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淚卻是忍不住了,聲音顫抖道:“姐姐好生休息,我先回了。”

留下這句便疾步往外跑,出了殿門才敢讓眼淚掉落,那小宮女見著才這麽一會兒她便出來了,上前問詢,“娘娘這是怎麽了?”

連連搖頭,“平日裏讓姐姐少煩心。”交代一句便離了南燕宮。

雪愈下愈大,她的淚也止住了,渾渾噩噩,步步虛浮回了她宮中。那悲傷如洪水襲來,姐姐,我與你從沒有過約定,此生若是再無機會相見。

……

朝陽殿的熱鬧就快要盡了,來參宴的人走了不少。

玄晟的酒有些喝的多了,衣襟之上也染上了酒漬,撫著額頭養神。

東海在一旁躬身勸道:“皇上,列位都散了,您也回去歇著吧。”

哼了聲,沒有力氣說話。

座下,慕容柔見玄儀也有些醉了,柔聲道:“王爺,時候不早我們回去吧。”

今日見了玄晟對慕容漪如此厚待,他心中更是別樣滋味,對她笑笑道:“你先去等我,我向皇兄告個別。”

慕容柔抬眼向高台看去,玄晟獨自一人坐於高台之上,酒杯倒在桌上,而皇後去忙著打點了,他沒人攙扶沒人陪伴,見著真是孤獨。

“嗯,我等你。”將眼光收回,轉向玄儀一笑。

那人是她永生不能觸碰之人,當然不會阻攔他的兄弟向他靠近,轉身便走了。

玄儀起身,走到玄晟身旁,對東海擺擺手示意他退下,而後跪坐到玄晟身旁,輕輕推了推他,叫道:“皇兄。”

“嗯?”玄晟倦倦的抬起頭來,見是玄儀便笑了,那胳膊仿佛是千斤重,抬起伸出食指指指點點的,“你啊。”囁喏道。

到如今他們兄弟幾個,也隻有他們兩人還好好的,前些日子慕容柔告訴了玄儀,說玄晟將老四玄宣在民間的妻子護了起來,到底他還是念著兄弟情分的,玄儀便知他沒有看錯。

“皇兄醉了,喝口水。”提起茶壺向瓷杯中倒了杯水,遞到他麵前。

玄晟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甚至下一秒就要忘記麵前的這人是誰,不斷的提醒自己他是誰。

“玄儀,阿儀,朕的六弟。”將胳膊環上了他的肩膀,“還有你在,也隻有你在。”

誰又知他的孤獨難過,酒意正濃那孤獨感便就淡了,傻傻的笑著。

“皇兄。”隻叫出這一聲卻說不出別的話來。

“阿儀,你可還記得少時的事情。”聲音模糊的問了句。

點點頭,“記得,臣弟記得。”忙應道。

“嗬嗬。”笑著,“我想不起來,我那時是否是將心思都放在了阿柔的身上?我是否最關心這皇位?”迷醉的看著他,輕聲問道。

“臣弟與阿柔,讓皇兄傷心了。”這也是他一直結在心中的疙瘩,幾位皇子都知他鍾情宰相的大女兒已久,而宰相與當今的太後又是至交,這門婚事本就是水到渠成的,可偏偏慕容柔的心思在玄儀這裏。

沒想到,要做神仙眷侶的人沒能得逞,卻成了一代君王。

聽他所言忙擺手,“不管了不管了。”忙擺手阻了他這話,“朕早已不在意了,隻要你與阿柔恩愛就是。”臉色沉了下來。

好似是酒醒了,轉過臉去靜靜的看著他,“朕卻不知,阿柔為何對朕有如此深的成見,朕一直沒想明白。”

“皇兄哪裏話,阿柔對

皇兄從無成見。”解釋道,他心知肚明,這哪裏是成見,是想要老死不相往來。

“你少拿這話哄朕了,朕也不是十分在意,隻要相安無事就是了。”沉下語氣道,“罷了,朕知你的性情,你也知道,朕的這麽多兄弟,為何到最後隻留你一個。”閉上眼睛,語氣變得威嚴。

將胳膊從他肩上拿開,玄儀被他的氣場鎮住,氣氛又疏遠起來。

拿起酒杯又往嘴裏灌了一口酒,眉頭皺起,搖了搖頭。

他終究是高高在上,他隱隱留著的好,也無法接受旁人給他的善意。

“臣弟明白,若非是有宰相這一層,皇兄不會留我的命至今。”直接說道,盡管他的問話冷酷,可這回答之中多是謙卑之意。

“你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朕對你有兄弟之情,更多的是朝堂牽扯。”從懷中取出玄儀的兵符來,這是派遣玄儀去往江南之前特意要求交到他手中的,原本想著在他回來便歸還與他。

可期間又鬧出那事來,便一直拖著了,今日便就還了他吧,撐著站起,東海忙到一旁扶著,玄晟輕輕一笑,將那兵符扔到了桌上,“這本就是父皇留給你的,收起來吧。”

玄儀看著那兵符愣了,久久也說不出話來。

東海扶著玄晟便走了,他步履搖晃,東海扶著他也吃力,從高階上走下來,又有剛落下的雪,險些滑倒。

“皇上小心。”提醒道。

上了轎輦便將他送去了芳漪宮。

……

芬兒早已回到了宮中,從殿門口見著慕容漪才回,上前迎著,“娘娘怎才回來。”再一看她的鼻頭通紅的,眼下也是紅的便住口沒再說話了。

扶著她進殿,在軟榻坐下,倒了杯溫水給她,她捧在手裏,盡力的將悲傷壓下,指尖也被凍得通紅的了,捧著水杯,那溫度有些燙,飲了一口放到桌上。

芬兒忍不住問了句,“娘娘是剛哭過,去了哪裏啊?”

