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從來就沒有什麽腰病!

在深山木屋的時候,郭陽也從來沒有給老頭子揉過腰。郭陽這個書呆子,根本不懂什麽按摩。外出打獵的時候,老頭子確實扭過一次腰,不過不嚴重,我們也確實給老頭子揉過一次,但給老頭子揉腰的人,並不是郭陽,而是我。郭陽並不懂按摩,懂按摩的那個人,是我。

見我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郭陽問道:“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

我回過神來,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裝作沒事人似的說道:“沒事,我想起當初咱們在深山打獵的那段日子了,我還記得當時你把腳崴了,還非死撐著,攔都攔不住,每次打獵非要陪我們去,你說你對打獵怎麽就那麽大的癮啊?”

郭陽笑道:“在美國的時候,我不是每年秋天都去打獵嗎?我有這個愛好。”

我們又閑聊了幾句,結束了談話。

在**等了很久,上鋪的郭陽發出了均勻的鼾聲,看來他睡著了。

我躺在下鋪的**,盯著麵前上鋪的床板,身下的褥子已經完全被我的汗水打濕。我這輩子遇到的事情不少,但從來沒有一件事情像這次一樣,把我嚇成這樣。我現在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此時此刻睡在我上鋪的這個人,並不是我的兄弟郭陽,而是一個與郭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那現在郭陽在什麽地方?

怎麽會又出現了一個與我和郭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到底是誰?

最重要的是,他來找我,究竟有什麽目的?

巨大的恐懼包圍著我,讓我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平靜了一些,想到:我不能留在這裏,我必須馬上走,現在就走!

我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坐起身來。上鋪的“郭陽”呼吸均勻,應該已經睡得很熟了,我稍微寬了寬心,小心翼翼地下床,不敢弄出一點聲響來。

躡手躡腳走出房間,輕輕把房門帶好,我這才鬆了口氣。

我並沒有想好要去哪裏,但我知道,我必須至少要先離開這裏。我快步來到門廳,穿好衣服,剛要開門,突然,“啪”的一聲,客廳的房燈被打亮了。

我猛然一驚,回頭望去,隻見“郭陽”站在客臥的門口,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一時間,巨大的恐懼襲上了我的心頭,我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你醒啦?”

“郭陽”問我:“你要幹什麽去?”

“我我……”我趕忙找借口,“煙沒了,我出去買盒煙……”

郭陽笑著看了看我,緊接著把目光轉向了客廳的茶幾。在客廳茶幾上,有我昨晚回來剛剛買好的一條玉溪。我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郭陽”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拿起那條煙,拆開一盒,取了一支用打火機點上。他抽煙的姿勢很熟練,一看就是老手了,我記得很清楚,我認識的那個郭陽,是不抽煙的。

“郭陽”抽了兩口煙,淡淡地說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我裝傻,說道:“你說什麽呢?”

“郭陽”笑了,說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不是郭陽的?”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繼續裝傻,說道:“我說哥們兒,你說什麽呢?我就是睡不著,想出去溜達溜達,順便去買盒南京九五至尊……”

“郭陽”將香煙掐滅,抬起頭凝視著我,說道:“好了,既然已經被你發現了,就不用再演了,跟我走吧!”

我問道:“跟你走?咱們幹嗎去啊?”

我還在裝傻,同時腦中飛快地盤算著,究竟有什麽辦法可以脫身。

“郭陽”沒有回答,起身去拿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我趁著他一回頭的工夫,飛快地拉開房門,抬腿就要往外跑。沒想到一條腿剛剛邁出大門,就覺得後脖頸一緊,已經被身後的“郭陽”抓住了,這“郭陽”的手勁極大,就像拎小雞子似的,一甩手就將我扔到了地上,跌得我七葷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我張口大罵。

“郭陽”一腳踩在我的臉上,說道:“文明點!”瞬間,我臉上奇痛無比,連呼吸都呼吸不了了。

我閉了嘴,不敢再說什麽,“郭陽”抬起腳,說道:“好好躺著,等我穿好衣服,跟我走。”

片刻工夫,“郭陽”穿戴整齊,對我說道:“起來吧,你走前麵。”

我爬起身,這時候我注意到,“郭陽”的手上拿著一支槍,正是我見過的那種意大利伯萊塔92F。“郭陽”揮了揮手上的手槍,說道:“走吧!”

