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飛艦咧咧嘴,在他鍥而不舍的感化下,舅舅都學會現代話了。“您覺得,景昀會攻擊九門中的哪個門?”

楚星淳略一沉吟:“翀武門。”

楚飛艦搖頭,“不可能。上次他在翀武門吃景無為的癟,大家都知道他對翀武門有陰影,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為什麽要去幹?”

楚星淳挑起嘴角一笑,“你猜。”

靠,一把年紀了卻比他還皮,楚飛艦偏不猜,隻分析兵力:“我們須有三萬人在這邊拖住景昀主力部隊,這樣九門那裏過去兩萬人,加上各個門的衛所兵力四萬,一共六萬人,就是我們全部的兵馬,六萬人需要分布在九個門。皇帝宮中有禁把守軍,是不可能給我們用的。巡防營歸景鎮川統領,自然也是偏向於宮中。我說的沒遺漏吧?”

“沒有。傳我命令,翀武門部署京畿大營兵力一萬兩千人,其餘八門各一千人。你我皆守翀武門。”楚星淳鏗鏘有力道。

楚飛艦眨眨眼睛,“我懂了,你預判了景昀的預判。人人都知道景昀不會去翀武門,但他偏要去,他以為我們不知道,其實我們知道他不知道。”

“混小子,快去吧,我們必須趕在叛軍前麵進城,我們隻有半天時間。”楚星淳罵道。

當日淩晨時分,大批人衝京城翀武門而來,領頭的正是景昀。

他帶人突圍成功,本可繞過京城潛逃,可事已至此怎會甘心?

帶出來的有萬餘人,先期進攻京城沒問題,畢竟京中有九門,京畿大營的人馬都在這邊和他主力部隊糾纏,九門每個衛所四五千人而已,還都是些常年不打仗隻會看門的老兵油子,他都懂。

一萬多人對五千人,又是始料不及的打法,城門很快就會被攻破,屆時麻煩的是皇宮那邊,裏麵還有禁軍兩萬人。

不過 ……他自有應對。

作為聖母皇太後的親兒子,他能在皇城裏沒有自己人?最重要的午門守衛,便是他自己的人,早就給他送密信出來,會跟他裏應外合。

隻要能出其不意的從午門進入,那皇宮就不在話下了,兩萬禁軍人太多大部分都守在午門外,根本擠不進去內城,他隻需要派人一夫當關,千餘人就能利用宮門擋住那兩萬禁軍。

大多數禁軍被擋在外麵,裏麵那點人手不足為懼,皇帝二哥到時候就是他的袍下俘虜,那把夢寐以求的龍椅直接呈現在眼前,他讓人請母後過來,由母後宣布他即位就可以。

哦到時候得殺了景忱他親娘,然後下一步預備著景忱造他的反,當然了,前提是景忱恢複神智,不是個瘋子的時候再說。

已隱隱約約看到高大城門的影子,景昀越想越神采飛揚躊躇滿誌。

他來的正是翀武門。

人人都知道他在翀武門受辱,人人都知道他以此為恥,人盡皆知他不會再來一個人人都能預料到的地方。

但他偏又來了,我偏要來我受辱的地方,你們以為我不會來一個大家都知道的地方,我偏會來,因為我知道燈下黑的道理,這裏的兵力布防,一定是九門中最弱的地方,我有我的預判,我的預判超出你們的預判。

瞧,暗夜裏死氣沉沉的城樓和城牆,絲毫覺察不到危險降臨。

他不知道有人預判了他的預判。

大軍壓城,在沉重的腳步聲終於能驚醒城樓上的人時,守城兵士才被驚醒一般,趴在城牆上往外望,接著驚慌失措的鳴鑼:“叛軍來了,叛軍來了!”

那急促的鑼聲說明他們的始料不及,說不定還有準備不足,景昀笑了,一揮手:“攻城!”

身邊響起號角聲,成批的黑衣鎧甲人推著衝車,操縱著懸掛在橫梁上的粗大圓木,喊著號子朝城門工去。

不料剛到城樓底下還未撞到木門,頂上就有大石從天而降,砸的推車士兵們鬼哭狼嚎,離門近的當場被砸死砸扁,接著一桶桶火油潑下來。

士兵們產生懼意,沒死的試圖往回逃,卻被先行官揪住領子一刀抹了脖子,“臨陣脫逃者,斬立決!”

沒法子了,退後是死,衝上去說不定有功,畢竟剛九王爺說了,守城的準備不足,他們很快就會攻破城門。

隻是沒人樂意做出頭的大頭兵,死亡概率太高,這些人心裏多少是有些不甘的。

不過他們很快心理平衡,因為事實證明九王爺的話是誆他們的,所有人都得死,不可能隻死他們先頭兵。

對方不但有準備,準備的還很充足,人數比他們多,位置比他們高,地形比他們有優勢,他們隻有在空地上挨打的份兒。

被石頭砸,被火油澆,被火燒,被撒不明藥粉,被箭射,被長槍刺,所有人都有一種死法,可惜無法自行選擇一個痛快的。

坐鎮中軍的景昀看著遠處城牆根下的修羅場,意識到自己上當了,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是誰,衛所指揮使,景碩那個膽小的二弟?不像。

壞了,大概是楚星淳那個老狐狸。

副將努力壓著驚慌:“九王爺,前方戰況不明,要不您先撤吧。”

景昀甩手給他一巴掌,“主將臨陣脫逃,我對得起兄弟們嗎?告訴先鋒官,給我往死裏攻城,不計一切代價!”

副將不動,冒死勸諫道:“王爺,形勢對我等無利,您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隨著他的話,眾部將黑壓壓跪了一片,“請王爺火速離開,以待來日!”

“我等必會冒死攻城,但王爺需要先行躲避,太後娘娘還等著您呢!”

“留得青山在,才會有柴燒,請王爺快速定奪!”

景昀痛苦抉擇。

留下,應該就是個死,因為他已進入圈套中,看遠處城牆上那黑壓壓的兵士,那強悍的戰鬥力,壓根不是衛所那些兵油子的水平,分明是早布置好了重兵在這裏等著他。

走人,可以保一條性命,但恐怕救不出宮中的母親,隻能漂泊天涯,“以待來日”,來日是多久,誰也不知道。

籌謀了半年,死在臨陣一腳,他怎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