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婆媳閑話
秦子贏不是笨人,若說先前自己還迷迷糊糊的認人不清的話,那也是被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迷花了眼,即便是隱約猜測到了什麽,自己也不願去細想,幹脆就含糊帶過,也省得想明白了以後糟心。如今他大病初愈,身體裏的毒也已經清了,卻是不得不麵對這個問題。
再裝聾作啞下去,隻怕自己更沒有活路了。
毒是誰下的,他自己心裏已經有了數,即便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為自己打算一番了。他如今不是一個人,身後可是有一大家子人呢!若是自己有個閃失,別說爹娘如何,隻怕其他人也得不到好去。
義子義子,始終不是兒子,不然的話義父何必大張旗鼓的給自己送兩個人來?看來他該早早脫離鐵義侯府,隻有過上了自己的日子,他與世子之間才算有了涇渭分明的鴻溝。
羅家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到底是義父相中的親事。
秦子贏歎了一聲,胡亂在身上抹了幾把,方才從浴桶中站了起來,從屏風上扯下毯子把自己裹了起來,這才邁出浴桶,撿了新的衣裳穿好。
外頭聽差的小廝聽到了動靜,忙在外室問了一句:“爺洗好了?”
秦子贏隻道:“收拾下去吧。”
那小廝忙應了一聲,和幾個人合力把屋裏清了個幹幹淨淨。
秦子贏走到外室,散著頭發略有些失神的坐在了炕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有個輕輕柔柔的聲音道:“大少爺,奴婢送飯來了。”
秦子贏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吩咐了小丫頭去給自己做些吃食來。
他正堵心呢,哪有心情吃?可不知怎的,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被他不聲不響的咽了下去,還鬼使神差的讓人進來了。
愛蓮拎著食盒進了屋,她低著頭給秦子贏行了個萬福。
秦子贏眼前一花,隻覺得眼前的人嬌俏沉穩,舉止合宜。竟有些心猿意馬了。
“起來吧。”他扭過頭去,把視線放在炕桌上。
愛蓮起身,把食盒子放好,逐層打開,把自己做的菜一盤盤的往炕桌上擺,紅翠相依的紅嘴綠鸚哥兒,黃白相間的金玉滿堂,又有手撒素雞,翡翠豆腐,另有一碗香氣撲鼻的粥。看起來紅白相間。十分誘人。
更誘人的是那雙手。
十指纖纖。指若青蔥……
一個奴婢的手竟然也會這麽好看!
秦子贏隻覺得口十舌燥。
愛邊悄悄的退到一旁,輕輕的行了個萬福,方才道:“大少爺,奴婢不知您平素的口味。隻挑清淡沒有忌諱做了,您嚐嚐可合胃口,若是不合您的胃口,奴婢再做過。”
秦子贏為討蘇氏歡心,不到飯點便留在蘇氏那用飯了,隻是那會兒他還不餓,隻淺嚐了幾道菜的風味兒,另用了一盅湯。此時自己雖然心事重重,但也屬實是餓了。所以他想了想,便拿起筷子朝著那翡翠豆腐伸了過去。
豆腐燉得很入味兒,韭菜混著肉餡夾雜在其中,竟讓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秦子贏吃出不同的味道。
家常味道,不是神來之筆。也非什麽美味佳肴,但就是這樣一道尋常的菜式,卻讓人覺得嘴裏,胃裏都舒坦。
好吃。
秦子贏又喝了一口粥,驚訝的挑了眉,這粥裏有梗米,香米,好像還有一些粗糧,口感細膩,吃起來滿嘴生香,真是好粥。
秦子贏不免又朝愛蓮看去。她依舊安靜的站在那兒,跟以往不同的是此時她並沒有低著頭,反而略微揚著頭,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己。
記憶中,她好像從來都是低著頭的,不知道是害怕,害羞,還是別的什麽,如今這樣抬頭看過來,怕是擔心她做得吃食不合自己的口味吧?
