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慕容景前腳剛出客棧,段興後腳就背著兩個包袱跟了出去。
兩個倒是默契,一前一後出了雲來客棧,卻誰也沒有多作停留,反而隱身沒入了夜色當中,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秦黛心站在二樓的窗子旁默默的看著,直到什麽也看不見了,才關好窗子,轉身回了屋。
慕容景走了,可秦黛心手裏的事兒一件接著一件。
首先是葛長壯來了。
一個懶洋洋的午後,冬日的陽光若有若無的照在院子裏,盛月商長的車隊就穩穩的停到了一家客棧前頭。
葛長壯先是安排人卸貨,他跟這客棧的掌櫃是舊相識,貨物存放的問題他一點也不擔心,隻不過象征似的吆喝幾聲,“輕拿輕放”之類的話,也就隨他們去了。解決完眾人的吃吃喝喝,訂好了過夜的客房,交待著大夥各司其職以後,葛長壯就晃晃悠悠的奔著雲來客棧來了。
裴虎他們一早就在等著葛長壯呢,知道這兩天盛月商行的人要來,裴虎特意安排了要在雲來客棧外頭看著,葛長壯他們一進鎮子,這邊的人就接到了消息,秦黛心倒不覺得有什麽,就是陸囂有點緊張。
大白天的,人就這麽明目張膽的過來?
秦黛心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葛長壯在背靜處轉了兩轉,卻沒往雲來客棧裏頭走,也不知道鼓搗點啥,貓腰提了提鞋,這才走了。
不大一會兒徐大川把一張字條遞了進來,秦黛心看了以後。順手燒了。
她把早就寫好的住拿出來,遞給陸囂道:“這是我給渭州陳三寫的信,你過過目。”
陸囂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頭寫著的全是讓陳三好好安排陸箋的話,還給了幾條建議。最後口氣嚴厲的要求陳三一定要確保陸箋的安全,而落款處,隻寫了倉庫,紹李,戲班幾個字。
陸囂鬆了一口氣,雖然落款處他有些看不懂。但他相信這應該是眼前這女子與那位陳三爺之間的秘密,陸囂想了想,把信又裝回去。
秦黛心當著他的麵把信口用火漆封好,交給了陸箋,還囑咐道:“信你貼身收著。到了渭州見到了人,再把信交給他。”
陸箋忐忑的接過信,如今他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額頭上的傷也好了,本就不適合做殺手的陸箋,如今身上更是戾氣盡去,他看起來好像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一般,老實。本分。
秦黛心打量了一下陸箋,不由得點了點頭,照這個下去。不出三年,這孩子就能從陰影裏走出來。陸囂是個好哥哥。
沒心沒肺的人就是好啊!
“葛把頭也沒進來,那陸箋怎麽去商隊啊!”
秦黛心睨了他一眼,隻道:“關心則亂,沉住氣。”
陸囂點了點頭。
夜晚很快來臨,秦黛心讓人把地窖裏困住的那二十多個人挨個領了出來。
他們在地窖裏待了小半個月。身上一股子酸腐味,人的精神也像被抽走了一樣。
秦黛心對陸囂道:“這半個月以來。我不斷給他們吃藥,慢性毒藥。好像五石散那種,他們吃了藥以後,終日精神恍惚,記憶力急劇衰退,而且還會不斷的出現幻覺,慢慢的也不能認人了。”紀婉兒研製的毒藥,勝在藥力強,見效快,無跡可尋,比尋常的五石散可靠多了。
陸囂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因此很平靜。特別是見識了秦黛心的手段以後,他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連狼群都能招來的人,對二十幾個人下藥這件事兒,實在算不上什麽。
“盛月商行做的買賣,都是大買賣,讓他們明目張膽的帶人過去,確實不大合適,可如果,是馬匪劫人呢?陸箋混在這裏頭,假意被馬匪劫走,再間中由馬匪把人交給盛月商行,離開邊蕪鎮。”秦黛心平靜的道:“這樣做萬無一失,而且也不引人耳目,十分安全。”
陸囂眉頭皺得死死的。馬匪可不是好惹的,那些人都是凶神惡煞不說,而且性子陰晴不定,陸箋跟著他們,萬一有個意外和不策,自己後悔都找不到地方去。
秦黛心看出了他的擔心,當下道:“你不用多慮,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要保證你弟弟的安全。沙裏飛與我有舊,我讓她幫個小忙,她不會不答應的。”
“沙裏飛?”沙漠裏頭號女馬匪,前一段時間才殺了曹黑漢,吞了他的人馬,這女馬匪竟也跟她有舊?
