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帝點頭又搖頭,“父皇駕崩,楚家獲罪自行請辭,其實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怕人議論是浥王嫡係罷了。前幾日楚家的外甥楚禹行,一直跟在景忱身邊的那個伴讀突然上折子,說對景忱已盡本分,也算是對得起皇兄當年對楚家的照拂了,如今大皇子早就故去,而景忱已瘋,他要求回楚家去,不再陪在景忱身邊。”
“還有此事?倒也說得通。”景世寧接話道,“說起來當年不隻是大皇子照拂他們,陛下您也照拂不少啊,這些年對楚家一直關照有加,他們在當地可是很吃得開呢。”
正明帝沉吟:“是的,朕看他們似有悔悟之意。楚星淳聯名上折,請求讓他這個外甥回家做個閑人,不要跟著浥王折騰了。所以朕才想起他來,其實星淳他一直陪了朕和皇兄九年呢。”
景世寧:“那皇上就更沒什麽顧慮了,景忱已瘋迷,而良禽擇木而棲,楚家是識時務,借此跟您表忠心,以求報效國家是恰如其分的。”
正明帝心中的大石落下來,“朕也這麽覺得,楚家不像陸家一直堅定的站在景忱那邊,他們是比較中立的,當時把楚禹行送到景忱身邊是置氣呢,其實大可不必,早點軟下來跟朕求個情,過幾年也就重新任用了。”
“是,楚星淳是桀驁不馴的性子,被莫名牽連後自是不容易服氣,但歲數大了,人自然就平和起來,能想通許多道理。至於那楚禹行,又不是他親生兒子,無非是個沒有家世可依仗的外甥,放哪裏還不是隨便一指,要是他自己兒子,斷不會送到景忱身邊吧?”景世寧說道。
正明帝點頭,皇叔的一席話,把他心中的不惑全解答了。
他是皇帝,手中有至高無上的皇權,別人都是跪著感念他的恩德,楚星淳也不例外,雖然表忠心表的遲了些,但該來的早晚會來的。
“那星淳擔任京畿大營的統領是再合適不過了,聽說他那個外甥楚禹行功夫一流,景忱被刺時以一抵十,倒也可以用一用呢。”
景世寧幹笑兩聲,“楚禹行應該是從景忱被刺一事中醒悟了,一身本領不能跟著瘋迷之人埋沒了。”
正明帝跟著笑,“是的。這麽看,鎮川雖魯莽,倒要是為朕爭取了一個人才。”
景世寧點頭稱是,心說果然還是薑鑒那法子好,要想自家孩子不被牽連進渾水,那就想法設法讓不相幹的摻和進來,這楚星淳於公於私正合適,隻要不是景昀上來,連帶下景宏就是了。
至於太後那裏如何交代,自有皇帝去麵對,關他什麽事,反正他也說不動皇帝,認個錯就拉倒了。
正明帝不知道的是,薑鑒和景世寧是同齡好友,倆人都對字畫有濃烈的興趣,所以昨晚景世寧覺得無法掌控局勢時,第一時間去請教了有實權的老友。
景世寧不知道的是,楚星淳出山的事是景忱在背後操縱,而薑鑒就是在朝中的執行人,薑鑒正苦於沒此事有突破口時,康王景世寧就送上門了,所以薑鑒順水推舟,即保全了老友的兒子不蹚渾水,又把楚星淳成功送上位。
京城中的人都不知道的是,“兄終弟及”的說法在民間引起強烈反響,但百姓對這個“弟”卻持有不同看法,認為該是正明帝的十一弟景忱,畢竟皇位原本就是他的,皇帝百年後皇位回歸,正明帝也算是有良心。
一時正明帝的口碑上升不少,景忱則是暗中得益,反而是景昀,進一步成為皇兄的眼中釘。
任命楚星淳為京畿大營統領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還順道冊封楚禹行為驍騎營參將,楚星淳的親兒子楚則錚為先鋒營參將,讓三人十日內一同到京赴任。
如此楚飛艦這邊就必須得啟程了。
楚禹行倒戈,陸信衡自然是要替景忱上折子表達不滿的,但沒人搭理,很快就被其他奏折埋沒了。
景忱借遊曆之名,也得啟程走人,他們已跟楚家約好在第三地秘密相見,商議各種後續規劃。
所以他們從南穀村出發後就得兵分兩路,楚飛艦快馬回楚家做給別人看,而不被注意的景忱和陸信衡去約好的地方等著,和楚星淳等人秘密相見。
一切準備就緒,啟程那日天還沒亮,喻心就去敲土屋的門,她要伺候她男人更衣,以彌補自己不能陪他一起去的遺憾。
不料景忱直接拂開她,伸手由兆九和雜役們伺候更衣梳頭。
喻心:“……”
楚飛艦在邊上幸災樂禍。
早飯時姓景的也很有骨氣,直接沒去吃,因為那是喻心做的。
喻心簡直是大無語,心眼就這麽小嗎?
楚飛艦:“我這次站景忱不站你,因為他第一次有機會可以各地走走,沒有監視也不需要時時報備,所以特別想帶著你一起,就是那種有快樂一定要和你分享的意思,懂嗎?還有外祖那裏三番五次地邀請你,你不去著實不孝。所以我最後一次問你,你,跟我們走嗎?”
喻心忍下眼淚,搖頭道:“不。”
楚飛艦撂下筷子冷笑一聲,“沒人情味的東西,你就鑽錢眼裏吧。”
說罷起身走了。
錢比男人靠譜,喻心咕噥一句。
分離時刻到來,喻心當著眾人麵去拉景忱的袖子,想再抱他一下,好不舍,在他終於要離開的時刻,她才覺出鑽心的難過來,明日起來,再也看不到那張讓她明媚一整天的臉……
然而,她再次被推開了,眾目睽睽下。
要離開的眾人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不離開的黑壓壓跪了一地拜別小王爺一行人,隻有喻心孤零零的站在那裏,眼裏含著淚盯著她男人的背影,心裏默念對不起。
馬鳴陣陣,馬蹄聲響起,他走了。
一陣風吹來,吹起的沙子迷住了喻心的眼睛,都二月裏了,這風還跟剪刀一樣刮人的臉,刮的心裏也疼疼的。
玉芬在邊上咕噥,“你就是個財迷底子,隻要錢不要男人,就等著挨收拾吧。”
喻心不解:“誰,誰敢收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