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柯快馬加鞭,待陽光西沉之際,就遠遠看到一輛馬車從翠山方向朝安河縣駛去,立刻衝上去攔了下來。
“……那位小姐背著一個包袱獨自上山了……”
雲柯臉色惱怒不已,立刻**鞭子“駕”地朝著山上衝去。
待他的馬衝到山上的時候,山林裏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將軍?”
關卡前的士兵認出了他,急忙迎了上來。
“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姑娘往山上來?”
“沒看到!”
雲柯立刻朝四周望去,遠遠地看到了那處被焚燒的山林,立刻縱馬疾馳而去。
待他騎馬衝到變成了一片焦炭的山林時,遠遠地在那處大坑前看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林惜君跪在一片灰燼之上,她不遠處的前麵擺放著幾個碗碟,裏麵放著一些酒水點心,還有一個火盆。
她正在慢慢往火盆扔著一疊疊折好的金銀紙錢。
火光照亮了她的麵容,憔悴而美麗。
雲柯微微鬆了一口氣,下了馬卻並未走過去,而是遠遠地看著她。
林惜君一臉淚痕重重在地上磕了幾個頭,低聲說著什麽,神色虔誠無比。
在她祭拜的方向,則是一個深坑,裏麵橫七豎八堆放著上百具被燒焦的屍體。
淒慘悲壯的焚燒現場前,跪著一個白衣少女,怎麽看都有種令人心悸的感覺。
雲柯本想遠遠看著她祭拜,卻不料林惜君在磕了幾個頭之後,竟然身子一斜就倒在了地上!
他急忙大步衝過去一把將她扶了起來,剛想要開口就看到林惜君臉上悲痛的神色,便默默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就走。
“雲將軍……”林惜君緩緩睜開雙眼,美麗的眼眸裏蒙著一層濃濃的悲傷,“風四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雲柯腳步一頓,目光冷冷望向她:“你……剛才是在祭拜他?”
林惜君抬眼朝他望去,目光中充滿了嘲諷:“你殺他的時候,一定感到很有成就感吧?”
雲柯眯起眼睛,近在咫尺盯著她:“你剛才是在祭拜風四?”
林惜君從他懷裏跳了下來,轉身望向那處充滿了焦炭屍體的深坑,淒慘一笑:“我想,你們不僅燒死了山上的山匪,還把無辜之人也都燒了吧?”
雲柯不置可否地盯著她:“那處大坑裏的確有無辜之人,隻是……”
“所以,雲將軍的威名就是建立在無辜人的性命之上?”林惜君冷笑道。
雲柯皺眉:“你覺得我是濫殺無辜之人?”
“風四根本不是傳言中那種殘暴之人,他明明告訴我們,他的義父在幾個月以前就已經身亡,但為何安河縣裏那些人口中卻說他殺了自己的義父?”
雲柯眼眸緊緊盯著眼前的少女:“你何以得知他沒殺靳東山?”
“他不是那種人!”
林惜君冷笑:“若他真是那種殘暴之人,為何放我下山?”
雲柯語塞,眼眸裏泛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奇怪神色,抬了抬眼皮道:“難不成你想要替他向我報仇?”
林惜君眼裏閃出一抹悲哀:“我怎麽敢呢?”
“雲將軍救了我,我對雲將軍你感激不盡,我怎麽敢替他報仇?”
雲柯皺眉:“可我怎麽看到你很不甘心?”
“我是不甘心!”
林惜君悲憤道:“我本想好好在學堂讀書,將來有了可以脫離林家的本領,就可以帶著我娘離開那個地獄!”
“可是沒想到,王氏那個毒婦為了阻止我嫁給你,竟然主動把我賣去翠山,還囚禁了我娘……”
林惜君哭訴道:“我和我娘有什麽錯?她憑什麽要如此對我們?”
“當年若不是她故意收買了林家的紅娘把我娘和她的庚帖換掉,我娘才是林家的主母!”林惜君說著說著就歇斯底裏起來,“可我娘就算淪為妾室,也從未想過要和她爭什麽,而是安分守己帶著我好好過日子,可是她卻容忍不了我們,一定要親手將我們母女倆活活撕碎才甘心!”
“憑什麽!憑什麽!”林惜君神色漸漸激動起來,“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我好的人,你卻殺了他!你殺了他!”
她激動到了極點,雙眼血紅瞪著雲柯,忽然身子一軟就暈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林惜君又看到了那兩個丫鬟。
“姑娘你醒了?”
其中一個叫小蘭的急忙跑出去叫人,另一個小翠輕輕將林惜君攙扶起來:“姑娘,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惜君發現自己躺的地方,依然是安河縣的客棧。
不一會兒,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雲柯大步走了進來。
他今日換上了一套灰色常服,少了幾分往日的淩厲。
林惜君卻淡淡看了他一眼:“多謝將軍。”
那日她趕著上山祭拜風四,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激動之下驟然暈倒。
要不是雲柯帶她下山,恐怕凶多吉少。
林惜君自嘲一笑,自己這條從出生就被王氏母女詛咒的賤命,竟然三番五次都活了下來,還真是幸運啊!
雲柯讓兩個丫鬟出去,坐在她床前,伸手端起旁邊放置的一碗小米粥,舀了一勺遞到林惜君的嘴邊:“你暈倒了一整天,滴水未進,吃點小米粥吧。”
林惜君接過粥碗自己吃了起來。
雲柯的手停在半空中,神情微微尷尬。
陳山出的什麽餿主意,他都這般體貼了,林惜君似乎壓根不領情。
看到林惜君自顧自地吃粥,雲柯欲言又止。
林惜君將一整碗小米粥吃完,放下空碗後望向雲柯:“雲將軍,我們何時可以回梅林鎮?”
雲柯見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澄澈,眼裏已經沒有了昨日在焚燒林裏的憤怒和嘲諷。
但是卻缺少了他希望的一種情緒。
雲柯道:“你父親已經快到梅林鎮了,到時候他會解決你娘和你的事。”
林惜君看著他,再度浮現了一抹嘲諷的目光:“是嗎?那就多謝雲將軍了。”
她可不信林父會替自己和娘做主。
畢竟多年來在王氏的挑撥下,娘和自己在林府過著連下人都不如的日子。
她不覺得父親毫無察覺,隻是並不在乎娘和自己,也就懶得追究王氏。
雲柯被她這道目光看著十分不自在,起身道:“你的身子不太好,先在這裏休息幾日,等梅林鎮那邊有消息了,你再回去和你娘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