泮氏可不大高興了,後院那個老太太的這湯那湯三天兩頭的喝,她可是喻心的祖母輩,連看一眼都不能?

她嫋嫋挪挪的一甩手絹出門,告狀去。

楚舜為人古板守舊,一輩子小心翼翼,最怕當那出頭的鳥兒,唯有在納這名小他三十一歲的妾室時出乎所有人意料,排除非議一頂小轎子把人抬回家,自此寵的花樣百出,慣的泮氏飛揚跋扈,楚星淳那麽桀驁不馴的人都躲著泮氏走。

楚飛艦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就怕泮氏的鹹豬爪給他捋頭發,外孫長外孫短的喊他。

以前每次到外祖家住兩天他都得先打聽下泮氏有沒有回了娘家,回了他才敢多呆兩天;每次回到景忱這邊他都說自己是劫後餘生。

沒辦法,泮氏年輕貌美,在輩份上,是外祖的心頭寵,來喻心這裏避難都隻帶她一人,把二房三房扔家裏自生自滅。

喻心在她自己的宅子裏,第一次被人嚼舌根,第一次被人告狀。

泮氏未語淚先流,花花綠綠的小手絹不停的在眼角擦拭,說在廚房想看一眼豬腳湯,被喻心身邊那個醜的嚇人的男人婆推開了,要不是躲得快,男人婆的拳頭就要打在身上了。

說到最後是梨花帶雨,爺再不給她出頭主持正義,她就走不出這山裏的宅院了。

楚舜不淡定了,起身去廚房,一碗豬腳湯而已,至於嗎?事涉泮氏,他偏頗的心不由有些生氣,喻心這麽剔透的孩子,看不出他獨寵泮氏來?

不過進廚房的時候他不讓泮氏開口,自己先擺了個長輩架子,慢聲細語的問喻心又在做什麽好吃的?

喻心淺淺行個福禮,笑吟吟的回答外祖做了哪些吃食,不料不待說完楚舜就打斷她,意有所指的看眼無鹽,“這是名廚娘,還是你的丫鬟?”

喻心一愣,此言何意?不過她回答的義正詞嚴,“無鹽是我的姐妹。”

話音剛落泮氏就演上了,委屈巴巴的指著無鹽說道,“孫女的這位姐妹也太凶了,剛才差點打到我身上,我現在走在這院裏心驚膽戰的,難不成以後出門還得帶個刀啊劍啊的武器?”

無鹽就跟沒聽見一樣,認真掌控火候,姑娘會護著她的。

楚舜趕緊哄泮氏,“喻心是自己人,隻是這個丫鬟不好,打發了她就行……”

“外祖言重了,我看泮姨姥出門不用帶武器,她這張臉就是武器,富有殺傷力。”喻心毫不客氣的打斷外祖的話。

姨姥姥?也是,妾室在這個年代被成為姨娘,她跟了喻心的外祖,可不就是喻心的姨姥姥?泮氏眼淚汪汪的看向楚舜,用她柔弱無骨的聲音問道:“舜郎,我長的很老很醜嗎?”

楚舜還沒回答,喻心快速接話:“你不醜。”

泮姨姥轉悲為喜,她可不就是靠這張臉才獲得楚舜青睞的?

“你隻是美的不明顯。”喻心緊接道。

楚舜:“……”泮氏不美,他帶她回家作甚?

泮氏又要哭了,“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我不是天橋算命的,嘮不出你愛聽的嗑。”喻心立馬回答,寸步不讓。

“喻心!”楚舜怒了,這不明擺著欺負可憐的泮氏嗎?“泮氏是你的長輩,你不恭不敬冒犯她,快給她賠不是!”

喻心詭然一笑,又是一個淺淺的福禮,對泮氏說道:“姨姥姥對不住了,其實您像風一樣輕盈,像水一樣柔弱,像霧一樣朦朧,像月亮一樣浪漫,總之一句話,什麽都像,就是沒一點像人。”

說罷端起砂鍋往外走,“開飯了,愛吃不吃,不吃滾,我這裏不伺候告狀精。”

她早就伺候夠這個祖母輩的綠茶了,楚家其他人她都不需要做飯伺候著,包括楚星淳的正室,則錚表哥的親娘,人人都懂得為客之道,靜悄悄的住在這裏努力不給主人添麻煩,唯有泮姨姥姥忒把自己當個事,天天在院子裏吆五喝六的,有次如廁居然探出頭來讓無名給她拿草紙,嚇得無名再也不敢到後院來。

泮氏被懟的哭都忘了,從來,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她說話啊,連楚星淳都不敢!喻心明明隻是一個家在農村的外孫女,居然這麽不把她這個祖輩放在眼裏!

沒法忍啊沒法忍,她轉頭看向楚舜,嘶啞著聲音喊一聲“舜郎”。

楚舜跟想起來什麽般,無奈的搖頭笑,先前的怒氣已消散了大半,“你還是少惹她罷,三月裏我第一次見她時,她連我的麵子都不給。”

泮氏一怔,抹著眼淚跑了,晚飯也沒來吃。

楚舜坐在淩太後身邊,有些坐立不安,歸根結底他還是心疼泮氏的,泮氏肯定氣的吃不下飯去,在抹眼淚呢,要不給她帶些過去?

剛要開口吩咐喻心盛出些飯來,泮氏就怒氣衝衝的進來了,她一改往日弱不經風的姿態,一把端過淩太後麵前的砂鍋放在自己麵前,語氣生硬道:“夫人吃得我就吃得,論起來我還是夫人的長輩,哼!”

楚舜驚呆了,是,景嫣和喻心一樣大,這樣論的話貌似他楚舜輩分是大一輩,可能這麽算嗎?情急之下他都結巴了,“你,你不得無禮……”

眾人也跟著呆住,隻有淩太後麵不改色,笑道,“不打緊。”

喻心起身,來到泮氏麵前看著她,“搶東西很生猛啊,你終於露出真麵目,不再裝弱不經風惹人愛了。”

泮氏嘴角一挑,“怎麽的,你敢打我不成?”

“答對了。”喻心出其不意的掐住泮氏的手腕一擰,筷子落在桌上,接著一聲清脆的“哢嚓”,泮氏的手腕被卸下來了。

她慘呼一聲,臉色變得煞白,疼的直喊舜郎,說喻心反了天了,敢對她如此不恭敬,如果舜郎不處置她,她泮氏就一頭撞死在這裏。

楚舜上前,泮氏以為他要當眾把自己抱懷裏多加安慰時,身子已經離開了板凳,被強摜在地上跪下啊,“給夫人磕三個響頭,賠不是。”

泮氏急得麵紅耳赤,幾欲回頭,“舜郎你怎麽了,是你孫女欺負我啊!”

楚舜不答,隻狠狠摁著她的頭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