正說著,就見有人走了過來,“三小姐,肖大當家來了。”
一身火炭紅的肖飛飛,穿著牛皮小角靴,手拿長鞭,威風八麵的走了進來。
“我說你就不能低調點?”秦黛心跟肖飛飛接觸的久了,覺得這個人很實在,跟紀婉兒有相像的一麵,她若不是做了馬匪,而是生在內宅的話,應該也是個敢作敢當,直來直往的姑娘。
“不是你說適當時候適當高調嘛?”肖飛飛把長鞭扔到桌子上,一點也不見外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還用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橫眉毛豎眼睛的道:“我的人呢?”
“扔出去喂狼了。”秦黛心眼皮也沒抬一下。
“咯咯。”肖飛飛可不吃她那一套,“你這冷臉子唬別人還成,唬我不行。唉,我說,不會是真喂狼了吧?幾個小崽子都是我親自挑出來的,不可能太離譜的。”
秦黛心的臉上好看了一些,不輕不重的道:“血氣方剛的幾個小子,就會喊打喊殺,別的啥也不會,不得從頭教起?”秦黛心前世是做過教官的,不說桃李滿天下,也帶出了不少新人,到了這兒以後,裴虎,徐大川等人都從她那兒學了不少東西,他們這七個土匪出身的泥腿子,學會了明樁暗哨,學會了打手勢,口語交流,學會了做簡單的絆索,陷阱,甚至還學會了化妝,跟蹤,和隱藏!他們之所以對秦黛心心服口服,除了當初一勸一放,一收一留的恩情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們佩服這個年紀不大的姑娘!
做細作很難,不是什麽人都能學會的,裴虎他們也是一邊學一邊實踐,摸著石頭過河。對肖飛飛留下的這六個人,秦黛心並不抱太大期望,讓他們在一朝一夕間學會做一個合格的細作,太為難人了,不過把人訓練的機靈點,圓滑點,有點看人的本事,這個還是有可能的。
幾個小夥子大概也知道自己學得東西是極有用的,對秦黛心的態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從一開始的質疑,不屑,變成了現在的恭敬,尊重。開玩笑,連裴大哥那樣的好漢都對三小姐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又什麽資格瞧不起人?他們的大當家,不也是女人嗎?一樣女中豪傑。
“行了行了,知道你能。”肖飛飛瞧了瞧陸囂,眼神像刀子一樣在他臉上掃了一遍,隨後又看了看陸箋,這才道:“要跟我們走的,就是他吧!”
她的眼睛倒是毒。
“不錯,照看好了,還是個孩子。”
肖飛飛聽了這話,不由得一笑,孩子?這裏頭就屬你像孩子好不?不過隨後一想,也不對,年紀不能說明問題,心智才是。
“我也不留你,早走早完活。”這是要攆人了。
“得,費力不討好。”肖飛飛嘴裏這麽說著,可卻毫不馬虎的站了起來,還順便朝院子裏吼了一嗓子。
立刻就有人上前來,把那二十多號人的頭用一個個改製的口袋罩住,這樣一來他們的臉就被擋住了,誰也不知道誰是誰。
肖飛飛把一個口袋扔給陸箋,道:“自己套上,這個做了記號,不會渾。”
兄弟分別的時刻就要來了。
陸箋依依不舍的看著陸囂,似乎想要把大哥的模樣印在心中一般,兄弟二人自此一別後,很可能就再無相見的機會,大哥拚死給了自己活路,給了陸家希望,他如何能不珍惜?
“走吧,好好活著。”替大哥活著。
陸箋重重的點了兩下頭,心中有一個奇怪的念頭,他小時,他們兄弟就被迫分開,十多年後又重聚了,這次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如果真能重聚,團圓,別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也等得。
陸箋咬了咬牙,把那口袋套在頭上,狠著心道:“大哥,保重。”
隔著口袋傳出來的聲音悶悶嗡嗡的。
陸囂沒說話,默默的轉過身去。離別總是傷感的,何須用一個背影一遍遍的刺痛自己的眼,自己的心?等他到了渭州,自己便再無牽掛,到那時,生死又有何意義?
肖飛飛大手一揮,“走吧!”
陸箋混在那二十多個人販子中間,緩緩的離開了雲來客棧。
肖飛飛拿起桌子上的馬鞭,邊走邊道:“萬事俱備,我等你開業。”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誰也聽不懂。
秦黛心微微扯了扯嘴角,暗罵,這臭女人。
沙裏飛把人帶走了,連夜做了安排,在盛月商行返回大雍的路上,把陸箋塞進了商隊之中,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又過了二十天後,陸囂接到了一封幾經轉手的密信,上頭隻有兩個字:“安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