燈下看美人,愛蓮本就生得極美,這會兒讓昏暗的燈一照,人就更美了幾分。
秦子贏悄悄的舒了一口氣,才道:“挺好的,你下去吧。”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勁才擠出這麽句話來。
愛蓮連忙福了福,輕聲道:“是。”
竟然沒有一點猶豫的轉身走了。
秦子贏目瞪口呆,隨後笑了笑,這樣才正常不是嗎?難道自己還想著那丫頭深情款款的貼過來?
秦子贏你瘋了吧?
他搖了搖頭,專心致誌的吃起眼前的美味佳肴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秦黛心便收拾打點一番,準備先去蘇氏那裏點個卯,然後再轉道去林氏那裏,然後再去陳記。她讓如意拿上前些日子給林氏挑選的禮物,主仆二人早飯也沒吃便去了蘇氏屋裏。
不想林氏也在。
以往這個時間,她大概還在應付前來討主意的管事媽媽吧?今天怎麽這麽得閑?
秦黛心不動聲色的斂了情緒,先是跟蘇氏行了禮,然後才把目光落在林氏身上,微微福了福身子,才笑道:“原來二嫂也在,巧了,倒省得我特意跑一趟。”秦黛心落了座,從如意手裏接過盒子,遞到林氏麵前道:“我知道二嫂有了身孕,特意去挑了些小玩意送給我的小侄子做見麵禮,希望嫂子別嫌棄我眼光不好。”
林氏連忙笑著謝過她,又讓一旁的丫頭把盒子接了過去。
秦黛心不是那種期待別人拆她禮物的人,決計不會說“打開看看喜不喜歡”之類的話。
林氏自恃清高,一向視身外物為糞土,也不是那種會當人麵打開盒子的人。
“三妹妹,前幾天我叫人讓你去我屋裏頭學管帳,你可是今兒頭痛,明個兒嗓子痛的躲了過去,今天被我逮到了吧?看你神清氣爽的樣子,應該沒有哪裏不妥當,不如一會兒就跟我一起回去,怎麽樣?”林氏神色泰然的打趣著秦黛心,其實這話是說給蘇氏聽的,不是我不想教,實在是你的寶貝女兒不願意學啊!
蘇氏當下道:“聽聽,你二嫂可沒冤枉你吧?阿離啊。你二嫂的能耐大夥可都看在眼裏呢?娘讓你學掌家是為了你好,總不能將來你嫁到夫家去,連個帳本都不會看吧?將來你的陪嫁,莊子,鋪子,都得自己打理,你若是個拎不清的,隻怕會被奴才們蒙在鼓裏,到時候你可就吃了大虧了……”蘇氏這番話可謂說得是語重心長,大概她也覺得自己前些日子做得有些過了。因此急著跟女兒修複關係。免不了要把語氣放得緩和一些。
秦黛心豈會不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自己在秦家一日。就得麵對蘇氏一日,況且總體來說,蘇氏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即便有什麽偏頗。那也是古代人骨子裏重男輕女的關係,並非別的。
再說日後若是自己真走了,隻怕想再見蘇氏也難了,前路到底怎麽樣還不清楚,又何必糾結在這些小事兒上,蘇氏既然給遞了梯子,自己何不就著台階下來呢!
秦黛心連忙道:“哎呀娘啊,打住吧,女兒早起到現在飯還沒吃一口呢!餓得渾身沒勁。您若是真疼我,便賞我口吃的吧!”
這話便有些撒嬌的意思了,聽得蘇氏心裏一酸,眼淚差點沒掉下來,到底是自己欠著女兒的了。心裏這麽一想。蘇氏哪裏還能說得出責備的話來,連忙問跟著來的如意,“怎麽大早上的沒吃飯,是廚房的人怠慢了,還是飯菜不合胃口?”