我裝作很的樣子,連連點頭,說道:“好好,我走,我走。”

我說著話,抬腳慢慢向前挪去,“郭陽”閃了閃身,示意我走前麵。

我慢慢向大門走去,這一次裝修新房,我保留了原先門口的那個機關,這個“郭陽”既然是冒牌的,他肯定不知道。想到這裏,我心裏有了主意,一會兒隻要趁他不備,按下門口的那個小按鈕,兩桶油漆掉下來糊住他,我就得救了。

這時候我已經走到門口,剛要伸手按動機關,突然聽到身後的“郭陽”說道:“別亂動,我知道你的門旁邊,有個機關。”

我一下子愣住,脫口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你不是不是郭陽嗎?”

麵前的假郭陽笑了,說道:“雖然我不是郭陽,但是我知道,你用這個方法,對付過我的同伴,所以我不得不防。”

我說道:“你……原來你也是NPR 的,你們不是都被抓了嗎?”

“郭陽”笑了,說道:“抓了!幾個替死鬼而已,我們有那麽容易被你們抓嗎?好了,別廢話了,到了地方,你想知道的事情都會知道的。不過我提醒你,我知道你很機靈,但是不要在我麵前耍小聰明,我的槍法很準。”

聽了“郭陽”的話,我明白我沒戲唱了。以前我跟他們打交道,仗著他們並不了解我,幾次交手我還能占點小便宜,現在的情況,隻能聽天由命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說道:“哥們兒,你想過一件事情沒有?”

“郭陽”問道:“什麽事情?”

我說道:“你看咱倆,長得一模一樣對吧?我和那個郭陽,我們倆是雙胞胎兄弟,那咱倆很可能也是啊……”

“郭陽”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道:“對對對,我說錯了,咱倆,啊不,咱們仨,我、郭陽和你,咱們三個很可能是三胞胎,我們是兄弟啊,既然咱們很可能是兄弟……”

“郭陽”說道:“不用可能,我們就是三胞胎兄弟。”

聽到“郭陽”坦然承認了,我反而一下子愣住了,說道:“既然你都承認了,咱是親兄弟,你就別這麽為難我了。”

“郭陽”的臉上毫無表情,說道:“別套近乎了,沒用的!”

他揮了揮手裏的手槍,說道:“快走吧。”

“郭陽”押著我走出大門,坐電梯來到一層。出了樓門,隻見院子裏停著一輛黑色的大切,見我和“郭陽”走過來,大切的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

其中一人對“郭陽”說道:“怎麽樣?”

“郭陽”說道:“被他發現了,執行第二套方案。”

那人笑了,說道:“我就說過,這小子狡猾得很,不那麽容易騙的。”

“郭陽”麵無表情,揮了揮手。兩名大漢把我塞上車,“郭陽”和我坐在後座,兩名大漢在前,車子啟動,出了小區。

我腦中飛快地盤算著,我知道,我現在可以說是生死懸於一線了。

現在的情況,再問他們什麽,再怎麽套近乎都沒用,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逃走,可是三個拿槍的大漢看著我,我又在車上,怎麽逃命呢?

車子出了小區,拐上二環路,徑直上了京承高速,現在是淩晨一點多鍾,路上的車已經很少了。他們的車開得很快,時速應該超過了一百公裏。這一瞬間,我突然有了主意,隻不過這個辦法,太冒險了!

我悄悄伸手拉下安全帶,旁邊的“郭陽”看到我的動作,喝道:“你幹什麽?”

我賠著笑說道:“車開得太快了,我……我惜命!”

“郭陽”冷笑了一聲,說道:“一會兒小命就要沒了,還惜什麽命?”

我心裏一驚,看來真到了要拚命的時候了!

其實,剛剛想到那個方法的時候,我還有點猶豫,但是“郭陽”這句話,讓我徹底王八吃秤砣了,要想活命,就隻能拚命了。

想到這裏,我係好安全帶,咬了咬牙,突然伸出手去,死命勒住了前麵開車的那個大漢的脖子,同時用右手使勁一拽他的胳膊。

車子在這一瞬間打橫過來,直接衝下了右側的路基。

整個車子完全失控,也不知道翻滾了多少下,我由於係著安全帶,並沒有被甩出去,但整個人在車子裏被東甩西晃,頭部、肩膀不停地磕在車頂、車架子上,幾乎昏厥。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我用盡全力解下安全帶,掙紮著踹開車門下了車,但是還沒走上十幾步,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隻覺得四周所有的景物都在打轉。我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的大切,質量還真是厲害,這麽摔都一點沒散架。就在這時,駕駛室的車門被踹開,開車的那個大漢拎著槍晃晃悠悠走下車,徑直向我走過來。

我心裏一緊,冒了這麽大的險,到頭來還是沒有逃過去。

我努力試圖爬起身來,但頭暈得厲害,怎麽使勁也爬不起來。

那大漢離我越來越近,走到距離我三四米的地方,他晃晃悠悠停住,抬起槍口指向我,冷冷地喝道:“站起來!”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向他喝道:“你用槍指著我幹嗎?趕快去看看那小子,看看他死了沒有!”

