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憶之夢
“元……穎……”
仔細分辨著，綠色屍體口中吐出的那兩個字的確是“元穎”。
元穎……分外熟悉的字眼呢，可偏偏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聽說過了。
“‘元穎’是什麽？”鏡問著，輕輕邁開步子向已經不再追著他們的綠色屍體麵前移動。
“主人！”小皇焦急地拉住他的衣擺，“請不要過去，危險！”
鏡溫和地笑笑，摸了摸小皇細碎柔軟的發，“沒關係的，他不會傷害我的。”
更何況，不就是具屍體麽。
鏡不顧小皇的勸告，走到綠色屍體麵前，屍體呆滯的雙眼倒影著鏡漸漸靠近的身影，也變得有了一絲神采。
恍然錯覺。
“你叫什麽名字？你認識我？”鏡問道。
“元……穎……”
屍體微微開口，不知道多少年沒張開過的嘴巴散發出一股令人頭暈目眩的惡臭，隻是輕輕說著這兩個字。
“‘元穎’是你的名字？”鏡接著問道。
“元……穎……”而他回答的，依然是這兩個字。
“嗬嗬……”鏡苦笑了兩聲，“真的無法明白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呢，你是聽不懂我說話，還是根本不願意告訴我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若是你願意告訴我，而又無法說出來，那就試著用其他的方法告訴我吧！”
屍體這次沒有再說那兩個字，僵硬的腦袋微微轉動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鏡到底在說什麽。
許久之後，一股熒綠色的光芒從屍體的肚子裏亮起來，那光芒漸漸向上，直到抵達屍體喉頭的時候，屍體微微將嘴巴張開，一個西瓜大小的綠色光球從他的嘴巴裏蹦了出來。
“這是什麽？”鏡完全沒有深思，便張開手過去接那個光球。
“主人！不要！”身後的小皇再也忍不住了，衝過來撞開鏡，“這是這具屍體用他不知道多少年一直沒有退散的怨靈孕育出來的夢境！千萬不要去觸碰它！”
“夢境？”鏡不解地問，“什麽樣的夢境？”
“是記憶之夢，”小皇回答，“請主人務必不要去觸碰它，因為你將走進這個夢裏，就不一定能出來了！”
“是回憶麽……”鏡沉吟道，“可是，對於我完全空白的童年記憶，我也是很好奇呢。”
說著，鏡露出有些向往的微笑，身後去接那個夢境，“謝謝你，小皇。隻是，我的確很想知道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主人！”
小皇還想阻止他，可鏡的之間已經觸及了那個懸浮在半空中的光球，熒綠色的夢境氤氳開來，下一刻，鏡便消失在了小皇的視線中。
夢境中安靜的少年出現在隱隱的青山之後，沒有人知道他整天都在做什麽，他好像是無事可做。
就是走來走去，在每一個山頭上坐一會兒，再起身前往下一個山頭。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綠色生物也似乎無話可說、無事可做，一直跟著少年，從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
這莫非是一個無聲的夢？鏡這麽想著，直到那個少年終於開口。
“山鬼，別躲了！”少年似乎很氣憤。
他回過頭去，看那個綠色的生物，綠色的生物似乎很害怕接觸他的目光，立即將剛采摘的紅白色花兒擋在自己的麵前。
“你再躲我，我就離開招搖山了！”少年說道。
嗯？這裏是招搖山啊。鏡想著，若是那個少年就是自己的話，難不成自己原先是住在招搖山的？
“元……穎……”那個被稱為“山鬼”的綠色生物終於開口，居然還是這兩個字。
現在鏡確定，這山鬼就是剛才見到的綠色屍體了。
“你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啊！”少年坐在小溪邊，脫下草鞋洗腳，“過來！坐我身邊來！”
他對身後依然躲躲藏藏的山鬼說道。
山鬼猶豫了許久，才慢慢移動到他身邊坐下，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嘿，你不知道，一個月前我去了大漠！”少年的雙眼閃動著光芒，“我在那裏吃了幹燥的大餅和牛肉湯！”
“別再……走了……元……穎……”山鬼磕磕絆絆地說出來這樣的話，他說話似乎很困難。
“不可能！”少年搖了搖頭，“我說過要遊遍每一個地方，整天呆在招搖山有什麽意思啊！”
山鬼低著頭，顯得有些不安，許久，才緩緩說道，“我可以……可以……讓招搖山……帶著你一起……遊玩……”
“才不要呢！”少年笑道，“要是山上的其他人發現招搖山突然動了起來，他們非嚇死不可。”
原來這就是招搖山動起來的原因嗎？鏡終於明白了。
