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華服夫人抬眼看到她,微笑地對她招了招手,看來邀她來朝霞亭的就是這位婦人了。

海曼腳步下意識地慢了慢,對那婦人細加打量,四十多歲的年紀,風韻猶存,氣質不俗,眉眼間有幾分熟悉,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她走上前去福了一福,還不等開口,那華服婦人就先開了口,“孩子,好久不見,你可還記得我這個姨媽?”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她的手。

姨媽?海曼愣了一下,想問個明白,卻見她對自己使了一個眼色,會意,便順著她的話茬應道:“是,記得,姨媽!”

“嗯,好。”婦人點了點頭,看向那公公,“馬公公,你看看,就是這個孩子了!”

被稱作馬公公的太監打量了海曼幾眼,笑著躬身,“是,老奴記下了。”

“那麽日後就麻煩馬公公了!”婦人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裝得鼓鼓的錢袋,遞給那太監。

太監也不客氣,接了揣進懷裏,“二位許久未見,定有許多話要敘,老奴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婦人微笑頷首,“馬公公慢走!”

海曼被他們的對話搞得一頭霧水,見那太監走遠了,才開口問道:“請問你是……”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見過一次的,在你的鋪子裏……”

經她這麽一提示,海曼立刻記起來了,她就是想要出高價盤下錦銘的那位夫人,吃驚不已。這位夫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宮裏,而且似乎對自己的底細一清二楚?她到底是什麽來頭?

易夫人見她眼神滿是警惕,笑了起來,“你不用害怕,我對你沒有半點惡意。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先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夫家姓易!”

“易?”海曼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莫非你就是易雲的母親嗎?”

“正是!”

難怪會第一次見她就覺眉眼有那麽幾分熟悉,難怪她會出現在宮裏,難怪她會知道自己的事情,原來是易雲的母親。

海曼的心情頓時微妙起來,不知道是驚還是喜,第一次有了無措的感覺,趕忙鄭重見禮,“見過易夫人!”

“不用那麽多禮數!”易夫人笑吟吟地將她扶起來,“不過你叫我易夫人是不是太見外了啊?”

海曼神情局促起來,這麽突然地見到易雲的母親,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雖然她跟易雲有了夫妻之實,卻還沒有正式成親,也沒有正式拜見過公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才合適。

“你不用緊張,我就是開個玩笑。”易夫人拉了她坐到石凳上,眼帶愛憐地打量著她,“似乎瘦了些,做粗使宮女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活兒是多了些,不過還做得來。您入宮來是給太後娘娘賀壽的嗎?”

“是啊,來給太後娘娘賀壽,也順便來看看你!”

海曼麵帶愧色,“應該是我先去探望易老爺和易夫人的,卻讓您來看我……”

“沒關係,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你也沒辦法不是嗎?”易夫人微微地歎了一口氣,“你的事情我都聽雲兒說了,經曆了那麽多苦難,真是難為你了。你們兩個這份感情還真是山重水複啊,我這個做娘的在旁邊看著都覺揪心呢!”

“很抱歉讓您跟著我們操心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易夫人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找你來是跟你商議事情的。”

海曼見她神色鄭重起來,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點頭,“您說!”

“你或許聽說了,宮女若是重傷或者殘疾,無法勞作了,就會被送出宮去。剛才那位公公是內侍府的管事公公,過幾日他會去找你,你隻要按照他說的做,他就會送你出宮,我已經打點好了,你不用擔心。”

“出宮嗎?”海曼喜出望外,趕忙道謝,“謝謝您,真是太謝謝您了!”

“謝什麽?雲兒整日曼兒曼兒地掛在嘴上,我的耳朵都快被他磨出繭子來了。再說,我和老爺也希望一家人能早點團聚,我們可還等著抱孫子呢!”

海曼臉上紅了一紅,“我會努力的!”

“那我可等著了!”易夫人笑了起來,又叮囑了幾句,才站起身來,“等你出了宮我們娘倆再慢慢聊吧,時辰不早,我該去長安殿了。”

“我也要去長安殿,我們一起吧!”海曼伸手攙住她。之前一想到要見公婆,心情就不由自主地忐忑,沒想到易夫人是這樣一位慈祥可親的人,讓她不由產生親近之意。

易夫人似乎覺出了她的心情,在她手上了按了按。兩個人一路說笑著往長安殿走去。

文采青很早就打扮妥當了,卻遲遲沒有出門,坐那兒望著窗外發呆。

春兒看了看天色,出聲提醒她道:“娘娘,時辰差不多了,該去長安殿了!”

