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慢走,歡迎再來。”老袁收了銀子喜上眉梢,對著客人更是一臉的殷勤。

婦人笑著點了點頭,“那是自然,夏姑娘做的衣服這麽合我的意,我一定會再來的。下次要記得給我留上好的布料啊!”

“那是,那是!”老袁連聲地答應著,送那婦人走遠了才轉身回來,數著錢匣子裏的銀子,心情就愈發舒暢了起來,胡亂地哼著小曲。

“袁掌櫃,最近生意真火紅啊,想是要發大財了吧?”一個倒背著雙手,邁步走了進來,笑眯眯地問道。

這人四十多歲的年紀,穿了一身深紅色的袍子,戴了一頂黑紅條紋相間的瓜皮帽。體型甚是富態,一臉逢迎的笑意。

“喲,這不是陳大掌櫃嗎?平日你對我這小鋪子看都不看一眼,今天外麵刮的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老袁半開玩笑地跟他打著寒暄。

陳必財哈哈一笑,“都是街裏街坊的,總也不走動豈不是生分了?袁掌櫃不去我那裏,那我隻好來了!”

“哎喲,那還真是受寵若驚了,要不裏麵去坐坐?”

“不用了,鋪子裏還有些事情要忙,隨便說幾句就走了。”陳必財一邊說著一邊在鋪子裏打量著,“你這鋪子也有些年頭了吧?”

提起這個,老袁不無驕傲,“是啊,算上翻蓋之前,大概也有三十年了,可不正經有些年頭了呢!”

“我聽別人說其實這鋪子不是你的,你一直替別人打理,不會是真的吧?”陳必財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老袁目光閃了閃,笑道:“什麽真的?都是那些閑人說出來的閑話。要說我替別人打理鋪子,那也不假,不過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這家鋪子可是我的家產。也不知道什麽人安的什麽心才造出這樣的謠來?”

陳必財老奸巨猾在這懷桑小城可是出了名的,怎麽會聽不出老袁這話裏帶著影射呢?也不去接他的話茬,東摸摸西瞅瞅,“袁掌櫃,你這些布料都是從哪裏弄來的?雖說都不算太名貴,織工卻是不錯啊!”

“還是陳大掌櫃識貨,我這些布料都是從走腳的小販那兒淘來的,純手工織出來的。”老袁知道他不過是沒話找話說,對自己的貨源根本沒興趣,也沒必要瞞著他。

這懷桑臨近三國交界的地方,人口混雜,多的是小商小販,挑著擔子,把自己家織的布、編的筐簍、摘下的土產拿來換錢。買這些稍顯粗糙的布匹,還是海曼的主意。這種布料往往很便宜,做出的衣服卻別有風味,能賣個好價錢。

別家就算是進了這種布料,沒海曼的手藝,也是賺不到錢的,所以他更不怕有人搶了他的生意。

“對了,聽說你們鋪子裏來了一位心靈手巧的姑娘,做的衣服十分出眾,引得婆子媳婦姑娘們紛紛誇讚呢。”陳必財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把話題點到這上頭來了,“袁掌櫃你還真是好福氣,從哪裏找來這麽一尊財神啊?”

老袁聽了這話心裏就明白了,感情是為了海曼來的,不動聲色地笑道:“什麽財神?那不過是我遠方親戚家的一個丫頭,家裏鬧了饑荒,無處投奔,這才到我這裏來了。她沒什麽本事,就是會點針線工夫!”

“哎呀,袁掌櫃,你這個人也太謙虛了。那位姑娘一來,你這裏的生意就紅紅火火的,還說沒什麽本事,你這是要氣死同行啊!”陳必財湊到老袁跟前,笑眯眯地看著他,“你要是不想要這尊財神,那我可要搶過來了,正好我那陳記還缺人呢。”

“怎麽?陳大掌櫃是來搶人的嗎?”老袁沉了一下臉色。

陳必財見狀哈哈大笑起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何必那麽認真呢?”

“哈哈,我也是開玩笑的。”老袁也笑了起來。

兩個正笑著,來了客人,陳必財趕忙告辭出了門。

海曼幫客人量了尺寸,問了喜好,選好了布料,將客人送走了,才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袁叔,剛才那人是誰啊?”

“是陳記綢緞莊的掌櫃陳必財。”老袁冷哼了一聲,“他惦記咱們這個鋪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一直都沒搭理他。他也暗中使過壞,想要擠垮了這個鋪子,好在有林老爺從中打點了,才沒讓他得逞。他已經好一陣子沒出來蹦躂了,今天突然來了,一定沒安好心!”

