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那衣服擦著她的側臉飛了過去。那衣服上似乎有什麽硬物,碰她左側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好啊,竟敢把貴妃娘娘的衣服扔在地上,對娘娘的衣服不敬,就是對娘娘不敬。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粗使宮女,竟敢對貴妃娘娘不敬,看來不教訓教訓你是不行了!”那華服女人瞪圓了眼睛,掄起胳膊就扇了下來。

海曼迅速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冷地盯著她,“衣服是你扔的,對貴妃娘娘不敬的也應該是你吧?”

華服女人沒想到海曼敢攔她,想要掙脫再打,無奈力氣沒有海曼她大,不由氣急敗壞了,“好啊,你還敢還手?”

“這不叫還手,這叫正當防衛!”

華服女人被海曼冷冷眼神看得不自在起來,心裏沒來由地有些畏縮,可是她在宮裏作威作福慣了的,自然不會向一個粗使宮女屈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麽跟我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海曼鬆開手,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我沒興趣知道。”雖然她穿得很華麗,可是言行舉止沒有半點涵養,絕對不會是哪個殿閣的主子,頂多是個上等宮女罷了。

“你……你竟敢頂撞我?”華服女人感覺自己不管在行動還是在言語上都占了下風,又羞又憤,臉色都發青了。

林紫琴聽到外麵的動靜不太尋常,草草地擦了臉便匆匆地跑了出來,見海曼正跟一個華服女人對峙著,心裏頓時不安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華服女人扭頭來將林紫琴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你就是秦司浣吧?”

“我就是,請問你是哪一位?”林紫琴見她氣勢洶洶,來者不善,聲音有些怯怯的。

“我?我是惠禧宮的人,大家都叫我翠姑……”

林紫琴眼睛亮了一下,“原來你就是翠姑啊?我聽義父提起過你,你是雪潤姐姐的奶娘,我……”

“大膽!”不等林紫琴說完,翠姑便厲聲地喝斷她,“竟敢直呼貴妃娘娘的名諱?粗使宮女不懂規矩也就罷了,你身為司浣也不懂規矩嗎?”

林紫琴局促地垂下頭去,“很抱歉,我還沒熟悉宮裏的規矩,一不小心就說了出來……”

“一不小心?哼,你以為宮裏是什麽地方?說句不小心就可以蒙混過關了嗎?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說話小心著點兒。否則到時候捅了簍子,給我們貴妃娘娘臉上抹黑……”

海曼見林紫琴卻一句話也不說,任由翠姑唾沫橫飛地教訓著,心裏窩火,“那麽請問翠姑在宮裏是什麽身份?”

“什麽?”翠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發愣。

“秦司浣是正六品女官,請問翠姑是幾品?”海曼盯著她,語氣淡淡的。

翠姑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這……”

廣曆康敬王屢建軍功,秦雪潤雖然並不得皇上的恩寵,可是地位卻是節節高升的,從嬪一路升到了貴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惠禧宮的人各個都威風了起來,尤其是翠姑,整日吆五喝六的,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半個主子。秦貴妃寵著她,別人也不敢說什麽,隻能人前敬她三分,背後悄悄地罵幾句罷了。

若論起品級,她連三等宮女都算不得,怎麽跟林紫琴比呢?

海曼本不想惹事,但是見這個婆子這麽囂張,竟然教訓起林紫琴來,一時氣不過才開了口。此時見她氣焰小了,也見好就收,悄悄地扯了林紫琴一下,“秦司浣,翠姑好像找你有事呢!”

林紫琴沒做過官,擺不出官架子,更不會借機把剛才挨的教訓都討回來,打起精神來笑問道:“翠姑,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有什麽事?”提起這個,翠姑矮下去的氣勢又高漲了起來,一彎腰,將掉在地上的衣服撈在手裏,用力地塞到林紫琴懷裏,“你自己看看!”

林紫琴將衣服展開來,這是一件淺藍色宮裝,袖口和下擺以嵌紗的手法綴有花樣,花瓣間飾有金片和寶石,樣式雍容別致,很是漂亮。隻可惜下擺不知道怎麽的劃了一道兩寸長的口子。

“這可是貴妃娘娘最喜歡的衣服,隻穿過一次,昨天拿來浣洗房清理,結果就變成這樣了。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弄壞貴妃娘娘最珍貴的衣服不算,還隱瞞不報,就這樣送回惠禧宮,你們這分明是藐視貴妃娘娘,不把貴妃娘娘放在眼裏!秦司浣,你說,這件事你要怎麽對貴妃娘娘交代?”

“交代?我嗎?”林紫琴有些發愣。

“是你啊,不是你還有誰?你不是司浣嗎?你們浣洗房出了問題難道不找你還找我啊?”翠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林紫琴不覺苦笑起來,看來她這個官職也不完全是虛的嘛,好事輪不到她,出了問題倒是要讓她來擔責任。

“要怎麽交代啊?”她一臉的茫然。

“怎麽交代?”翠姑冷笑,“弄壞貴妃娘娘的衣服,就是對貴妃娘娘不敬,當然要按照宮規來處置了,這還用問嗎?”

