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走了三四裏地,轉到一塊山壁,老頭子拉住了我們,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土丘,說道:“沒多遠了,前麵翻過那個土丘,就到了。”

大夥兒在原地喘了幾口氣,然後貼著山壁,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向土丘的方向走去。不多時,大夥兒爬上了土丘,果然那三頂帳篷就紮在土丘下麵不遠的地方,旁邊點了一堆篝火,三個人正圍著篝火喝酒聊天。

老頭子低聲問道:“你們有什麽打算?”

我想了想,說道:“這麽著,你們在這兒給我打掩護,我下去看看。”

郭陽說道:“我陪你一塊兒去。”

我說道:“你就算了,你現在腿腳還不利落,下去隻能給我添亂,就待在這兒吧,給我觀敵瞭陣,打個掩護。”

郭陽見我堅持,不再說什麽。

我把背後的鳥槍摘下來,退下了裏麵的大號鉛子,又加了一些火藥。把火藥搗實後,塞上一大把小鉛子,這樣既能增加殺傷麵積,還不會打死人。整完之後,我把鳥槍遞給郭陽,說道:“你拿著槍,在這兒掩護我,隻要那幫孫子發現了我,你就開槍。瞄準點,打他們,別打我啊。”

郭陽笑了,說道:“你就這麽不相信我的槍法?”

郭陽的槍法很好,在美國的時候,他帶我去打過幾次靶,步槍一百米的距離,不能說百步穿楊吧,至少也是百發百中、槍槍中靶。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天上的月亮很亮,不太利於我接近帳篷。不過距離月亮不遠的位置有一大片烏雲,正好是往月亮的方向飄去。

我對郭陽和老頭子說道:“一會兒那塊雲彩一擋住月亮,我就下去。你們就守在這兒,千萬別動,萬一下麵的人發現了我,你們就開槍、放箭,盡量拖住他們,這樣我才能跑回來。”

郭陽說道:“明白了,還有什麽要囑咐的?”

我說道:“盡量別打要害,萬一弄出人命,將來說不清楚。”

郭陽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吧,這個準頭我有。”

全部交代完畢,我們分別找好位置隱蔽起來。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幾分鍾後,雲彩上來,把月光完全遮住了。

我向兩人打了個手勢,起身向土丘下麵爬去。

雲彩將月光完全遮住後,整個山穀立刻暗了下來。要說匍匐前進這東西,沒練過還真是不行,剛剛爬到土丘下麵,我已經累得一身大汗了。

作為一個骨灰級別的驢友,我在山頂上就看出來了,下麵的三頂帳篷都是美國MSR 公司頂尖級的戶外單人防寒帳篷,抗寒等級為十一級,可以抵抗零下五十攝氏度的低溫,一個單人帳篷的售價在一千美元上下。篝火旁邊有三個人,一共三頂單人帳篷,所以我肯定,帳篷裏麵是沒有人的。

在原地喘了幾口氣後,我貓著腰快步奔到了第一頂帳篷後麵。

再次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我必須想辦法盡量離他們近一點,這樣才能聽清他們究竟說了什麽,可以多得到點有用的信息。麵前這三頂帳篷一字排開,最前麵的一頂帳篷距離篝火大概七八米遠,到那裏應該可以聽清他們的談話。

我深吸了一口氣,貓腰快步前進,很快就來到了最前麵的那頂帳篷後麵。

探頭向外望去,篝火就在前麵不遠處,幾個人喝著酒,正聊得開心。

我側耳傾聽,聲音非常清楚。但是……他們說的居然是英語!

我一下愣住了。這下可糟糕了,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之前和那個蒙麵殺手兩次照麵,他說的都是漢語,我就先入為主地認為對方是中國人了,怎麽能想到這幾個家夥居然說英語?

早知道這樣,讓郭陽陪我下來就好了。

我急得滿頭是汗,我高二就退學了,之前那幾年學的英語早就還給老師了,最多也就能說個“你好”“再見”之類的。這可怎麽辦?

我抬頭看了看,那片烏雲已經過去很遠了,天空一片晴朗。

再讓郭陽下來的話,實在太危險了。我腦中念頭狂轉,要是手機還有電就好了,至少還能錄個音,回去讓郭陽聽聽。

不行,我死活得聽出點什麽來。

我靜下心來,凝神細聽。

深夜的山穀間異常寧靜,篝火旁邊三個人的談話,每一個詞在這裏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可偏偏就是一句也聽不懂。聽了十來分鍾後,我注意到他們經常提到一個詞,發音是“NPR”,好像是個英文縮寫,類似“NBA”之類的。

又聽了十來分鍾,實在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了。看篝火旁那三個人的架勢,酒應該也喝得差不多了。我開始慢慢往回走,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然後等他們都睡著了,再找機會溜回去。

我慢慢起身往回退。退到最後一頂帳篷邊,四下觀察了一番,距離這裏十來米的位置有一塊大石頭,應該可以躲一躲。

我剛要起身,突然心念一動:對啊,我雖然沒聽懂他們說了什麽,但至少可以去他們的帳篷裏搜搜,沒準有什麽有用的線索呢?