那大漢一愣,我又罵道:“還愣著幹什麽?快去啊,別讓他跑了!”

那大漢反應過來,立刻放下槍,向車子的方向跑去。

我籲了口長氣。但是我知道,我隻能騙對方一小會兒,我和那個假郭陽連衣服都不一樣,我也就是利用對方剛剛撞完車,腦子還不清醒,能唬住他一會兒,我必須馬上逃走。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了力氣,一下子爬起身來。

我能向哪裏逃?往下走肯定不行,下麵是一片麥田,一覽無遺,就憑我兩條腿,即便跑得再快,也跑不過他們手裏的槍子兒。

我沒有猶豫,用盡全力向路基上麵爬去。路基上麵就是高速路,我很快爬到了高速上,隻見路邊的圍欄被撞壞了一大塊,我飛快地穿過高速,爬過中間的隔離帶,來到對麵的高速上。這時,隻見不遠處有一輛大貨車正開過來,我伸手剛要攔車,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大半夜高速路上攔車,沒有車會停的。

想到這裏,我快速退到路邊,等大貨車從我旁邊開過去的時候,我用盡全力趕了幾步,然後用力一躍,一下子抓住了貨車的後車幫,翻上了車子。

躺倒在貨車的車廂內,我瞬間就感覺渾身上下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這是死裏逃生啊,我算是太有運氣了。

其實,剛剛我想到這個方法的時候,一點勇氣也沒有,但是聽了“郭陽”

的那句話,想到呼吉雅大娘、孫國慶和趙紅英他們,我知道落在他們手裏也是個死,左右是個死,還不如拚一下,我運氣不壞,不僅活了下來,而且順利逃脫了。

精神一放鬆,我立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得把手機關了,要不然他們很快會定位到我的。我趕忙掏出手機關掉,接下來我要做什麽?

我女朋友暫時應該是安全的,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哪家醫院,昨天“郭陽”

和趙山他們都沒有問,我也沒說過,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剩下的就是趙山和麻雨軒他們幾個,我必須盡快通知他們先躲起來,至於後麵的事情,我現在腦子很亂,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麽太好的主意來。

琢磨清楚以後,身體也差不多緩過來了,我爬起身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貨車已經下了京承高速,正沿著京密路向順義的方向開,車速很快,我剛剛是拚命了才爬上來的,這會兒讓我跳下去,還真的有點肝兒顫。

還是等車停了再下去吧。

我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琢磨琢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自從上次在張掖死裏逃生,整件事情不都已經結束了嗎?

我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在國際刑警的配合下,已經完全搗毀了隱藏在NPR 公司內部的邪惡團體,所有相關人員全部被抓,那現在是怎麽回事?

難道事情並沒有結束,我們揭出來的,隻是冰山一角?

我想起來了,前幾天和女朋友一起在王府井買婚紗的時候,我看到的那個背影和我很像的人,應該就是這個假的郭陽。也就是說,從那時候起,甚至比那時候更早,我們就已經被他們盯上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為什麽要派假郭陽來接近我?真的郭陽現在在哪裏?

還有就是,假郭陽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

思來想去,沒有任何結果。

貨車的車速明顯降了下來,我爬起身,這才發現貨車已經開進了一個貨場,沒過多久,車子在貨場的一角停下來,司機熄了火,下車離開。

我又在車上等了一陣,確認周圍沒有人了,這才躡手躡腳爬下車來。

出了貨場,我辨認了一下方向,這兒應該是在距離順義縣城很近的一個叫龍塘路的地方,離趙山住的地方並不算太遠,應該不超過十公裏。

不過問題是,十公裏的距離,我怎麽過去呢?

我的手機不能開機,所以我不能打車,甚至連共享單車都掃不了碼。正琢磨著,突然看到前麵不遠處的一戶院子門口,停著一輛自行車,我走過去,老天有眼,車子居然沒有鎖。這是一輛二八永久加重自行車,還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種款式,怪不得沒鎖車,這種老古董,隨便往哪兒一扔都沒人偷的,因為賣不出價錢來。我用手捏了捏前後兩個輪胎,氣很足。看了看那個住戶的門牌:龍塘路甲一三七號,行,我記住了,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能活著回來,我一定賠一輛新車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