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斯準備和敖嘎的大軍會合嗎?”長興候一臉嚴肅的問。
侍衛道:“好像大軍沒有拔營的跡象。”
“那他讓我們去做什麽?”林霜問。
侍衛搖搖頭,具體的情況他還沒打聽到。
說話時額爾頓親自領傳令官過來了,見麵就一臉愁苦的嘰裏呱啦說了一大串,將領翻譯道:“圖斯平章大人命你們收拾東西,馬上隨軍啟程,不過將軍希望你們在臨走之前,先給他再檢查檢查,留下以後要吃的藥。”
林霜讓額爾敦坐到桌子對麵,初二裝模裝樣給他探脈。
侍衛去收拾東西,長興侯則跟那個將領和傳令官閑聊。
“怎麽我們不跟你們一起走嗎?”
將領搖搖頭:“太師的軍中,似乎有更重要的病人。”
“可配那個藥需要的材料很多,現在還沒能批量生產。”林霜插話道。
“單子上所列的藥材,大人已經派人去周邊的城鎮尋了。”
雖然不知道圖斯平章這麽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麽,但長興侯覺得這是個機會,轉移途中,他們說不定可以找機會離開,幾十人的隊伍,他還不放在眼裏。又或者跟他們到了遊鳳鎮,還可以想辦法與裏麵被圍困的大郎軍裏應外合。
但千算萬算,他們沒想到圖斯平章親自領了兩萬人的大部隊送他們過去。
這陣仗未免太大,林霜直覺是軍中有人認出長興侯來了,如果瓦剌抓了長興侯,往遊鳳鎮大朗軍麵前一擺,估計會動搖軍心。
她旁敲側擊,沒從圖斯口裏問出什麽答案來,圖斯隻說他手下有幾十人都中了“霸總”的毒,跟著太師的軍隊在遊鳳鎮療養,隨軍大夫束手無策,讓他們過去看看。
“不可能是為了手下,”長興侯分析道,“一定是瓦剌軍中的重要人物,否則圖斯不可能親自送我們去,而且他明知解藥不夠,分了他自己就沒了。”
“會不會是敖嘎?”
侍衛道:“若是敖嘎,他怎麽還能指揮大軍將皇上的親征軍打得這麽慘?”
“不管是誰,沈鈺這仇恨算是拉滿了。”長興侯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從紮營之地去到遊鳳鎮足有三四百裏路,越過長城,再輾轉往東,經過幾座邊塞小城,避過大朗的守衛軍,如今是談判階段,能不打仗盡量不打,雙方就算擦身而過,也保持著極力的克製。
夏季的風在長城外格外凶狠,陽光狠辣,曬在身上雖然不如南方那麽灼熱,卻能在無聲無息中揭掉人一層皮,林霜早做好了準備,用布將全身包得一絲皮膚都不露。
大軍穿過一片小山丘,視野突然闊朗,遠遠望去,青色的草和黃色的沙交錯,形成一幅綿延到天邊的壯闊畫卷。
畫卷上有不少活動的小點,那應該是放牧的牧民和他們的牛羊。戰爭再激烈,人民還是要生活的。
林霜和初二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一齊看呆了眼。
圖斯顯然對這片曠野十分熟悉,大軍一路疾馳,中間為了林霜幾人,偶爾稍作停歇,但吃飽喝足,就趕著上路。
兩日後,他們的目的地快到了,天地的盡頭出現一幅極具衝擊力的畫麵,幾萬頂帳篷張開鋪在大地上,圍住中間一個高出平原的方形城鎮,夜色漸沉,城中有幾星燈光透出來。
“那就是遊鳳鎮?”林霜震驚了,來之前她以為皇帝能堅持這麽久,遊鳳鎮肯定是一個防禦工事做得很好的塞外堡壘,萬萬沒想到就這麽**裸的暴露在天地之間。
“此地不好守,但很好攻,偏偏敖嘎不想與大朗結成死仇,為了圍住親征軍,他需要留數倍的兵力在這裏守著,能派出去打仗的兵力就不多,這是為何一開始瓦剌南下勢如破竹,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攻破京師的原因。”長興侯黑著臉解釋道。
他們跟隨圖斯進得大營中去,環顧四周,隻見大營占地相當廣,但裏麵走動的士兵卻並不多,如長興侯所說,敖嘎的軍隊分的很散。不過瓦剌兵基本都是騎兵,分散開也有利於跑馬。
圖斯先是將林霜他們安頓在一個帳篷裏,吩咐他們不要亂走動,轉眼又出去了。
林霜累的幾乎癱了,一停下來腿腳抽筋,而長興侯跟沒事人一樣,仿佛這點運動量對他來說不過是日常訓練。
他蹲下給林霜按摩,心事重重的吩咐道:“我去外麵看看,你和初二不要出去。”
一會圖斯派人來叫他們,林霜道:“我丈夫出去找茅廁,還沒回來,現在是去哪裏?”