蘇氏也曉得下人們就像牆頭草,府裏誰得主子歡心他們便巴結誰,她生怕自己這幾天對女兒的態度影響了下人們的判斷,讓那不開眼的狗奴才欺負到了秦黛心頭上去,因此才有一問。
如意連忙道:“回夫人,是小姐說著急過來給您請安,便不吃了。”
蘇氏嗔怪的看了秦黛心一眼,忙對奶娘道:“你去跟廚房裏的人說,讓她們緊著給三小姐做些粥啊,蛋羹啊送來,阿離愛吃餅子,讓她們手腳麻利的準備一些。”
奶娘巴不得這對母女之間的裂痕早些修複,見二人又母慈子孝,和顏悅色的說話了,她心裏別提多高興了,自然是腳下生風的朝廚房去了。
好像秦黛心要學掌家,管帳的事兒就這麽輕輕的揭了過去。
林氏坐在下首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覺得這是一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
蘇氏又轉頭對林氏道:“你這孩子,我都說過了,你現在身子不輕便,這請安能免則免,操持著偌大的家不容易,勞心又費神的,你這雙身子,總該多歇著,頭三個月,萬萬要緊。”
林氏羞澀的笑了笑,道:“娘說的是,我會注意的。”
蘇氏對問林氏身後的於媽媽,“最近睡得可好?吃東西怎麽樣,有沒有特別喜歡的,特別討厭的?大夫來了怎麽說,可用吃安胎藥?”林氏傷過身子,蘇氏擔心她的胎不牢,因此格外關注。
於媽媽喜氣洋洋的道:“回夫人,二奶奶睡得還好,身子勤快,不貪睡,也不挑吃的,隻是愛吃酸果子,話梅幹,前幾天還吃了咱們這兒沒熟透的酸葡萄,若不是奴婢攔著說吃生食不好,隻怕那沒熟的葡萄都得進二奶奶的肚子。大夫看了倒說胎很穩,暫時隻吃一些補氣藥便可,安胎藥嘛,沒讓用。”
蘇氏聽了這話,不免笑了一回,當下道:“愛吃酸好,愛吃酸好。這酸兒辣女,是有講究的!身子不懶還勤快,看樣子八成是個男孩兒!”
這話誰不愛聽?況且這話又是從蘇氏嘴裏說出來的,分量便更是不一樣了。
林氏之前的隱憂,也因為蘇氏這話而消散得幹幹淨淨。秦子誠不是她的親兒子,這孩子生下隻雖然叫她一聲祖母,但到底不是她的嫡孫,可萬一是個男孩兒,卻占了長孫的位置。林氏原本還想,蘇氏若是不願意自己先生下孩子可怎麽好?她已經失過一回孩子,再也不想嚐試那種痛苦了,所以林氏對蘇氏是有防備心理的,如今聽蘇氏竟有期待這個孩子降生之意,還特別希望他是個男孩兒的樣子,心裏怎麽能不歡喜?
林氏的緊張和歡喜全都落在了秦黛心的眼裏,轉念一想,她也就明白了。
林氏擔心蘇氏不喜歡她生下秦府的長孫,因此一直擔心著,如今聽到了蘇氏真心期盼小生命的降生,心裏自然高興。
別人不知道蘇氏想法,可秦黛心是知道的,蘇氏她自己就失去過孩子,所以理解這種痛苦,覺得天下最惡毒的事情便是傷害還未出世的孩子了,故而即使她介意林氏的孩子占了秦家長孫的位置,也絕不會去害她,更何況現在看來,蘇氏根本就不在意這個。
在善良的人麵前,即使是林氏這樣清高的人,都變得小人了起來!
秦黛心笑笑,才道:“大嫂回去歇著吧!我還要在娘這裏用飯,別讓小侄子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然他出世以後該笑話我了。”這話說得就有些孩子氣了。
這裏沒有外人,大夥都對秦黛心的吃相印象深刻,因此都掩麵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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