流水潺潺，有風吹來，夢境切換。
那個山鬼再次出現在鏡的眼前的時候，已經渾身都是傷口了。
這是怎麽回事？
就算這樣，山鬼依然抱著那把看似是造成他身體上的傷痕的劍，鏡嚇了一跳，因為那把劍，正是他手中的劍！
山鬼抱著的劍發出“岑！岑！”的聲響，似乎是不願意山鬼抱著它，它不斷的割傷山鬼的身體，山鬼咬著牙忍著疼痛，卻依然沒有放手。
“要將你……給元穎……”山鬼開口說道，“要用你……保護他……”
鏡心裏一顫，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這把劍，是山鬼給他的？
突然，夢境裏出現了其他的人，他們穿著道士的衣服，衝進這個滿是刀劍的地方，皆掏出劍指著山鬼。
“山鬼！快將招搖山停下來！”領頭的道士如此說道。
“元穎……要遊玩……”山鬼看見這麽多人，似乎有些害怕，瑟縮著回答道。
“就為了一個少年，你讓整個招搖山都動起來！”道士怒吼著用手中的劍砍向山鬼，山鬼居然沒有躲，直直接了那一劍。
接著，其他的道士也拿著劍過來襲擊山鬼，雜亂的腳步刺痛著鏡的耳膜。
“傻瓜……”深埋的記憶漸漸浮出水麵，鏡看著這一切，卻不知如何阻止。
因為這隻是夢境。
不能從來的過往。
接下來的事情，鏡已經全部可以接上去了。
他不知從何處回來了，尋找山鬼，找到這個地方，拿走了那把山鬼用命換的劍。
至於山鬼為何會出現在那牆的夾縫裏，可能是那群道士做的吧。
再後來，自己沒有找到山鬼，便離開了招搖山，去鄔國玩的路上遭遇了山賊，被他們打成重傷，失憶，遇見陛下的母妃，救了他，將他帶進宮，成立守護殷晟一生的契約。
卻不知，多年之前，也有人如此的守護著他呢。
影笑了笑，忍著不讓眼中打轉的水滴落下來。
這個夢境還讓他記起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鏡元穎。
他也不是沒有名字的，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卻一直繼承著“鏡”這個姓和“元穎”這個名字。
他還想起那個和自己一起守護著陛下長大的人，影無蹤，原來他們的身世，都一樣的不簡單呢。
先皇妃真會選人啊。
……
密室中，鏡消失在夢境裏，留下小皇和山鬼麵麵相覷。
小皇惡狠狠地瞪著他，似乎在警告他，若是鏡出不來，就用自己的貓爪子撓死他！
不，他本來就是死的，那就用自己的貓爪子，讓他再死一次！
可是山鬼卻依然睜著無辜又無神的雙眼，一動不動地和小皇對視。
“哎……”小皇歎了口氣，“好吧，你就是出現在主人記憶中的那個東西吧！”
山鬼沒有回答他。
“我讀過主人的夢境，我知道，雖然主人不知道為什麽失去了記憶，但你卻一直深深的封印在他的腦海中，”小皇感覺這東西應該不會傷害他，就向他靠近了一點，“你愛他對不對？”
這次，山鬼似乎聽懂了小皇在說什麽，他僵硬的身體居然動了動。
“可是……你已經死了啊，”小皇說道，“你死了，就不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再繼續守護著主人，況且主人現在要跟著陛下打仗去呢…..主人，也有他愛著的，要永遠守護的人，那個人就是陛下。”
山鬼一定是聽懂了他在說什麽，因為他的身體像被凍得一樣，猛烈的顫抖著。
“也有人愛著他，會一輩子守護他，”小皇直直地看著山鬼的眼睛，“那就是我！”
山鬼的眼中，似乎終於有了一些色彩，微微轉頭看著小皇。
“所以，請你讓主人和我安全地離開這裏可以嗎？”小皇誠摯地請求道，“我會替你，好好守護主人的！”
又是許久地沉默，然後山鬼緩緩開口，“山……脈……”
“嗯？”小皇仔細聽著，主人他們是在找山脈呢，也許這個人知道什麽呢？
“溪水……桔……梗……”
“哎？溪水？桔梗？”小皇不解地問道。
“守護……元……穎……”山鬼又說了四個字。
“知道，我會守護著主人的！”小皇道，“那你剛才說的‘溪水，桔梗’是什麽意思啊！”
山鬼沒有回答，又是沉默了一會兒，他那張醜陋驚悚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更加驚悚的笑容。
小皇嚇了一跳，正想問你笑什麽笑呢，就看見山鬼的腳正在消亡！
接著，從腳底到頭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虛化成了綠色的煙霧，山鬼，就這麽消失在了小皇的麵前！
“啊啊！你別走啊！我還不知道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小皇揮舞雙手企圖留住山鬼，可卻終究是徒勞。
小皇頹然地坐在地上，看著麵前那個綠色的，已經快要鎖上的夢境，自語道，“主人，你快點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