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母親的麵,景忱臉上的疲憊和擔憂終於展現出來,看的淩太後心疼不已。

“忱兒的心誌,母親是越來越知曉了,你想奪位,不僅是報仇,更是為天下蒼生計,母親為有你這樣的孩兒自豪不已。”淩太後眼中泛起淚花,頭上的白發也在燭光下若隱若現。

她十七歲聽信夫君的誓言入宮,十八歲生嫡長子景珩,生景忱的時候是三十四歲,生小女兒景嫣時已近不惑之年,故此時已是接近天命之年的人,加上憂思過甚,自是白發橫生。

景忱很欣慰,母親一下就懂了他的心思,隻是他還有一個理由不曾說出口,那個最重要的理由,因為喻心的出現。

淩太後繼續道,“你有誌向是讓人欣慰的事,隻是你馬上二十三歲了,一直不曾真的婚娶,我這心一直懸著……”

景忱搖頭,待要說些什麽卻被製止了,淩太後感慨道,“我知道,是景謙不安好心,你的王妃之位才一直空著。我的意思是,信衡他們終究隻是事業上的良助,身邊總得有個人照料你的生活,你可以娶側妃或妾室,這個景謙管不著。母親身邊有個小丫鬟知根知底的,她娘就是宮裏的許嬤嬤……”

“我能照顧好自己,您瞧,我的穿戴可有半點差錯?兆九和七星從小跟著我,不僅是我的侍衛,也能照料我的起居,我在鄉下養病的時候,都是他倆伺候我,從無半點差錯。”景忱忍不住打斷母親的話。

淩太後搖頭,“許丫頭姿色不差,人也賢惠能幹,做個通房就好,一會兒喚她進來你瞧瞧,差不多就帶回去吧,母親的眼光你還信不過?”

“母親可知,表哥剛娶一門側室,禮儀規製卻跟正室一樣的對待,他進京的時候還戀戀不舍呢。”景忱直接轉移了話題。

淩太後大喜,“信衡終於娶親了,你姨母可是急得不行又拿他沒辦法……兒啊,做娘的都急啊……”

“信衡對自己選的側室很滿意,她是位溫和嫻靜的廚娘,剛認識時便牢牢抓住了表哥的胃。礙於身份差異,信衡隻能讓她做側室,但我能看出來,即使以後有了正妻,他也會最寵愛這位廚娘。母親,聽從父母之命是孝道,但最心儀的,永遠是自己選的那個人。”景忱顧左右而言他。

淩太後聽明白了,兒子的婚姻大事想自己說了算,不是自己選的,哪怕是通房都不想接納,縱使這通房是三年不見的母親塞給他的……

真倔強啊,和當年的自己一樣。

“忱兒,你可是有心上人了?隻是你的王妃,你自己說了也不算啊。”

景忱不置可否,隻說道:“母親可知皇兄給我指的第三個王妃,中書令薑家的女兒?”

淩太後點頭,“又一個死於非命的無辜之人,景謙太狠了。”

“她沒死,但也隻能苟活於世,薑鑒知道她沒死,但也不敢聯絡。”景忱麵色鄭重道,“我的王妃是自己說了不算,但我的皇後,可以。”

淩太後:“……”

兒子說話很隱晦,總是不正麵回答她的問題,總是拿著別人舉例,但最後都是在說自己。

他有心上人了,但為保護那人,母親麵前也不會透漏半個字。

淩太後突然領悟到,他要做的大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讓那人正大光明的做他的皇後。

全明白了,都是女人,淩太後突然生出些許對那人的羨慕,她的小兒子,居然是個癡心種子呢。

癡心種子生在帝王家,可真不是什麽好事。

罷了,既然不想說,那就以後吧。

淩太後也跟著開起玩笑,“母親馬上就五十七周歲了,就怕歲月苦短,見不到忱兒登基那一天呢,我兒還是專心做大事吧,既然兆九七星能照料好你,何必多個通房那麽麻煩呢。”

景忱立馬給一點就透的母親行大禮,“孩兒定當全力以赴,堂堂正正的迎接母親回京城慈寧宮。”

“忱兒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留的青山在,才會有柴燒。母親也會努力自保,不連累忱兒一絲一毫。”淩太後叮囑道。

景忱鄭重答應。

同樣是母子相見,皇宮裏的這一對就不怎麽愉悅。

慈寧宮,景謙和自己的母親,聖母皇太後鄒氏相對而坐。

鄒太後臉色不大好看,因為她恨那個人,恨那對母子,恨到聽到他們的任何一個字都氣的牙癢癢,縱使她這些年一直占據上風。

正明帝的臉色卻是愉悅無比,“母後,他是真瘋了,好好一個人居然變作了那般模樣,要知道父皇的十三個兒子中,景忱是容貌最出色的那個,比他哥哥景珩還要強許多,父皇就說過他,可謂天賜容顏,可今日瘋了的他,用句不怎麽恰當的話來說,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閉嘴,你是在怨我沒把你生的比他好看嗎?”鄒太後麵有慍色。

正明帝:“……”

他承認他今天是過於興奮了,忘了母親的傷痛,也忘記了她古怪的脾性,竟與她話起了家常。

鄒太後其人,當今皇帝的親生母親,先帝的綏妃,來自於北境附屬小國,是一位庶出的公主,出身卑微卻有鴻鵠之誌,且善於權謀,在她的步步為營下,景謙得到了皇位。

然而,鄒太後最寵愛的卻不是這位給予她榮耀地位的皇帝兒子,而是皇九子即她的第二個兒子景昀。

因為景謙是在皇太妃們的膝下長大的,十一歲才回到她身邊,而景昀是她親手撫養大。

她討厭景謙身上的很多習氣,雖然那些習氣都是她教給他的。

景謙即使是在她的籌謀下登上皇位,也與母親並不親近,母親說過,扶持他上位,是等不及景昀長大,否則這位置該是景昀的。

如此一對母子,除了奪取皇位時齊心協力,其餘時候都是別扭的。

別扭如同今日,正明帝不看眼色的提了淩荔桐,要知道淩太後可是鄒太後的眼中釘!

景謙趕緊賠不是,但心裏越發厭惡母親的古怪,母親對景昀說話時的和顏悅色呢,都跟著景昀去了西部藩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