來人用漢話回答:“太師要見你,你的丈夫我們派人去找。”
林霜隻得跟他們走,使眼色讓初二在這裏等長興侯。
敖嘎承襲順安王爵位,是瓦剌的太師,瓦剌政權的實際掌權人,這些年吉布哈的勢力壯大後,雖然對他多有不滿,並用實際行動與他作對,但總的來說,並未動搖他的地位。
林霜被帶到軍帳時,帳篷裏麵隻有圖斯和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那老者身材高大,腰板硬朗,雖然須發灰白,但一雙銳利的眼睛釋放出王霸之氣,站在他麵前沒人敢把他當老人看待。老者坐在主位上,圖斯平章在下麵坐著,林霜料想這就是瓦剌的實權人物敖嘎了。
果然圖斯給她介紹:“這是我們的國師。”然後向敖嘎說了幾句瓦拉語。
敖嘎點點頭,用生硬的漢語道:“你雖然是漢人的大夫,但給我們瓦剌將士治病,便是我們瓦剌的朋友,有什麽需要,盡管提。”
林霜眼睛掃過他脖子上露出的大片的黑痂,再看臉上掩不住的暴躁與疲態,料想也是被這毒折磨的不輕。
林霜點點頭:“多謝太師,如果有需要,我們會跟平章大人說的。”
圖斯道:“你們單子上所列的藥材,還差一味蠱蟲花,本官已經讓人到處打聽了。”
“蠱蟲花是調配解藥的主要原料,缺了就配不成。”蠱蟲花雖然不常見,但在北方的藥店還是有的,隻不過不叫這個名字,林霜懶得跟他們說明。
敖嘎壓不住一臉的暴躁,問她:“你的藥真有那麽靈驗?不能用別的藥替代?”
林霜道:“圖斯平章大人用過,他最有發言權。”
圖斯對敖嘎說了句什麽,敖嘎問:“剩餘的藥還有多少?”
林霜打開匣子給他看:“也就夠給圖斯大人用三四次了,主要是他這麵積挺大的,中毒時間也長。”
話未說完,賬外響起喧嘩聲,幾個暴躁的武將不顧守衛阻攔,如一陣風般衝進來。
“聽說來了漢人大夫,能治我們身上的癢?”一個武將用漢話問。
敖嘎麵露不滿,那幾個武將卻顧不上別的,轉頭看向林霜,武將眼睛通紅,一臉疲憊,粗聲問道:“你便是大夫?”
圖斯:“他們確實能調配解藥,但是目前還缺一味重要的藥材,你們需要再等等。”
說完又用瓦剌語跟其他人說了一遍,大家明顯情緒暴躁,嘰裏呱啦叫罵起來,還有人扯開衣服,露出胸口深可見骨的撓傷,鮮血淋漓的畫麵太過驚悚,林霜隻看了一眼,嚇的尖叫一聲,連忙用手捂住嘴。
實在太惡心了,她差點吐出來!
那武將眼睛瞟向林霜手裏的匣子,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圖斯發現了他的意圖,連忙攔住他,兩人爭執起來。
敖嘎“啪”的一下,一掌將榻前擺的桌子拍成兩半,起身走下來,猶如一頭釋放威勢的雄獅。
下麵鬧事的幾個武將頓時都老實了,下意識退後。
敖嘎衝他們惡狠狠的說了幾句,圖斯便站出來打圓場,那幾個武將這才罵罵咧咧、不情不願的走了。
敖嘎回頭見林霜一臉恐懼的瞪著他,害怕得瑟瑟發抖,便從壁上取下一把匕首,遞給她道:“這是柔然人鍛造的匕首,如果下次有人搶藥,你隻管拔出刀來,殺死他!”
林霜小心翼翼的接過匕首,抽出來一看,隻見這匕首的刃上閃著寒光,一看就是削鐵如泥的寶刀。
圖斯道:“他們被這毒折磨得生不如死,聽說有解藥,一時失去了理智,希望您能理解他們。”
敖嘎咬牙切齒道:“現在說什麽也沒用,為了得到解藥,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搶,你們聽我的話沒有錯,現在一定要保護好幾位大夫。”
圖斯見無法說服敖嘎,隻得行禮退出去,他得找那幾個武將,說服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帳篷裏隻整下敖嘎和林霜,敖嘎呼了一口濁氣,招呼林霜道:“你過來,看看這毒還有什麽辦法可以緩解,癢起來沒完沒了,真想拿刀子把皮肉都刮掉!”
林霜不敢不從,剛向前挪一步,先前想搶藥的那個武將又來了。
敖嘎隻得拉好衣服,一臉暴躁。
武將開門見山的問:“你還有多少解藥?”
這話顯然是問林霜的,林霜不敢亂說,抬頭看敖嘎。
敖嘎暴跳如雷,懟到那武將麵前大聲喝斥,甚至動手推了那武將一下,武將頓時被激怒,揮拳衝到敖嘎麵前。
“給我解藥!”武將大喊道!
敖嘎年紀雖大,武力卻不低,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拳頭,提起來往下一摔,一把扔向地上。
武將摔倒在地,狼狽坐起,背靠帳篷中間的大柱子,通紅的雙眼如餓狼般緊緊盯著敖嘎。
外麵的守衛聽到聲音衝進來,被敖嘎喝斥出去。
他捏著拳頭,朝武將走去,眼裏全是暴戾,武將眼裏倒映著如同野獸的敖嘎,緩緩爬起來,起身時順手懆起身後的半邊桌子。
兩人同時發動攻擊,敖嘎的拳頭雖然厲害,卻冷不防被半邊硬木桌子拍到臉上,他晃了晃頭,踉蹌後退,武將跟上來,朝他猛的一踹——
敖嘎身體往後飛去,林霜躲閃不及,手裏的匕首還伸著——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