撫著胸口,歎了聲道:“方才回來,路過南燕宮,便去看了看麗妃姐姐,她身子還是不好,我見著著急。”胳膊搭在小桌上,從腰間抽出手絹來擦了下眼角。

“娘娘也不要太過擔心,會好起來的。”勸道。

聽言點了點頭,已經知道了結局,還處在過程當中就是煎熬,可又要死死的在這煎熬當中的沉淪不起,這世間的事,有些就是無法挽回。

即便拚盡一身醫術,也是無力回天了,除了看著那人的生命在指縫間溜走,沒有別的辦法。

越想便越是頭疼,用手在額頭上摩挲想讓自己舒服一些。

“娘娘身子不舒服嗎?”芬兒關切問道,“奴婢去給娘娘請太醫。”

疼的她滑下淚來,搖頭道:“沒事,緩一緩便好了。”抬起頭來,閉著眼睛養神。

“娘娘對麗妃娘娘操勞太過,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溫聲道,“哦,方才奴婢去給皇上傳話,皇上說今晚到芳漪宮過夜,恐怕娘娘要等皇上一段時候了。”

點點頭,“我知道,先替我更衣吧。”無精打采的說道。

換上一身寢衣,發也散了下來,拘束了一日總算輕快了。

等了好一會兒玄晟還未到,便坐在軟榻上吃棗子,芬兒打起了哈欠,要她陪著辛苦,溫聲道:“去休息吧,我一人等著皇上就是了。”

“奴婢不敢。”聽言忙道,主子還未睡奴才怎能走呢。

輕笑推了她一把,“快去睡吧,等下皇上來了也沒旁的事了。”如此芬兒才走了。

紅燭燃的隻剩下一半,慕容漪拿起另一支接上,這一日才有這清淨時候,沉下心來胡思亂想著。

本在出神,忽然聽得一聲悶響,似是有人來了,起身往殿門口去,見東海扶著玄晟正跌跌撞撞的往裏走,忙過去幫忙扶著,“皇上怎喝的這樣醉。”問道。

扶他到**躺著,東海回了句,“皇上但凡是碰酒便不加節製,從前皇後還勸著,今日勸說時被皇上訓斥了一通,也沒人再敢攔了。”

“公公也去歇著吧,本宮照顧皇上就是。”溫聲道。

東海聽言便躬身退下了。

玄晟的臉上不見酒色,卻被寒風凍得發白,慕容漪為他解開上衣扣子,不知他是何時清醒過來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自己,“皇上口渴嗎,臣妾給皇上倒杯水喝。”

他搖搖頭,展開胳膊環在她的脖子上,將她壓到身上。

這姿勢不舒服,慕容漪卻不能將他推開,柔聲道:“皇上怎麽了,臣妾給皇上寬衣就睡下了。”

還急在這一時嗎,也不是第一次了。

冰涼的臉貼在她溫熱的皮膚上,動了動身子,“朕就是想抱抱你。”

聽他這話慕容漪也將胳膊環在了他身上,在**擠出了個地方陪他躺下,他的呼吸都帶著酒香,手指在他臉上的輪廓撫摸,“皇上今天高興。”小聲道。

“是啊,為了西宜高興,為了你高興。”吻在她的側臉,得慕容漪一人也足夠了,玄晟不明白,為何會單單對這一個女子依賴。

額頭對著額頭,慕容漪輕聲問道:“皇上為臣妾高興什麽。”

他笑了笑道,“朕是高興,你並非是慕容家的女兒,高興你終於成了朕的皇妃。”

提起慕容二字,慕容漪的神經又崩了起來,今日慕容柔與她說的話記得清楚,既然都答應了下來,是不能食言的。

靜了會兒,開口道:“今日臣妾碰上了六王妃。”

提起這人玄晟便有些不耐煩,將臉偏了過去,“既不是親姐妹,你與她少交往也好。”

沒聽出旁的,卻聽出玄晟對慕容柔的抗拒來,問道:“皇上也王妃不睦嗎?”

玄晟的喉嚨幹澀,舔了舔嘴唇道:“你是她送進宮來的,她就沒有向你說些什麽嗎?”看向她道。

似是有些話不好說出口,慕容漪將胳膊環上他的身子,搖搖頭,“臣妾入宮之前,王妃竟連她妹子在何處都沒有告訴我,除了一個名字,我一概不知。”

玄晟伸出手來撫著她的臉,“對你也是提防著,也不怕入宮後說走了嘴。”

“今日王妃對臣妾有些所求,畢竟如今臣妾是靠著慕容家的身份在宮中,總有些牽連的情分在,還請皇上能夠體諒。”語氣懇切,表情清淡。

點點頭,“你說。”靜候聽著。

思慮片刻道:“隻是近日宰相在朝中多受排擠,王妃很是擔心,所以叫臣妾在皇上麵前說些好話勸一勸,臣妾本想著不對皇上說出王妃的交代,隻照話辦事就是,可臣妾畢竟是皇上的人,那姐姐不過是名義上的。”

她的話都是真話,玄晟也信她,便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做呢?”

慕容漪沉下眼睛想著,這話得好好的回,至於慕容柔的交付,大概也可在玄晟這裏做個緩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