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太後嗤笑一聲,“你的親兒子很怕你。”

正明帝:“我也很怕我的母親。”

鄒太後:“……”

正明帝起身告辭,說還有政務要忙,改日再來陪同母親說心裏話。

他走後,鄒太後氣的把案幾上的點心拂下地麵,口中是遏製不住的怒氣:“我不想聽什麽他就說什麽!我讓成章多來給我講書,他就讓成章開府自立,為的就是把成章支出去,不能輕易進宮陪我!這個兒子,當真是讓人失望,我當年為什麽不咬牙扶持我的昀兒上位!”

伺候著的人戰戰兢兢,無一人敢接話,包括貼身伺候鄒太後多年的老嬤嬤,太後罵的可是當今聖上,他們但凡說一個字,腦袋都不夠砍的。

正明帝壓抑著怒氣從慈寧宮出來,低聲吩咐道,“去玥妃那裏。”

仲淮孟立馬仰脖子喊道:“擺駕承露宮——”

玥妃翁月茵,是目前最受寵的正明帝妃嬪,育有一子景璉,今年隻有三歲,母子二人均是其他妃嬪的眼中釘。

翁月茵聰明溫婉善解人意,正明帝有什麽不痛快時,便喜歡去承露宮坐一坐。

且翁月茵的兒子景璉起名也與眾不同,哥哥們都是三個字,隻有景璉是兩個字,和上一輩一樣;而且這個“璉”字,寄托了正明帝無限的期望。

有不明就裏的外國使臣來景順朝覲見,竟會以為景璉和皇帝是兄弟,鬧出了諸多誤會,但正明帝始終堅持己見,不給景璉改成三個字。

翁月茵每每為此戰戰兢兢,她並不想自己的兒子成為出頭鳥,可她倔強不過正明帝,正明帝隻想把自己的恩寵加在他們母子身上。

這一日,趁著正明帝感慨景成章開衙立府的事,翁月茵再次表明心跡,請皇帝重新給璉兒賜名,和兄長們一樣是三個字就好。

正明帝有些惱怒,怎麽翁月茵也不夠順從了?

他取消了在承露宮過夜的打算,一甩袖子回正陽殿了。

翁月茵咬著嘴唇,派心腹太監保吉喬裝出門,去慈光寺送消息,她知道瘋掉的浥王現在住在那裏。

她就是浥王爺在宮中的眼線之一,當年薑靈佳懷孕捅到正明帝這裏的消息,正是她告訴淩太後,淩太後又傳給景忱的。

做眼線是她為自己做的兩全準備,從景璉出生就踏上這條路了,她和其他拚命往上爬的嬪妃不一樣,並沒有期盼著來日榮耀萬丈,隻盼著能安安穩穩長長久久的把日子過下去,眼見自己成為宮中人的焦點後,她驚恐萬分,苦思冥想的尋找出路,宮裏肯定是不行,她想到了慈光寺的淩太後,主動建立了聯係,覺得實在不濟自己也可以去皇家的慈光寺了此殘生。

之所以選淩太後,還有個不能說出口的原因,她是甘邑郡人士,父親是郡中主簿,甘邑郡屬於浥王屬地,所以她有機會得見景忱一麵,這一見不得了,可謂一眼誤終生,浥王爺的身態姿容從此便入了她的心,怎麽都揮之不去。

也曾想仗著自己的絕美容貌,能嫁於浥王做個側妃哪怕是妾室,但很快就被送去選秀,好相貌助她成了正明帝的妃子,又助她得寵不已。

無人時翁月茵便望著皇宮的高牆發呆,她心儀的男子,至今未曾婚娶,還成了她的小皇叔,真是造化弄人。

她不允許他受任何的傷害,這些年一直明裏暗裏的替他說話,也會替他傳遞一些信息,所以在得知正明帝親封的浥王妃雖已墜崖,卻是未婚先懷孕時,第一時間把消息送到淩太後那裏,恰逢景忱也在查薑靈佳,一切便對接上了。

這幾日翁月茵也是心神不寧,因著景忱要進京覲見皇帝,又因著他瘋了。

好好一個人,她不信會瘋了,她真的不願意相信。

所以她派小太監出門,一是送消息,二是探看下浥王的現狀。

小太監熟門熟路,很快把消息送到了淩太後那裏,並見到了正在對著月色發呆的小王爺,又很快回到宮中。

翁月茵聽了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根據小太監的描述,小王爺不是瘋魔的樣子,隻是過於安靜而已。

憂的是因為景忱瘋迷,正明帝不準他參加除夕的家宴,她見不到他了。

瘋迷,不可能啊,那麽清冷睿智的一個人。

不能是裝瘋吧?一個念頭冒上來,翁月茵嚇了一跳,又很快穩住心神。

如果浥王爺是裝瘋,這裏麵的學問就大了,裝瘋這麽大的陣仗,必然是為了掩蓋一個更大的內幕;翁月茵死死咬住手帕,她一直在暗中做兩手準備,如今看來得加快些節奏了,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景璉。

慈光寺內,眾人圍光而坐,臉上都有些凝重。

根據玥妃的說法,正明帝突然讓三皇子景成章開府自立,又給他賜婚,是正明帝和鄒太後在一起時決定的,這一點挺耐人尋味,他們暫時還琢磨不透。

不過根據賜婚的情況來看,這位弄巧成拙的三皇子已被踢出繼承人範圍。

還有,玥妃讓小太監強調了正明帝氣呼呼進承露宮時的狀態,嘴裏說了句很粗魯的話,“什麽兄終弟及,做你們的黃粱美夢!”

他口中的“弟”,是一直萬分防備的景忱?可能性非常大。

還有那個“你們”的黃粱美夢,你們是誰,淩太後和景忱?不怎麽像。

陸信衡嗤道:“無論說的誰,咱這位皇帝的龍椅坐不穩當是真的。”

“那是,景成章文韜斐然出口成章,比老大那個莽夫,老二那個避世不出的都合適做太子,怎麽會突然被踢出局?”楚飛艦翻個白眼。

“既然是在鄒太後處賜婚的,那估計和那位古怪的太後娘娘脫不了幹係。”陸信衡接話道,“哎呀別猜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老三被踢出去,貌似少了一個對手,但關鍵景忱仍舊是皇帝老兒的第一防備對象,今天又提了兄終弟及,瘋了都不放過你,讓人心驚啊。”

“不是我。”景忱搖頭道,“我認為是景昀,結合皇兄剛從鄒太後那邊出來,立馬就去了承露宮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