文采青回神,點了點頭,“嗯,把賀禮帶上,我們走吧!”

“是!”春兒趕忙將一個精美的錦盒捧在手裏,還不等出門,就見一個宮人進來稟報,“娘娘,馬公公在外求見!”

“嗯?”文采青微蹙了一下眉頭,“哪個馬公公?”

“娘娘,就是內侍府的管事公公,”春兒趕忙提醒她道,“前幾天在朝霞亭遇見的,叫馬六的……”

文采青這才想了起來,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她的記性一向很好,不至於幾天之前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可是她卻實實在在地忘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是怎麽了,精神恍恍惚惚的,還總是丟三落四的,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她很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奴婢這就去打發他走!”宮女見她皺著眉頭,一臉的不悅,會錯了意,起身要退出去。

“叫他進來吧!”文采青坐回椅子上去,淡淡地吩咐道。

宮女眼神微詫,還是答應著出門去,不多時領了馬六進來。

“老奴叩見麗妃娘娘!”馬六滿臉堆笑地叩拜。

“起來吧!”文采青莞爾一笑,“你這個時候來見本宮,有什麽事情嗎?”

馬六趕忙答道:“是,前幾日娘娘吩咐老奴,若是易夫人再找老奴的話,就來向您稟報。今日易夫人找過老奴了……”

“是嗎?”文采青眼波如井,似乎並不怎麽感興趣,“她都說什麽了?”

“易夫人給了老奴一包銀子,讓老奴為一個宮女贖身。老奴來不及請示娘娘,就暫且答應了下來。易夫人便讓老奴見了那個宮女,是浣洗房的一個粗使宮女,名字叫夏冉的!”

果然是她!文采青冷哼了一聲,不知道怎麽的心中有些惱火。

“請娘娘示下,老奴該如何做?”馬六見她臉色驀地冷了下來,有些惴惴地問道。

文采青瞟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經答應她了嗎?還來問本宮做什麽?”

“老奴該死,請娘娘恕罪!”馬六腿一軟,就是跪了下去,“老奴也不知道易夫人會突然找到老奴,又急著讓老奴去見那宮女,老奴來不及跟娘娘稟報……”

文采青見他這樣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忙收斂了怒氣,嫣然一笑,“馬公公,你這是幹什麽?本宮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快起來吧!”

馬六疑惑地站起身來,“那……娘娘,老奴到底要不要放那個宮女出宮呢?”

“既然是易夫人求你辦事,你自然要給她辦妥當了,就放她出宮去吧!”海曼出宮對她沒有任何損失,她又何樂而不為呢?如果可以,她想把所有對她有威脅的女人都放出宮去。

“是,那老奴就告退了!”馬六退出門來,兀自一頭的霧水,不知道這位麗妃娘娘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不過既然她說要放那宮女出宮了,他也隻有照辦了。

春兒見文采青又發起呆來,輕聲地提醒她,“娘娘,該走了,再不走就趕不及了!”

“嗯!”文采青應了一聲,邁步出了長慶宮,直奔長安殿。

走到長安殿外,正碰上邊玉真在幾個宮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咦,這不是麗妃娘娘嗎?”邊玉真率先打著招呼,“娘娘好像來得晚了點兒吧?”

“你不是也剛到嗎?”文采青微笑。

邊玉真不接她的話茬,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麗妃娘娘今天打扮上費了不少的心思呢,不會是為了皇上吧?”

春兒聽她話裏帶刺兒,忍不住衝口問道:“你什麽意思?”

“放肆!”邊玉真眉眼一立,抬手就狠狠地給了春兒一個耳光,“你是什麽東西?竟敢對本娘娘大呼小叫的?”

春兒沒想到她會動手,愣了半晌,羞憤洶湧而來,“你敢打我?”

“還沒學乖啊!”邊玉真又抬起手來。

文采青臉色一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怎麽?麗妃娘娘想要打我替自己的奴婢報仇嗎?”邊玉真冷笑地盯著她。

文采青目光閃了閃,嫣然一笑,“邊婕妤說笑了,我怎麽會打你呢?我不過是想要跟你道歉罷了!”言罷福了一福,“是采青管教奴婢不嚴,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