想到這裏,我興奮起來,萬一他們的帳篷裏除了線索,還有把槍,那可就逮著了。老爺們兒沒有不喜歡槍的,那天看到殺手拿的那把伯萊塔92F,饞得我直流口水,一直後悔當時沒有把那把槍撿起來,這回算是有機會了。雖說在中國非法持槍得判個幾年,但我就擱在家裏收藏著,沒事拿出來看看,總沒關係吧?關鍵時刻還可以救命呢,相比丟了小命,判幾年算什麽!我做起了不靠譜的白日夢。

我探頭向外看了看,那幾個人的目光並沒有望向帳篷這邊。我深吸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繞到帳篷後麵,掀開帳簾就鑽了進去。

帳篷裏一片漆黑,我四下摸著,從頭到尾摸了一遍,除了枕頭、睡袋,什麽也沒摸到。我暗暗罵了一句,不由得一陣失望。我沒放棄,再次仔細摸了一遍,突然,在睡袋裏摸到了一個厚厚的錢包。行啊,沒摸到槍,錢包也行,裏麵應該有證件什麽的,至少可以看看這幾個兔崽子是從哪裏來的。

我把錢包揣進口袋,掀開帳簾開始慢慢往出爬。剛剛爬出半個身子,突然覺得後脖頸子一涼,緊接著聽到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別動!”

我一下子僵住了。完蛋了,光顧著興奮了,怎麽出來之前沒好好看看外麵?但我馬上想到,看有什麽用!人家都到帳篷門口了,躲在帳篷裏也是甕中捉鱉啊。

那聲音再次響起:“轉過身來!”

我聽出來了,說話的就是與我們照過兩次麵的那個蒙麵殺手。

我舉起手來,同時慢慢轉過身,沒錯,應該就是那個人。隻見他還是一身黑衣,頭上依舊戴著個麵罩,看不清麵孔。他手裏拿著的,正是那把伯萊塔92F。

不過,那個人明顯沒有認出我來。我這一個多月,胡子從來沒有刮過,頭發也長得快趕上女人了,渾身上下一股土腥味,也難怪他認不出來。

我語無倫次地說道:“大哥,這個這個,您容我解釋……”

那大漢冷冷地看著我,說道:“你是什麽人?”

我趕忙找借口:“大哥,我路過,這不正好……”

我話還沒有說完,麵前的大漢突然“啊”的一聲大叫。我一愣神之下,隻見他的肩膀上已經釘了一箭,手槍也瞬間脫手,飛出去七八米遠。

牛啊,是老頭子射的箭!

我想也沒想,撒丫子就跑。篝火旁另外兩人聽到這邊的動靜,起身追了過來,口中用蹩腳的漢語喊著:“站住,再不站住開槍了!”

傻子才會站住呢!篝火距離我這裏至少有十來米遠,我又是跑著的,就不信你們能用手槍打中我。我加速飛奔,向土丘的位置跑去。那兩人開槍了,雖然加了消音器,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子彈“嗖嗖”地從我身旁飛過,但是並沒有打中我。

但這麽下去不是辦法,他們遲早會打中我,我向土丘上喊道:“開槍,快開槍!”話音未落,就聽到“乒”的一聲巨響,是鳥槍特有的聲音,郭陽開槍了。

我回頭望去,後麵追我的那兩個人已經滾倒在地,用手捂著臉痛苦地大叫著。

“牛啊!”我大喊了一聲。郭陽的槍法還真不是蓋的,我在槍裏裝的那一堆小鉛子,夠他們喝一壺的,不瞎也得成麻子。

這時候,我注意到之前抓住我的那個大漢已經撅掉了肩膀上的箭杆,撿起槍正向我這邊追來。

我加速狂奔,沒承想,剛跑了幾步,一個沒注意,被地上的一塊石頭絆了一下,一個狗吃屎就趴在了地上。我跑得太快,這一跤跌得實在太猛了,額頭狠狠地磕在凍得硬邦邦的地麵上,腦袋一陣發暈。

隻聽到土丘頂上,郭陽向我大喊:“快起來!”

我晃了晃腦袋,掙紮著試圖爬起來,但地麵實在太滑了,試了幾下都沒爬起來。這時,後麵那個大漢已經離我隻有七八米了。我越急反而越爬不起來,大漢越來越近,他越近我越急,我越急就越爬不起來。

就在這時,那大漢一聲大叫,隻見他的手腕和大腿同時中了一箭,槍立刻脫手,人也跪在了地上。

我一骨碌爬起來,飛快地跑上土丘。

郭陽伸手把我拉上去,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吧?”

我說道:“我沒事,咱們快走。”

我們三人下了土丘,飛快地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