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三大實權人物接連死去,瓦剌大軍頓時潰散,營地近乎被夷平,草原上到處是逃散的士兵。

然而這一戰大朗將士並沒有覺得贏,他們誓死守衛的君王,正躺在帳篷裏,隨時可能死去,對文武百官和當兵的來說,這才是最大的屈辱。

日光漸漸西斜,照著沉默打掃戰場的將士,瓦剌軍大敗而去,在草原上留下了幾萬具屍體,他們營帳裏還有不少吃食,還有受傷的馬匹,大朗將士拆下帳篷,就在屍堆中架火烤肉,一個個狼吞虎咽,自出征以來,他們就饑一頓飽一頓。到了遊鳳鎮後,幾乎就沒吃飽過,這回總算是能安慰一下早就餓到麻木的胃了。

趕了一天路,長興侯他們需要停下來休息,然而經常會有逃來的瓦剌兵騷擾。

快天亮時,又有不怕死的送上門來。長興侯一人幹掉一小隊瓦剌逃兵,撿起一把還算看得上眼的大刀,在瓦剌兵的衣服上擦幹淨血。他觀察四周,發現已經到了草原的邊緣,再往前就是荒漠了。

初二下馬爬到一座小丘上,用指南針查找方向。

“你不會走錯方向了吧?”林霜不滿的問

初二咬著唇不說話,隻皺著眉頭不停的看指南針。

林霜回憶起這一路的點點滴滴,問道:“沈鈺讓你帶我去見他,所以你這一路都是在欺騙我?”

初二停下動作,一瞥林霜,眼神是令人陌生的堅定:“大少爺的命令,我一定要做到。”

說著轉身,沿著小丘跑下去繼續找方向。

“你上哪兒去?”林霜喊道,正要追上去時,卻被長興侯抓住。

“他來過這兒?”長興侯朝林霜問道,“說清楚!”

林霜煩躁的說:“我知道的都跟你說了,他到底隱瞞了多少我真的不知道。”

她朝長興侯解釋了一通自己的猜想,也許沈鈺帶著宮裏的那塊乾坤輪回石,加上瓦剌的這一塊,拚成了一個完整的工具,可以帶他穿越去另外一個世界。

長興侯呆滯許久,似乎難以接受她的說法。

“穿越?另一個世界?”

以前對於智慧道長的事情,林霜問他時他總是避而不談,因為那是一個驚天的秘密,一旦那個王泰和說的話是真的,那麽這個秘密足以顛覆他們的世界。他以為隻有皇帝、二皇孫、慶王府世子和他知道這個秘密,沒想到林霜和沈鈺,居然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展開了調查,甚至比他們了解的還更多。

“這對您來說,也許很難理解。”

長興侯平複了一下心情道:“並非難以理解,本侯是不相信,王泰和被抓時一直說他是允文帝轉世,開始大家都以為他是裝神弄鬼,後來他說了一些事情,提供了一些證據……實在匪夷所思,所以皇上才派本侯前往南京的禁宮秘密調查當年的案卷。”

“現在您相信了嗎?”

長興侯沒正麵回答,他現在不得不接受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那兩塊石頭,能帶他去另一個地方?”

林霜猜測道:“你們說的天石,也許是一種特殊的隕石,帶有打通時空的能力,那兩塊石頭就是天石製成的。”

“所以他要帶走王泰和,和王泰和合作?”

林霜想到上輩子他們去抓的那個搞封建迷信的人,點頭道:“不管王泰和是不是允文帝轉世,這個人一定知道怎麽使用乾坤輪回石穿梭兩個時空。”

長興侯突然焦躁起來,道:“那咱們必須快點找到沈鈺,萬一他像當年的允文帝一樣,去了另一個地方,我們豈不是找不到他了?”

他正準備去小丘後叫初二回來,初二自己歡呼著跑回來了,指著一個方向大喊:“應該是那裏,大少爺就在那邊。”

“你看到了?”

初二得意的伸出手指頭,上麵停著一隻探頭探腦的小螞蟻,正是沈鈺培養的讓瓦剌人生不如死的那種蟲子。長興侯打了個寒戰,三人趕緊上馬,朝初二指的放向去。

沙漠與草原的交界處,隱約有一條幹涸的河床,蜿蜒通往沙漠的深處。

長興侯縱馬追上初二,他們沿著河床一直向前跑,轉過一道沙丘,眼前出現一座被風沙掩埋了近半的荒涼城市,城市中央的建築全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白色高台,高台前,站著一圈人,其中有兩人正緩緩往高台上走,一個穿白袍,一個穿黑袍。

“那是大少爺!”初二興奮的指著高台道。

“哪個?白的還是黑的?”他正要衝過去,長興侯拉住他的韁繩問。

“白的。”

林霜道:“那穿黑袍的是不是王泰和?之前在宮裏見到他就是這個樣子。”

長興侯“嗯”一聲回答她,突然舉手在初二的後頸上一切,初二悶哼一聲倒在他臂彎裏。

林霜驚叫出聲:“侯爺?”

