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看戲,演戲

青衣人正是秦子贏。

秦子贏擰著眉,掀起袍子坐在了秦黛心的對麵。

秦黛心隔著帷帽的飄紗,看到了一張板得死死的臉。秦子贏五官雖然生得好,可性子卻是不苟言笑的,也不知道鐵義侯是怎麽老養的,竟把他教得如此木訥,連生氣也是一板一眼的。

秦黛心又笑,“玲子,倒酒。”

玲子千萬個不樂意,可她卻不能不聽秦黛心的話,於是上前,執起酒壺,為秦黛心和秦子贏分別倒了一杯酒,隨後退到秦黛心的身後。

秦子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沉聲道:“你不是說身子不舒服,怎麽又跑出來喝酒?”

秦黛心沒動,隻道:“我身子是不舒服,可更不舒服的地方是心。”

秦子贏抬頭看了她一眼,隔著薄薄的細紗,自己看不清楚小妹的麵容和神情,隻覺得對麵坐著的人神情言語俱冷,態度疏離。

秦子贏是性子有些木訥,又不是個傻子,此時就算他再笨,也明白秦黛心是生氣了。

“小妹,你怎麽了?”

秦黛心無聲一笑,“你還來問我?大哥做的事兒,大哥不清楚?”

秦子贏腦袋裏“嗡”的一聲,他小看她了,自己這個胞妹手眼通天,什麽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她坐在這裏,就像專程等著自己來質問一般。

秦黛心隻道:“兄長動作如此之大,召了鐵義侯與世子親來,另有四十勇士隨行,我想不知道,也難。”

秦子贏心裏一驚,瞳孔猛然一縮,想也不想的拍了桌子起身,“你到底知道些什麽?”雖然他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可秦子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兄長,稍安勿躁。”

秦黛心執起酒杯來。挑起細紗。輕飲了一口,“好酒。”

秦子贏有些不耐煩,時間一點點流逝,可秦黛心卻一點開口的意思也沒有。

就在秦子贏失去耐心的時候,秦黛心那不冷不熱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兄長,你與鐵義侯費盡心機設下這出戲,無非是想讓他娶了鐵小姐,讓兩家成了姻親,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鐵小姐入了楚府。生死是如何且不論,名節已經毀了。你確定他會娶她?”

“不娶也得娶。”秦子贏現在肯定,她是什麽都知道了。

“怎麽?你們要設計鐵小姐失身於他不成?”秦黛心的聲音冷冷的,玲子站在她身後,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秦子贏不想說這個,隻道:“你想怎麽樣?”他煩躁的看了看窗外的日頭,顯得有點沉不住氣。

秦黛心歎了一聲,隻道:“鐵義侯也真是個老頑固。以為結了姻親就能握著他?”他從來都不是能被人隨意驅使擺弄的,除非他樂意。

“休要妄言國事。”

秦黛心睨了秦子贏一眼,妄言國事?還真是一板一眼的小老頭,跟鐵義侯一個德性。

“妄言國事?你還真瞧得起我,那你們又算什麽?擅自揣測聖心,就怕不上頭那位怪罪?”

秦子贏氣結,“小妹,朝堂上的水深,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能明白的。我算計他,也是迫不得已,你與他,不合適。寒衣,更適合他。”

“合不合適也不是你們說得算的。”秦黛心冷冷的聲音裏不見一絲波動,“兄長把他想得太簡單了,又或是把我想得太簡單了。”

直到此時,秦子贏方才覺悟,秦黛心不知從何時開始喚他兄長,而不是大哥了。

秦子贏有些愧疚,隻道:“此事是我對不起你,小妹,大局為重,此事一了,我必定親自為你挑選一門親事,讓你風風光光的出門。他,真的不適合你。”

秦黛心冷哼一聲,“我再說一次,合適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你想怎麽樣?”秦子贏覺得秦黛心是小孩子心性,或許隻是不喜自己喜歡的被搶走罷了,如果得到更好更多的補償,也許這事兒就被揭過去了。

“問得好。”秦黛心輕輕的點了點頭,“你義妹去年搶我的花燈,現在又來搶我的男人,我該給她點教訓。”

“胡鬧。”秦子贏又怒了,一來女兒家家的,怎好把我的男人這幾個字脫口而出?二來這等關係朝堂上的大事,豈是能意氣用事的。

秦黛心沒說話,隻是偏過頭去,目光看向窗外。

秦子贏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方才道:“小妹,此事已無變故,就算是大哥對不起你,你別任性了可好?侯爺一生忠勇,為的決不是一己之私,你……”

秦黛心伸手打斷了他的話,反問道:“無變故?”