陳記海曼倒是聽過的,在懷桑的主幹道上,很大的一間鋪麵,賣的都是從各地運來的高級布料綢緞,生意做得很大,遠非袁記所能比的。

“袁記和陳記隔著兩條街呢,做生意也彼此並不妨礙,他為什麽要跟袁記過不去?”海曼有些不理解。

“你剛來沒多久,不知道這懷桑城裏的事情。陳記仗著財大業大,幾乎把整個懷桑的綢緞生意都給霸占了,切斷了許多的貨源。那些小的綢緞莊隻能高價從陳記進貨,受那黑心的陳必財壓迫。那些反抗的,都被陳記設計擠垮了。如今整個懷桑城可謂是陳記的天下,綢緞的價錢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連官府也拿他們沒轍!

而咱們袁記有林家做後盾,不從他那兒進貨,他幾次算計也沒得逞,心裏總不是個滋味,在就把這兒當成他的眼中釘了!”

原來是想搞商業壟斷啊,還真是貪心不足,不給別人留活路啊。

“袁叔,林家已經散了,以後咱們的進貨會不會很困難?”她有些擔心。

“這個你隻管放心吧,沒事的。”老袁嗬嗬一笑,“咱們袁記的綢緞布匹本來也不是來自林家的,而是林老爺的朋友給提供的。那位金老爺在永城可是數一數二的富商,陳必財不敢拿他怎樣的。”

海曼聽他這麽說,放了心,“這樣就好!”看了看時間,到了跟客人約定時辰,於是提了她的工具箱,“袁叔,我去騾馬張家給張老太太量尺寸,你幫我照看一下巧巧。她中午沒吃東西,一會兒醒了該餓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我會伺候好三少奶奶的。”

“袁叔,都跟你說了好多次了,這個稱呼以後不要再用了,隔牆有耳的,萬一被有心人聽了去,鬧出事情來就不好了。我們兩個倒是沒什麽,到時候連累到你和你的家人就糟了!”海曼板起臉來提醒他。

老袁拍了一下腦袋,“你看我,習慣了,總是忘。行了,我記得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好,那我去了!”海曼笑了笑,起身欲出門。

“夏姑娘,你先等一下。”老袁突然想起什麽來,在櫃台後麵翻找了半天,拿出一柄匕首來遞給她,“你帶上這個防身!”

海曼忍不住笑,“總共就幾步路,還防什麽身啊?再說騾馬張也是熟人,能有什麽事?”

“我讓你防的不是他們,是陳必財。”老袁正了臉色,“他剛才來拐彎抹角地說了一通,最後提到了你,問了一些有的沒的。我總覺的他沒安什麽好心,你還是防著點的好。”

海曼見他這麽嚴肅,也不敢大意,收了匕首貼身放好,才出門來。到街對麵倒賣騾馬的張家,給張老太太量了尺寸,又回轉了來。剛走轉過街角,斜下來竄出一個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海曼被嚇了一跳,定神望去,攔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去袁記的陳必財。

“你有什麽事情嗎?”她冷了臉問道。

“你就是夏姑娘吧?”陳必財笑眯眯地打量著她,有些感慨地說道,“都說巧女無貌,美女無才,沒想到夏姑娘既有貌也有才,真是難得啊,難得!”

竟然用這麽沒營養的話搭訕,還真是沒品位。海曼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有事說事,沒事不要擋路!”

“夏姑娘這性子也太冷淡了一點吧?這樣可不好啊。”陳必財還想廢話,見海曼起身要走,趕忙擋下她,“姑娘先別忙走,陳某有幾句話要說,請姑娘到附近的茶樓一坐,如何?”

“對不起,我很忙,沒工夫閑聊。”海曼見他笑得一臉膩歪,對他愈發厭惡起來。

陳必財表情僵了一下,又笑咪咪地說道:“既然姑娘忙,那也沒辦法了,我就在這裏長話短說了吧。陳某以為,夏姑娘有這等本事,在袁記做事實在太委屈了。不如你來我們陳記吧,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的。你也知道吧?陳記在咱們懷桑城那可是最大最好的綢緞莊,你若是肯來,陳某歡迎之至,定不會委屈了你。工錢嘛,更不會少於這個數!”

他說著伸出一隻巴掌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五兩還是五十兩。見海曼不為所動的樣子,笑了一下,“當然,姑娘如果覺得少,咱們可以再商議。隻要是姑娘點頭,別的都好說!”

難怪袁叔說他沒安好心,敢情是想挖牆角的。

“多謝陳掌櫃青睞,不過我這個人念舊,在一個地方做事做習慣了,就不想換地方了。而且我本事有限,在大地方怕是待不住,陳掌櫃還是另請高明吧!”海曼客氣地拒絕了他,從他身側閃身過去,徑直走了。

“夏姑娘,你若是改主意了,隨時來陳記找我……”陳必財對著她的背影喊道,見她連聲也沒應,臉色倏忽變冷,“什麽東西,給點好臉還拿一把。遲早有讓你哭的那天!”

海曼回到袁記,還不等進門,就從裏麵跑出一個穿著藍布衣衫的年輕男子,“夏姑娘,你回來了?我來幫你拿!”那男子殷勤地接過她手中的工具箱,笑吟吟地看著她,“我給你帶好東西來了,你猜猜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