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啊弟弟,我不小心提了小大夫,戳痛你了。”陸信衡有些不好意思。

“不會。”

“不會?情傷一天功夫就好了,弟弟你不是放棄了吧?”陸信衡不相信。

“不可能。”景忱嘴角仍舊含著笑。

那就好,陸信衡感歎道:“老實說,和小大夫相處的這三個月,是我這十三年來最開心的日子。”

景忱沒再接話,他何嚐不是?喻心不僅救了他的命,還治愈了他的心,又促使他做出那個重大決定。

如果沒有遇見她,他也就這麽煎熬著過一輩子了,遇見她後,山川都有了顏色,他得為兩人爭取一個正大光明的將來。

她暫時拒絕他也不要緊,那是因為她還沒看明白他的心意,他有的是耐心等下去。

進城了,陸信衡放下簾子歎口氣,“又要腥風血雨咯!”

馬車緩緩駛入浥王府,管家賈苧率眾人齊齊跪在正門兩側,迎接三月不見的王爺。

不料王爺沒有下車,下來的是陸公子,陸信衡瞪一眼賈苧,“讓你準備的轎輦呢?”

賈苧趕緊招手,讓轎夫們抬轎輦過來。

陸信衡掀開門簾溫聲道:“景忱,下車吧。”

裏麵沒動靜,賈苧鬥膽一瞧,嚇死了!

車裏的小王爺癱坐在條椅上,手中拿著一本書,書還是倒著的,正直愣愣看著賈苧,嘴角吧嗒留下一口涎水。

王爺這是怎麽了呀!賈苧哆嗦著看向陸信衡。

陸信衡歎口氣,“先抬到書房。”

眾人費了老大的勁,才把景忱哄到轎輦上,抬到書房去。

賈苧不明白,王爺這是不會走路了嗎?

“不怎麽走,隻喜歡癱坐著,或者幹脆飛來飛去,晏大夫把他治傻了。”楚飛艦抱著劍,附在賈苧耳邊悄聲道。

原來如此,得趕緊把這信兒送出去讓那頭知道,賈苧暗自道。

進了書房,景忱突然活過來一般,拿起手中的線裝書朗讀起來。

賈苧靜心傾聽,這讀書聲和往日不同,不但不聲情並茂,還沒有聲調,千篇一律的像個木偶人一樣。

果然是傻了,正常的主子三個月沒回王府,第一件事不是聽管家匯報府內事務,居然是去讀無聊的書本?

讀書聲停止,景忱木偶式的聲音響起,“一起念,一起念。”這大約是在叫陸信衡呢,緊接著陸信衡摻雜了無奈的讀書聲也響起來。

賈苧撓撓頭,這是文瘋子吧?文瘋子好,隻作踐自己不禍害別人,不像武瘋子……

嗖,一柄帶著寒光的寶劍架在賈苧脖頸間,“何人偷聽?”

賈苧嚇得一哆嗦,他剛感慨完小王爺變成文瘋子好,人家就把寶劍架在了他脖子上,“王爺饒命,饒命,我是賈苧啊,管家賈苧!”

景忱仿佛不認識他了般,眼中一點閃爍都沒有,嗖一聲又收回寶劍,一躍身上了房頂。

房頂有瓦片碎落,楚飛艦無可奈何的過來喊陸信衡,“還是等他鬧騰完了再說?”

陸信衡攤手,“那能怎麽辦?難道你上去一掌把他劈暈?”

楚飛艦歎氣,“人家講究文武雙全,他這是文武瘋子兼備啊。”

陸信衡也跟著歎氣。

賈苧心中一喜,瘋的這麽厲害,恐怕是沒救了,朝中那位大可把心放回肚子裏。

他朝兩位公子作個揖,預備溜走傳遞信息去。

楚飛艦好心提醒道:“你脖子上流血了。”

賈苧伸手一摸,好家夥,王爺那一劍劃破了他的油皮,血流了一脖子……

楚飛艦湊過來陰森森道,“剛想什麽呢,流這麽多血都不覺得疼?”

“小人想……是誰把王爺治成了這樣呢!”賈苧趕緊編個借口。

楚飛艦挑挑眼皮,“剛告訴你了呀,是那晏大夫。哎你趕緊去擦藥吧。”

賈苧點頭哈腰的走了。

景忱這一鬧騰就是一刻鍾,幾乎把王府中所有的房頂都走了一遍,這才從後花園中下來,呆呆的瞅著池子裏的魚不動彈了。

下人趕緊去喊陸公子和楚公子,二人合力勸說一番,才把瘋了的王爺帶去睡覺。

這下好,王府所有人都知道王爺出去治病,命雖撿回來一條,人卻瘋了。

日常在王爺寢殿和書房行走的仆人們全被撤掉,換成兆九和七星伺候著,緣由很簡單,王爺是武瘋子,傷害性大,為大夥兒著想還是離得遠點。

仆人們私下討論起來,有那頭腦靈活的,已開始尋找出路。

沒辦法,以前王爺雖不得勢,但王府架勢還是有的,他們作為下人吃喝不愁;現在王爺瘋了,這王府大廈將傾,趕緊尋個出路才是正經!

書房內,屏退了眾人的陸信衡敲著桌子小聲道:“該把消息遞出去的已經遞出去了,該露頭的也露頭了,人心浮動的也震出來了,你這一場戲,演的絕好。”

楚飛艦翹起大拇指送給景忱:“小王爺好演技。”

“這明明是你妹的餿主意。之前張巡撫去南穀村那次,你們裝瘋是靠臨場發揮吧?我回來後你妹一個主意一個主意的出,還給了許多道具,其中就有穀物做成的糞便,說必要的時候可以吃,哎呀那玩意兒以假亂真的讓人惡心!”陸信衡無語道。

“我妹見多識廣才有這麽多好主意,包括那個‘每日上房打卡’。”楚飛艦指指一本沒有封麵的冊子,“這個教程千萬藏好,讓賈苧發現就不好了。”

“已經熟記於心,燒掉吧。”景忱拿起來回端詳幾遍,輕輕放在炭火盆中,上麵有喻心的名字,他絕不可以置她於危險境地。

“話說回來,這個賈苧,該除掉了。”陸信衡小聲道。

“哪天讓他暴斃了就是,其他耳目離得遠,可以留著。”楚飛艦接話。

“不著急,除掉他還會有別人,大業啟動前再除去也不遲。”景忱否定道。

賈苧自他封藩開府就一直跟著他,踏實肯幹,一路從小廝混到管家的位置,誰料四五年前他才無意中得知,賈苧居然是那頭的耳目。

幸虧後續這幾年他忙著練武讀書,沒折騰什麽大動靜,心裏也一直防著所有人,除了在幾個心腹麵前從不展示真麵目,否則早就被皇兄抓住把柄了。

真是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