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事件和列車出軌事件同一天發生, 事情鬧得很大,網上說什麽的都有。
“明明換鋼製固定器就什麽事都沒了,現在死了人, 民航公司是不是要出來負責啊?”
“別整天‘民航公司’、‘民航公司’,民航公司全稱‘民用航空公司’, 指的是一個行業,有本事你把那家公司名字列出來, 從此拉進黑名單避雷。”
“經常坐飛機出差的人害怕極了, 急需避雷+1。”
也有人說,“這幾年是不是不太對啊?天災, 人禍, 事故頻發,說是世界末日我也信。”
“列車那個,如果鋼板戳死了人,是不是立馬就停車了?後麵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其他人紛紛震驚回複, “你在說什麽?事情發生後,隻有凱爾跑去找列車長,要求停車!”
“這算啥?其他乘客不當回事, 也沒人說他們該死。凱爾跑前跑後, 試圖拯救全車人, 還有人盼著他死老婆或者死孩子。他活該犧牲親人,救活一車的人?”
“這不是算數題!雖然我很想救那些無辜者的性命, 但代價不該是另外一個無辜者。”
“不要以為自己數學學的好, 特別會衡量人命的重量, 有朝一日你也有可能成為被犧牲的那一個!”
有人從另一個角度罵凱爾,“他那麽想讓列車停下, 為什麽不自己去關緊急製動器?之前不是有新聞,說乘客誤觸緊急製動器嗎?列車長不答應,他自己去關就行了。”
其他人回複,“會誤觸,說明一般人不認識……難道你開過列車?要不然啥都不懂也敢上手?”
“凱爾發現了金屬板,就自己跑去關緊急製動器。以後我坐列車發現幾枚螺絲釘掉了,是不是也得跑去關緊急製動器?!”
“難道這是他想關就能關的嗎?不提認不認識,車上那麽多工作人員呢,難道不會有人阻止他嗎?”
“關了緊急製動器,救了一車人,然後喜提監獄七日遊?”
“知道你救人心切,但是不是對普通人寄托了太多不該有的期待?沒能阻止事故發生,難道還要怪凱爾不能飛簷走壁,不是超人,不是特工?”
還有人罵列車長,“要不是那個老不死的固執,列車早就停下,什麽事都不會有,乘客也不用死。”
後麵其他人回複,“你仿佛拿著結果,傲慢地去責怪不知情的人。如果你身處他的位置,你有90%以上的可能判斷不出,之後會有大規模人員傷亡。”
“你知道列車會出事,才會說那種話。萬一沒出事呢?”
“列車長隻是遵照鐵路規定,你覺得這麽做不好,你怪規定,不要怪嚴格遵守規定的人。不遵守規定,出了事他承擔不了那個責任。”
雲昕大致看了一圈,就把網頁關掉,上床睡覺。
在五星級酒店住了一晚,吃過自助早餐,林欽果然包了一輛車。
上車前,他麵容嚴肅,詢問雲昕,“現在是什麽感覺?”
林欽衝保鏢點點頭,“看來坐車沒問題。”
要不是這是保護對象,趙哥真不想理他。
一行三人坐上車,司機專注開車,林欽開始說話,“昨天我想了一晚上,覺得事情不太對。”
“哪裏不對?”雲昕問。
“一天之內發生兩場大的災難,可能嗎?”緊接著,林欽又問,“僅有的兩場大災難又都被我碰上,合理嗎?”
“不然呢?”雲昕反問,“災難上門前,先敲敲你家門,詢問,‘最近有沒有別的災難上門啊?沒有?那我放心地進來啦?’或者,‘有了?剛來過?那我改天再來?’這樣?”
林欽語塞。
意思好像是那個意思,可話從雲昕嘴裏說出來,怎麽聽起來那麽奇怪呢?
“災難的發生都是隨機的,偶爾撞到一起,不是不可能。”雲昕平靜道,“總不能因為幾率低,就拒絕承認。”
“你怎麽那麽冷靜?”林欽不理解,“昨天你明明有讓列車長停車!如果不是他不肯聽你的,你本可以救下那些人。就差那麽一點點,難道你都不會不甘心嗎?”
“救得了就是救得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雲昕看得很開,“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一直相信人定勝天的林欽,“……”
他看向保鏢,希望從保鏢那裏獲得力量,卻見趙哥認同地點點頭,“雖然沒能救下他們,但是你已經盡力了。”
林欽不禁開始自我懷疑。難道隻有他感到遺憾、懊惱,惋惜沒能救下那些乘客?
“是我太奇怪了嗎?”林欽自語,“我明明是靠你的提醒才躲過一劫,可是後來卻非常希望你能成功說服列車長,把那些人也救下來。”
“善良不是錯,不過過於善良會給自己造成太大的心理負擔。”雲昕望著窗外,隨口說,“做人,差不多就好。”
趙哥再次認同地點頭,“確實。”
林欽徹底迷茫了。
雲昕看著窗外景色,心裏卻在想,如果每一次沒能成功救人她都自責,她恐怕活不到現在。
怎麽可能百分百成功呢?
她伸出手時,還有人嗤之以鼻,不想理她呢。
能救就救,救不了……就救不了唄。
因為沒能救下人而責怪自己……她隻能說,過分善良也是種病。
“對了,”看了一會兒景色,雲昕突然想起來,“陸磊這個人你熟嗎?”
林欽聞到了八卦的氣息,精神一振,“熟啊!怎麽,你看上他啦?”
雲昕看著林欽,認真表態,“我有心上人。”
“哦……”林欽瞬間蔫了,“那你問陸磊做什麽?”