長興侯將昏迷的初二和馬藏在沙丘後,道:“你在這裏,我去看看他們搞什麽。”

“會不會是準備舉行穿越儀式了?”林霜抬頭看天上快要壓倒下來的烏雲,明顯感受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

長興侯沉著臉,從凹地摸過去,彎腰蹲在一處倒塌一半的外牆下。

林霜覺得莫名的心慌,她遠遠的衝長興侯打手勢,長興侯衝她擺擺手,示意不用擔心。

林霜不管了,順著他走的路摸到他身後:“要阻止他們嗎?”

長興侯沒有回答,隻皺眉觀察中央高台上,相對而立的兩人。

沈鈺一身白袍,寬大的兜帽蓋住眼睛,全身上下隻露出白得幾乎透明的鼻子和下巴,他的嘴唇緊緊抿著,以往每次下定決心要做什麽事情,便是這樣。

而他對麵的王泰和則瘦得脫相,風將他的兜帽吹開,林霜得以看清他的外貌,是個有點陰鬱的少年,皮膚慘白,一看就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所有人一動不動,光這麽站著,四周的人都仰頭看他們,鴉雀無聲,情形說不出地詭異。

“他想做什麽?”林霜又壓低聲音道。

“看天上!”長興侯指指天上的烏雲,此時他們頭頂上一團巨大的烏雲正緩緩旋轉,越聚越厚,看上去馬上就要坍塌下來了。

林霜的疑惑已經達到了頂點,渾然沒有半點身處險境的自覺,或許呆待在長興侯的身邊,令她感覺安全。

“那咱們還要在這裏看多久?”林霜又問。

長興侯在猶豫,他既想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以驗證這些年聽說的傳聞是真是假,又擔心沈鈺真的跟允文帝一樣消失,他還得帶他回去救皇上的性命。

那坨雲看上去實在不詳,黑壓壓的令天地變色,就像世界末日要來臨了一樣。就在林霜再次抬頭去看的時候,雲層裏突然閃過一道霹靂。

風起,台上台下的人終於有了動靜。那雲裏的閃電越聚越多,變成張牙舞爪的金色巨龍。

“我覺得不對勁,這太危險了,得把沈鈺叫下來。”

話音未落,王泰和突然轉身往台下跑,而台下原本站著的人裏,有人抽出武器來。

局麵在一瞬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拿出武器的人衝那些毫無防備的人砍殺過去,慘叫聲不斷,沈鈺走到高台的邊緣看著王泰和。

王泰和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抬頭往天上看去,漆黑的眸子裏映著即將落下的閃電。

“沈大人,朕還有未完的心願,就不跟你一起過去了!”

沈鈺:“你沒有必要殺人,我說過不會勉強你!”

王泰和骷髏般慘白的手從袖子裏伸出來,手上舉著一個盒子:“多謝沈大人將我救出,還幫我湊齊了這兩個法器。乾坤輪回石是卓遠的東西,我還有用,就擅自拿走了。”

“原來是被你偷走了!難怪敖嘎一口咬定是在我身上。”

“可惜敖嘎實在沒用,都把假皇帝圍住了,卻不敢殺他。”

“大朗是你劉家的祖業。”

“落在逆賊手上,祖業早毀了!”

沈鈺抬頭看天上,半點沒有驚慌失措,隻淡淡的問:“你可有騙我?那個世界真的存在?”

王泰和道:“當然是存在的,但並不是所有天石都能用來做穿越的法器,你的想法和卓遠一樣,他也想參透其中的奧秘,做一個大型的,把更多的人帶過去,可最後都失敗了,所以那書上的方法,沒有一個是行得通的!”

沈鈺終於動容,回頭看台子中間放置的兩塊照著乾坤輪回石打磨的天石,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天空金光一閃,巨龍終於落下,沈鈺抬起頭,兜帽落下,閃電將他完美精致的五官照得纖毫畢現。

“沈鈺!”林霜大叫一聲。

眼前人影一閃,長興侯快如閃電的疾躍出去,抓起王泰和往高台上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