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於氏的話,讓秦黛心突然想起自己從黃沙寨回來的那天。

米鋪那兒,坐著一個老頭,後背衝著街上,頭發白得不行,坐在那兒旁若無人的喝酒。

一個背影,讓她有種忌憚的感覺。

田喜兒說什麽來著,當初跟著那紅衣女子的親隨,除了富秋山,丁大力,林雨詳以外,還有一個老頭兒。

四十來歲的年紀,頭發花白,也正是因為他花白的頭發,才八歲的田喜便覺得那人是個老頭兒。

二十多年過去了,花白的頭發全變白了,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兒。

秦黛心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張臉殺氣騰騰的,眼睛裏的陰沉,濃得幾乎化不開,她這個樣子,把周圍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大夥全都用不解的眼神看著她,仿佛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生氣似的。

秦黛心不是生氣,她是突然發現了自己周圍潛伏著的危險。

那富秋山等人絕非等閑之輩,他們對於肖飛飛接連二三的挑釁隻怕早已有了懷疑,這些人大有來頭,又在邊蕪鎮苦心經營多年,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根基和實力,隻要起了疑心,就自然會去查,細查之下不免要發現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比如他們的來曆。

他們來之前,已經做過功課了,這些人即便是手眼通天,隻怕也查不出什麽來,朝廷和炎黃的手筆那是一個強過一個,如果憑幾個盤踞邊塞的地頭蛇就能把他們查出來,那朝廷和炎黃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正因為什麽都查不出來,才更回可疑。人不可能沒有過往的。什麽也查不來肯定是有問題的,這一點秦黛心心裏清楚,富秋山他們的心裏怕是更清楚。

那個打更的李老頭,看起來似乎啥本事也沒有,年紀大不說。有事兒沒事兒的,還喜歡喝幾杯,貪杯誤事,富秋山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會放任鋪子裏用這樣的一個更夫?或者說,實際上這個李老頭兒才是那幾個人的頭目?會不會丁大力他們都是聽他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個李老頭的話就不能等閑待之了。

秦黛心漸漸的平靜下來,大腦飛快的運轉著,心思也活絡起來,她幽幽的目光掃向於氏,問道:“那個老頭兒都跟你說什麽了?”

於氏正緊張呢!隻因她說了那幾句話後。秦黛心的情緒就不對了,於氏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惹到了這位奶奶不高興,如今見她似乎並沒受到什麽影響,還鄭重其事的問自己剛才的事兒,就馬上意識到了或許這是件重要的事。

於氏仔細想了想,方才道:“就先跟我道了句恭喜,還說‘大吉大利’,不瞞姑娘。我也沒當回事兒,隻不過人家送上門的祝福,你也不能甩臉子不是。我就笑著謝了他,轉身的時候,才聽他低聲說了那麽一句‘但願開得成’。”於氏歎了一聲,才道:“本來,我也沒當回事,可是轉過身再一想。越想越不是滋味兒,什麽叫但願開得成啊!這不是咒咱們呢嗎?”

秦黛心扯出一抹冷笑來。輕聲道:“那可不一定。”

雪晴與玲子對看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鄭重。

“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黛心笑。“沒事,我自有打算,你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了。”

於氏微微的頓了一下,隨後道:“好,姑娘,沒事兒的話我去忙了。”說完低頭掩飾了一下,朝著秦黛心施了一禮,轉身到櫃台後頭算帳去了。

雪晴睨了於氏的背影一眼,暗暗搖了搖頭。

還是個拎不清的,竟癡心妄想想讓主子跟你貼心貼肺的,這可能嗎?你於氏是什麽身份,主子又是什麽身份?你們二人的交集永遠不可能太深,主子有事兒不跟你說也是件正常的事情。

就在這時,秦黛心已經做好決定了。

“雪晴,把人都找到後院來,我有事兒交待。”

雪晴“唉”了一聲,然後道:“主子,是不是隻找裴虎他們。”言外之意是問肖飛飛的人用不用來。

秦黛心直直的看著她,看得雪晴直發毛。

“我以為你懂我的意思。”

雪晴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是,屬下知道了。”

秦黛心轉身去了後院,雪晴縮了縮脖子,為自己的多嘴多舌而感到後悔。

玲子伸出手來捅了捅雪晴,道:“姐姐這是怎麽了,一向英明神武的你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雪晴有苦說不出,她以為自己看到的東西就是真理,結果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這段時間秦黛心很看重肖飛飛送過來的這六個人,讓裴虎教了他們不少東西。雪晴以為,秦黛心有看得他們的意思,或許日後有心思收編這六個人也不一定,現在看來,自己完全把事情想岔了。

