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玉濃密的長睫撲閃幾下,太後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伸出食指來,和他的指尖對上,笑盈盈地接話,“那時就是我們坐收漁翁之利之時。”

“太後英明。”玲玉阿諛道。

太後臉上露出一絲嬌媚的神情,同時又有些感概,“真是好一出一石二鳥之計啊。”

“還是多虧了太後的栽培。”玲玉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太後的手段一般都很高效,這次也不例外,她很快就不顧大臣們明裏暗裏的提示,將口諭傳達了下去。

她做事不管不顧,毫不遮掩,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他一時氣得氣血翻湧,立即氣勢洶洶地找到了太後。

此時的太後正與玲玉在一張巨大的椅子上相互投喂水果,兩人都有些衣衫不整,太後的外衣甚至已經滑落到了肩膀之下。

皇上一見兩人衣冠不整的樣子就氣得心口發緊,身子像篩糠一般地抖了起來。

“母後,你怎麽可以如此?”

皇上氣得話都說不清楚了,一句話在腦子裏轉了千百遍才說出口。

太後見他來了不慌不忙地將衣服整理好,玲玉有些慌張,急急忙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太後冷哼一聲,對身後的玲玉道,“玲玉,你不必驚恐,你是本宮的人,沒人敢把你怎麽樣。”

皇上氣得臉色漲成了豬肝色,“母後!大敵當前,秦親王還在與濟國抗戰,你怎麽可以這番紙醉金迷不理朝政?”

“不理朝政?”太後冷冷地瞥了皇上一眼,他臉上的淤青和掌印還沒有完全消下去,但是眸光卻是逐漸變得深邃堅定。

“你不是說我是禍亂朝綱嗎?”太後上前一步,眼神越發幽暗,眼底湧起了一絲冷淡的殺意,“怎麽如今又說我不理朝政?皇帝不是你嗎?你怎麽可以怪罪於我?”

“您……”皇上簡直無話可說,半晌後才絞盡腦汁道,“母後,如今熙國的大權都在你的手裏,你要我坐上皇帝這個位置我坐上了,你不要我做的事我也不敢忤逆,但是你既然手握大權,眼中總得有江山社稷吧?兒臣不想和您爭搶,隻希望你做自己這個位置該做的事。”

皇上的語氣虛弱,聲音衝滿了一種奮鬥無果後的絕望和落寞,像是準備做完最後的垂死掙紮後聽天由命。

太後察覺到了些他的異樣,抬手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子,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將皇上一席痛心疾首的話當作了耳旁風。

“本宮早就說過,秦親王是逆賊,你怎麽可以三番五次地幫他說話?”太後的語氣淡薄,像是在教育自己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沒有責怪,沒有憤怒,沒有情感,正是這總沒有任何情感的語氣更讓人覺得侮辱和嘲諷。

皇上捏緊了拳頭,指節發出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他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不讓自己失控。

“秦親王逆賊的帽子本就是母後你私自扣上去的,這本就是一種汙蔑,而您現在不僅不給秦親王物資,居然還要他單獨對抗濟國,您這是要將他往死裏逼啊!”

太後斜睨了皇上一眼,“你都說了,是本宮掌握大權,那本宮說誰是逆賊誰就是逆賊,你也插不得手,如今本宮說了秦親王意欲謀反,那他就是大逆不道,本宮叫他對抗濟國,都是便宜他了!你要是再這麽三番五次地對本宮的決定指手畫腳,那本宮也不會念及母子之情!”

“母後又何曾念及過?”皇上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大吼一聲。

玲玉的耳膜都被震的生疼,他知道,如今正有一場大戰,正伺機而發。

果然,太後一聽這話就忍不住了,大喊一聲,“你說什麽?”就又是一巴掌打了上去,皇上的另半張臉也腫了起來。

他疼得眼睛湧上了一層淚花,但是語氣依舊生硬,甚至帶著些質問的語氣問道,“那母後是不願意收回成命了嗎?”

太後正在氣頭上,什麽話也聽不進去,“本宮說的話,沒有收回的可能!你也給本宮出去!”

皇上聞言,緩緩地轉過身子,像是受了什麽巨大打擊一般,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太後的寢宮。

宮中待不下去了,他索性喬裝打扮一番後就去了京都街頭。

他原以為地處京都,平民都在天子腳下,無論如何都比城外的百姓過得好,然而事實卻讓他大失所望。

他所到之處,就沒見過一家能夠安居樂業的平民。

街道兩邊隨處可見乞討的人,他們都是衣衫襤褸,幾乎是衣不蔽體,身上全是髒汙,散發出一股汗臭、腐臭、腥臭交雜在一起的味道,不住地衝撞著皇上的鼻子。

但是他沒有捏著鼻子離開,而是皺著眉頭,仔細地觀察起這些人來。

瘦削的少婦抱著還在繈褓中的嬰兒,拿著缺了一個口瓷碗在討錢,但是她的碗中卻什麽都沒有,嬰兒沒有奶.水喝,已經餓得哭不出來。

幾個衣不蔽體滿身泥汙的小孩子聚攏在一攤汙水池邊,不知道在掏什麽,皇上定睛看去才發現他們是在搶奪幾片浸在汙水中的爛菜葉。

無數老人吃力地睜著眼睛,用已經殘缺不全的牙齒咬著幾個含混不清的詞,對著過路的人揚著手中的碗,皇上很努力才聽出幾個詞,“行行好……”

幾個開店的老板也是愁眉苦臉地坐在自己店門前,早就將門麵關上了。

天災加戰爭,即使是在京城中的百姓,也有如此多的人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而太後卻在宮中安心地享受著榮華富貴……

他的心中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本以為自己穿的這身粗布衣服看起來已經是貧苦不堪,哪想居然還算得上是富足。

就在他歎著氣給幾個乞丐施舍時,他偶然從眼角瞟到了幾個黑色的身影,皇上裝作沒有看見,自顧自地發錢施舍。

他知道,那幾個人都是太後的手下,專門受她指揮,來看著自己,隻是目的是好是壞,他猜都不用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