒,你說什麽呢?”隨後他便道:“她做下這麽多的事兒,你竟然覺得這些都是小事兒?她今天敢害蘭兒,害阿離,日後說不定就敢害我!”秦從文想起了死去的方氏,想起方氏窮其一生的對自己的算計,心裏的不悅頓時升級到頂點。

“父親,母親怎麽會害您呢!”

秦從文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道:“你看到沒有,這就是那個惡婦抓傷的,她的性子隨了那老賊婦,沒有什麽是她不敢做的。你不用多說了,我今天一定要休了她。”

秦怡心急了,連忙道:“父親三思。”隨後她又衝著秦黛心道:“三妹,快幫我勸勸父親,休妻一事,萬萬使不得。”

秦黛心道:“大姐,你又何必忤逆父親呢?你是嫁出去的女兒,家裏的事情還是少跟著摻和吧!”

怎麽會這樣?秦怡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聽到了這樣的答複!家裏未出嫁的女兒為了博一個好名聲,不都得裝出一副大度,善良的菩薩模樣嗎?眼下這種事兒,她該幫著勸才是,哪怕心裏有一萬個不樂意,至少也該幫著說上兩句話才對,哪有直接拒絕還一副理直氣壯模樣的。

即便是聰明的秦怡心,也有些慌手慌腳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道:“老爺,二小姐,四小姐求見。”

秦怡心眼睛一亮,她進府時便被方婉茹狼狽不堪的模樣嚇到了,哪裏也沒顧得上,便直接來了上房,如今聽到胞妹來了自己欣喜萬分,一來二人分別多年,很是想念,二來此時此刻母親境況堪虞,如果妹妹能幫自己一把,一起說服父親,那麽成功的機率又會大很多。

還沒等秦從文發話,秦怡心便搶先一步道:“快請進來。”她隻想著能來個幫手,卻沒注意到秦從文臉上那一親而過的不悅。

不一會兒,秦二小姐和秦四小姐雙雙走了進來,秦黛心暗暗打量二人,隻見秦二小姐穿了件月白色繡丁香花的掩襟寬袖上衣。底下配了件粉嫩的柔紗燈籠裙,梳了個流星飛月髻,戴著寶石珠花,白玉蘭花形的發簪,耳朵上的一對珊瑚耳墜子紅得跟血似的。秦四小姐的裝扮就素氣多了,一身桃花色的細葛流仙袖,梳了雙螺頭,戴了一隻赤金鑲瑪瑙的珠花,簪了朵含苞欲放芍藥花。

二人腳步輕移,來到廳內先是朝著秦從文行了禮。又見過方婉茹。畢竟方婉茹現在還是秦府裏名正言順的女主人,不管她做了什麽,隻要秦從文沒休掉她。她就還是府裏的女主人。

二小姐和四小姐起身時都被方婉茹臉上的傷嚇了一跳,秦倩心忍不住驚呼出聲:“母親,您的臉怎麽了?”

四小姐身份尷尬,她是庶女,即便真的開口去關心方婉茹。隻怕一番好意也會被曲解,更何況她根本就是在幸災樂禍,哪裏會真的關心方婉茹呢!隻是此時卻不好表現出來,因此四小姐秦若心連忙低下頭去,假裝沒看到。

秦黛心也慢慢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方婉茹隻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已經在女兒麵前失了顏麵,哪裏還肯說這裏麵的緣由。隻是心裏終究是不好受,一口氣憋在胸口下不去,氣得她呼呼的。

“大姐。這是怎麽回事?”多年未見的姐妹倆相見,場麵卻沒想像中來的親近熱鬧,反而一片凝重。

秦怡心重重的歎了口氣,又用頗為複雜的眼神看了秦黛心一眼,才道:“父親要休了母親。”

秦倩心微微的眨了眨眼睛。並不是太驚訝。

兩個孩子擺滿月酒那天發生的事兒,根本就瞞不住人。沒過多久整個台州都聽到了關於秦家家務事的傳聞,她身為秦府裏的二小姐,怎麽可能會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呢!

原來父親不是祖母親生的,姑母才是她惟一的孩子,大哥竟然不是母親生的,他的生母竟然是馮姨娘,他由嫡長次變成了庶子二少爺,這個轉變太突然了,難怪大哥這幾天都悶悶不樂的,換了誰,恐怕誰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吧!

秦倩心歎了口氣,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

“二妹,你快勸勸父親,休妻一事是萬萬不可的。”

“父親,這事兒是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秦二小姐竟然萬分冷靜。

秦從文繃著臉沒有說話,那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

秦二小姐也是沒見過秦從文有如此堅持己見的時候,心裏當下有了譜,暗道不好,恐怕父親是下定決心了,不是自己說幾句話就能改變心意的。

可是她為人子女的,怎麽好坐視不理呢?

“父親能不能聽女兒說幾句?”秦倩心試探著問了一句。

秦從文沉著臉不吭聲,看樣子是準備聽她說幾句。

秦倩心眼睛一亮,連忙道:“父親,我知道母親傷了你的心,可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這天底下哪有女人願意跟別人分享丈夫的呢?母親是太在乎你了,才會想借著馮姨娘的兒子籠絡你,她以庶充嫡是不對,可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嗎?她擔心自己生不了兒子,怕您怪她,這才想了這麽個主意,要知道大哥養在母親身邊這麽多年,母親待他一向如親生一般,從沒虧待過大哥啊!您不看僧麵看佛麵,看在母親為這個家操持了大半輩子份上,饒了她這一回吧!女兒不敢奢望父親向從前一樣待她,可是好歹給母親留個體麵吧!我外公家已經那樣了,父親您在這個時候休了她,讓她去投奔哪個?”秦倩心眼中有淚,她不自在的低了頭,嚅嚅道:“您留個名分給她,讓她在後邊劃個小院獨居吧!您給她留份體麵,我們姐妹都會記得您的好的。”

秦從文扭過頭去看了秦二小姐一眼,隻見她眼中有淚,卻不敢掉下來了,臉上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真是萬般可憐。

秦怡心覺得二妹變了不少,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又極具煽情意味,真是說得太好了。

秦怡心想了想,上前一步道:“父親,請您看在我們兩個一片孝心的份上,留母親一份體麵吧!二妹妹還沒說親呢,若是因為這事兒,耽誤了婚事可怎麽好?”

秦從文有些動搖,扭過頭去看了方婉茹一眼。

方婉茹臉上紅腫一片,水光泛濫,眼睛紅腫的不成樣子……

也是快四十歲的人了……

他心裏的猶豫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似乎又念起方婉茹的好來,現在看她,雖然再沒有什麽感情了,卻又覺得她確實可憐,心想隻留個名分給她也不算什麽,就當全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吧!

他剛要開口,卻隻見秦黛心微微動了一動,開口道:“大姐,二姐,按理說此時此刻我不該插嘴說什麽,可是有件事兒,我還得說給你們知道知道。”

屋裏人都扭頭看向她,特別是方婉茹,心裏升起一股極不好的預感來。

秦黛心道:“二姐說得對,這事上沒有女人願意與別人分享丈夫,可難道就因為這個,她就可以陷害父親通房?讓海棠跟公孫錦那個不要臉的湊到一塊?給父親戴上那麽一大頂的綠帽子?”

秦二小姐暗道不好。

果然,秦從文聽不得這個,勃然大怒的拍案而起,道:“都不用說了,這個妻我是休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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