林紫琴對宮規也是一無所知,不知道按照宮規要怎麽處置,剛想問問,就見敬姑匆匆地趕了來,“出什麽事情了?在這裏吵嚷什麽呢?”

“敬姑,你來得正好,你們浣洗房闖禍了,你自己看看吧!”不等別人開口,翠姑就指著林紫琴手上的衣服說道。

敬姑對林紫琴福身見過禮,接過衣服來,一看之下臉色頓時變了。

“你們的司浣大人好像什麽都不懂,不過敬姑你應該知道吧,弄壞上殿的衣服是什麽罪過吧?”

敬姑掃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

“敬姑,很嚴重嗎?”林紫琴見敬姑臉色異常嚴肅,心裏愈發不安了起來。

“嗯。”敬姑冷著臉應了一聲,看向翠姑,“你確定這衣服是在浣洗房弄壞的嗎?”

“你什麽意思啊?”翠姑有些著惱地瞪著敬姑,“不是你們浣洗房弄壞的,難道還是貴妃娘娘自己弄壞,想要冤枉你們不成?”

“我沒這個意思!”敬姑掃了她一眼,“我會調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的!”言罷吩咐海曼道,“你去把整熨房的阿蘭叫來!”

海曼應了,去找阿蘭。

“什麽?貴妃娘娘的衣服壞了?”阿蘭正在吃飯,聽海曼簡單說了事情的經過,驚得筷子從手中滑落下去,臉色蒼白。一路走來,雙腿不停地顫抖著。

大家聽說出事了,紛紛跑了來圍觀。

“阿蘭,秦貴妃娘娘的衣服是你負責的吧?”敬姑冷聲地問道。

阿蘭白著臉點頭,“是!”

“那你整熨的時候可發現衣服壞了?”

“沒有,絕對沒有!”阿蘭急急地搖頭,“因為是貴妃娘娘的衣服,我整熨的時候特別特別小心,整熨完了還認真檢查過,衣服好好的,沒有一點破損的地方。”

翠姑不屑地哼了一聲,“你當然不會乖乖承認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阿英,昨天是她做標注的,她可以為我作證!”

敬姑掃了一眼人群中的阿英,“阿英,你怎麽說?”

“這……”阿英麵上閃過一抹遲疑,又趕忙搖頭,“我不知道,我做標注的時候,秦貴妃娘娘的衣服已經疊得整整齊齊放在盒子裏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壞了……”

“阿英,你怎麽能這麽說?”阿蘭急了,“你分明還拿那衣服在身上比劃過,說要是你也能穿這樣的衣服就好了……”說到一半她意識到自己失言,趕忙捂住了嘴巴。

“哼,看吧,自己說出來了!”翠姑一把揪住了這個小辮子,“你們好大的膽子,身為粗使宮女,褻瀆貴妃娘娘的衣服、口出狂言不說,還欺上瞞下,你們浣洗房是要造反是怎麽的?”

阿英見自己也逃脫不掉了,趕忙辯解道:“我是拿那件衣服比劃過,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衣服到底壞沒壞,我沒仔細看……”

“敬姑,你要給我做主,衣服不是我弄壞的!”阿蘭也急了,撲通一聲跪下去,抱住敬姑的腿,“真的不是我……”

“你還敢說不是你?你們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頭,褻瀆貴妃娘娘的衣服,現在還滿口胡言,一定要用宮規重重地處罰你們。”翠姑麵露狠色,“來人啊,每人打她五十棍!”

“啊?!”阿英和阿蘭頓時麵無人色,三十棍就會死人了,五十棍絕對死透了!

“慢著!”敬姑趕忙喊道,“翠姑,阿英和阿蘭都是浣洗房手藝最好、最細心能幹的宮人,她們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會不會是公公們運送的出了什麽問題?”

“敬姑,衣使公公們隻負責運送,他們碰不得衣服不是嗎?你是想誣賴衣使公公,袒護這兩個丫頭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

林紫琴見要搞出人命來了,也趕忙說道:“是啊,事情還沒弄明白就要打人,這也太過分了一點吧?”

“喲,連秦司浣也想袒護她們嗎?那好啊,既然你舍不得打她們,那你來負責好了,反正是浣洗房出的問題,你也逃不了幹係。你和敬姑每人挨上三十棍,怎麽樣?”

林紫琴臉色變了變,“這……不能用賠償的嗎?”

“賠償?哈,我沒聽錯吧?把你們浣洗房所有人都賣了也賠不起,你要拿什麽賠?”翠姑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反正我不管,要麽交出惹事的人,要麽交出完好的衣服,你們看著辦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海曼在旁邊聽得真切,彎起嘴角,“如果我們能交出完好的衣服,翠姑你就息事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