“是。”秦子贏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秦黛心轉過頭來,隔著細紗看著對麵那張有些木訥的臉,方道:“未必。”

不知怎的,秦子贏聽了這話,竟然有些驚,連忙道:“你到底想怎樣?”聲音裏竟隱隱帶著一絲焦急和忐忑。

秦黛心隻道:“兄長既然來了,且陪我看場戲吧!”

秦子贏暗驚,察覺出秦黛心似有動作,當下起身要走,他不能扔下義父義兄和義妹不管,雖然大的計劃已經有了安排,但最終他應該在場才是。

可惜他剛起身,就感覺到了頭頂上的殺氣,正欲動作,卻被突如架到脖子上的劍製住動彈不得。

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時憑空出現,手裏拿著一把長劍,他目光如炬,氣息幾乎不可聞。

高手!

秦子贏自己也習武,他光是這樣打量這黑衣男子,就能斷定這人武功在自己之上,奇怪的是這樣一個高手,竟是聽命於小妹的。

秦子贏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傻子。

“大哥,心急什麽,眼前有佳肴美酒,棄之不食豈不可惜了?”

秦子贏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長劍,這才坐下。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響起一聲長嘯。側耳一聽。仿佛禮花鞭炮炸裂的聲音一般。

秦子贏雙眸一暗,這分明是傳遞信號所用的響箭之聲。他眼裏的驚慌一閃而過,天知道小妹要做什麽,她一個閨秀家的女子能做出何等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可為什麽,自己會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呢?

男人的預感,有時也準的怕人。

秦黛心舉起酒杯來,朝秦子贏微微致意道:“兄長別急,來都來了,就同小妹喝上幾杯吧,好戲就要上演了。咱們且看戲就是。”

秦子贏哪有心情喝酒?他緊緊的盯著秦黛心,似乎想透過那層薄如蟬翼的麵紗看清楚她的神態。“小妹,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哼!”秦黛心冷笑一聲,“收手?我為什麽要收手?招惹事非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你……”秦子贏瀕臨發怒邊緣,可脖子上那冷若寒冰的劍鋒卻在提醒著他,不可妄動。

好戲正在上演。

一大清早的,台州城郊便來了幾個徒步遊玩的少年。其中一人個子不高,模樣特別清秀,臉上稚氣未脫,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這少年頭戴上金冠,穿著上好的錦蜀緹花袍子,腰間紮了一條用金線繡了赤爪金菊並鑲著暖玉的腰帶子,上頭墜著荷包,玉佩等物。皆不是凡品。他手裏拿著一把繪了山水的扇子,身後跟著一個壯漢,兩個小廝,一看便知是富人家的少爺公子。

路人見了這少爺,都忍不住翹首張望一回,不知道想沾沾寶貴人家的福氣,還是想開開眼界。

“那位公子年紀雖小,可模樣倒是十分俊俏,要是他看中了我,我定不顧一切隨他而去。”一個過路發花癡的少女雙目迷離,看著那富貴少年的目光又火又辣。

“呸,死妮子不要臉,也不照鏡子瞧瞧你什麽德興,那小公子若能看上你,我就把這路邊的狗屎吃個幹淨……”

“行了行了,說說罷了,當不得真。”大概是她們的聲音太大了,引得那少年身邊的壯漢朝她們這邊瞪了過來,二人覺得那壯漢一臉凶相,不像善類,便住了嘴,連忙趕路去了。

外人看那富少爺穿金戴銀,氣度不凡,身邊又有隨從護院跟著,通身氣派,好不富貴,人人豔羨,紛紛道這少年好命,殊不知那少年自己心裏像揣了個兔子一樣,砰砰亂跳!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許二進!

已經十九歲的許二進被細細的收拾了一番,個子本就不高的他,竟真的好像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一般。

許二進心裏雖然突突,可臉上卻掛著悠然自得的神情,他暗暗告訴自己,自己不過是在唱一出戲,他娘是戲子,他也是,這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難事!

幾個人在空曠處一陣亂晃,根本沒見到秦黛心說的那些人。

許二進有些慌了,連忙打開扇子遮住臉,低聲問裴虎道:“大哥,怎麽還沒看到那些人。”他這個動作做得極為自然,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少爺有事要交待屬下,不想被旁人聽到罷了。

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壯漢,可不就是裴虎嘛。

“你急什麽,別慌,咱們再大搖大擺的走上幾圈,就不信他們不上勾。”

許二進吞了吞口中並不存在的口水,暗暗給自己打氣,許二進,你是個戲子,你在演戲,娘不是說過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嗎?莫怕莫怕。他自我安慰了一番,臉上換了一副悠閑的神情,這才收起扇子,假裝看風景去了。

裴虎等人自然跟上。

誰也沒有看到,遠處巷子裏麵閃出兩個人來,二人皆是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精瘦,穿著短打,二人相視一眼,皆是不懷好意的笑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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