在自家主子那兒,親疏之分還是很明顯的。

“算了,不說了。”雪晴耷拉著頭,轉身通知人去了。不大一會兒,裴虎,徐大川等人就先後從各處趕了過來,去了後院。

玲子看了,不免長籲短歎一回。

她是王府出來的,隻是一個下人,身上雖然有些功夫,但跟他們之間還是有差距的,對付一些個蟊賊尚可,但要是想挑大梁,卻是有些難了。這也是為什麽主子出去的時候,老帶著雪晴不帶著她的原因,不僅是功夫方麵,還有就是在警惕性,反應能力上,她也比這些人差很多,雖然她也很想參與到行動中去,可是玲子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要拖這些人的後腿的。

所以每次她都暗暗羨慕著雪晴,並在暗中加緊學習,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能為主子分擔。

於氏見玲子趴在桌子上長籲短歎的,大概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她在這裏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影影綽綽的也看到一些秦黛心分派,知道玲子這是在羨慕別人呢!

她想了想,放下手裏的算盤,從櫃台後頭走了出來,幾步走到玲子旁邊,坐下來道:“玲子姑娘,姑娘有事兒找大夥兒,你怎麽不去呢?”

玲子從桌子上爬起來,若有所思的看著於氏,“你這是什麽意思。”

於氏笑了笑,“沒啥意思,我就是看你一個人在這兒孤零零的,怪可憐的。”

玲子暗暗挑眉,心想這話裏有話啊!

於氏見玲子沒說話,便抿了抿嘴,臉上的笑也更親切了幾分,“玲子姑娘,要我說啊!姑娘還是歲數小,不會挑人。你看你,人雖然小點,但是活潑機靈,嘴也甜,我是我,我願意挑你這樣的人在身邊侍候著,用著舒心啊!不像那些個冷眼冷臉子的,看著就鬧心,怕是看久了,連飯也吃不下去了。”

玲子微微一笑,冷眼冷臉子的?她這是說主子呢?還是說雪晴呢?話裏話外的意思,怎麽聽怎麽是挑撥離間的意思啊!

想到這兒,玲子臉上的表情不由得一變,笑著朝於氏招了招手。

於氏一喜,又往玲子身前靠了靠。

“於氏,你既想跟著我們主子,就得守規矩。”玲子突然拉下了臉,冷聲道:“我們主子最不喜歡自己人窩裏鬥,你若是記不住這一點,下場會很慘。”

於氏心中一凜,下意識的不敢去看玲子的眼睛,“看,看姑娘說的,我就是隨口這麽一說。我這個人沒啥見識,姑娘可千萬,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玲子哼了她一聲,沒再說什麽。

於氏膽戰心驚的起了身,一步三回頭的回到了櫃台後頭,見玲子沒有去告狀的意思,這才暫時穩住了自己的一顆心。

後院,秦黛心讓雪晴把裴虎他們帶到了中堂裏。

七個人站成一排,裴虎在最前頭。

秦黛心坐在椅子上,把麵前這七個人從頭到尾好好瞧了一回。跟在小前莊時比,他們成熟了不少,現在的氣質與當初做土匪時比,更是有天壤之別,這種氣質的沉澱,是需要經曆和血淚去鑄就的,絕非偶然。

秦黛心覺得大家的變化都很大,心頭間一時感慨萬千,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找你們來,是有任務要交待。”

大夥兒一聽說有任務,神情都很亢奮,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在這個破客棧裏待了這麽久,終於又有事情可以做了。

如果說把這些人比喻成是把劍的話,那麽在小前莊的他們,就像是把沒開刃的劍,無鋒無芒,隻是看著還不算罷了!經過夜探楚宅,渭州一行之後,裴虎一行七人得到了很大的鍛煉,連膽子最小的許二進,手上也沾了血!他們像是被開了刃的寶劍一般,鋒芒被掩在劍鞘裏多時,就等著一鳴驚人呢!

他們早就等著了,如今秦黛心說有任務要做,他們如何能不高興?

“三小姐,是不是該對富秋山他們動手了?”裴虎虎目圓睜,一雙眼睛亮得跟燈泡似的。

秦黛心微微的點頭,確實是進步了,要是換了以前,他恐怕隻會拍著胸脯說‘三小姐有何吩咐隻管說,我們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必定不負你的所托’之類的話,如今竟也會分析局勢了。

這很好。

“不錯,我叫你們來,就是說這事兒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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