“你們怎麽認識的?”雲昕好奇。
“他來公司應聘設計師崗位,我看他順眼,就把他留下了。”林欽回答。
“有沒有覺得他哪裏跟別人不太一樣?”雲昕又問。
林欽想了想,“力氣大算嗎?
迎著雲昕不解的目光,他解釋道,“本來我以為陸磊那種宅男肯定缺乏鍛煉,結果有次中午休息時間,我看見他在舉杠鈴!不知道多少斤,反正看著很重,他輕輕鬆鬆舉了起來。”
這時,趙哥忽然問,“那你跟陸磊交好……”
“向他打聽健身秘籍!”林欽目光裏滿是憧憬,“我也想舉起那麽重的杠鈴。”
趙哥額頭青筋直跳。
雲昕能感覺到他想打人,但是忍住了。
一開始,雲昕以為趙哥是硬漢。
相處時間久了,她覺得趙哥越來越像男媽媽。專職帶娃,防止問題兒童闖禍。
問題兒童.林欽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反而振振有詞,“本來就是!其他人舉杠鈴都要先練肌肉,陸磊那麽瘦,力氣還那麽大,肯定有訣竅。等我跟他關係處好了,他還能不告訴我?”
“我要是力氣大,能保護自己,就不需要走到哪都帶保鏢了!”
說著,他睨了趙哥一眼,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趙哥把頭瞥向一邊,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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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車出行果然沒再遇上意外。
林欽興奮不已,“這回肯定沒問題!”
早晨出發,下午到了鄉村,司機建議停車住一晚。因為如果不在這停下,那就得開到淩晨,才能抵達下一個休息點。
“行,今晚就住這。”林欽同意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行人繼續上路。
就這麽一連開了三天,林欽肉眼可見地萎靡不振。
如果說第一天活蹦亂跳。
那麽第二天就是日漸憔悴。
第三天,苟延殘喘。
“還沒到嗎?”第三天下午,林欽癱在車裏詢問,聲音裏滿是厭倦。
“快了快了。”司機安慰他,“已經走完一半路程。”
“什麽?剛過一半路程?”林欽大驚。
這時他才發現,包車出行確實安全,可是太累太折騰。
與飛機、列車幾小時就能開到目的地相比,開車太慢了!
而且開車去,一坐就七八個小時。偶爾休息點離得遠,還得多坐兩三小時。
這一天天坐下來,他渾身不舒服,恨不得跳車。
“你再忍忍。過個隧道,再開一天就能到。”司機信誓旦旦保證。
林欽絲毫沒有被安慰到。
他恨不得有人敲暈他,一路暈著坐過去。閉眼上車,睜眼到達目的地,那該多好?
林欽四處看了看,發現保鏢趙哥麵色如常,一點都沒感覺不適。
雲昕瞧著風景,一路穩穩當當坐著。
司機經常跑長途的,早就習慣一天十多個小時待在車裏。
這麽算下來,隻有他受苦受累,隻有他熬不住。
偏偏演唱會也是他要去,包車也是他提議,這會兒訴苦都不好意思。
林欽有苦說不出,隻能把滿心委屈咽回肚子裏。
又開了二十分鍾,汽車進入司機說的隧道。
林欽仿佛看見了曙光,人也精神了幾分。
隻是繼續往裏開,沒多久看見一輛車停在路中央,還著了火。
“怎麽是空車?駕駛員呢?消防員呢?怎麽還不救火?”
因為路被堵住,後麵的車開不過去,隻能排成長隊。
司機打開車門,跟其他司機一樣探頭半個身子瞧路況。估摸了下,他不確定道,“可能要等一會兒。等到消防員來把火滅了,把車拖走,就能繼續上路。”
就在這時,雲昕突然說,“不等,掉頭回去。”
“啊?”司機呆了呆,“可是進隧道前付了費用,現在出去,待會兒再進又得付錢。隻是一輛車起火,滅了就沒事了,最多等十幾二十分鍾。”
林欽察覺到什麽,意外強勢,“聽我的,往回開!”
列車出事前,他還想不明白,明明沒隔多遠,為什麽第一車廂可以待,第三車廂不能待?
可事故發生後,確實隻有第一車廂最安全。
所以啊,想不明白別想了,老實照做就行。
隧道同理。
管他為什麽不能待,雲昕說掉頭回去就掉頭回去,不用知道為什麽。
“可是那麽多車都在隧道裏等著,應該沒事……”司機還想掙紮。
“我出錢包的車,聽我的。”林欽粗魯打斷,“我不喜歡這隧道,就想繞遠路,行不行?”
話都說成這樣,司機還能說什麽?當然是老老實實往回開。
隧道是雙向通車。往前開的路被堵住了,回去倒是沒問題。
臨走前,雲昕打開窗戶,抬高嗓音,故意大聲道,“火勢那麽洶湧,待會兒要是爆炸怎麽辦?咱們還是趕緊出隧道,換條路。錢再重要,能比命重要嗎?”
這話說的極為巧妙。
車裏的人知道,已經說好原路返回,這話絕對是說給車外的人聽的。
車外的人聽見了,隻以為車裏同伴在商量。因為擔心爆炸,所以決定放棄等待,掉頭回去。
有司機聽到這話,心裏頭害怕,也跟著駕車離開。
然而,聽從勸告的人不多。
本來就是要繞太遠的路,不方便,政府才建起了隧道。
而且錢都付了,哪能隨便放棄?要是扭頭就走,錢不是白交了?
所以大部分司機還是留在原地等待。
雲昕也隻能遺憾地看著他們身上的死亡倒計時繼續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