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似是自語的說道,偏過頭朝著門口。

寢殿當中的輕紗帳被飄進的涼風吹著柔柔浮動,似是水麵被風吹動的浮萍。已經半年時間了,江南的事情卻沒有多少進展。

他真的有些著急了,呼了口氣說道:“江南那地方風水好,又沒有大亂子,老六沒事。”

她問起江南,玄晟便以為是為她的姐姐擔心,所以回答的便是玄儀。

而慕容漪所想的也並非他,隻是這些日子經常見到玄晟發愁,想來想去就隻想到了這一個理由。

“皇上,你晚上睡時叫人的名字了你可知道?”仔細問道,少女好奇探尋的目光朝向他扭過去的臉。

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玄晟沒理依然想著那些事情,卻聽她說道:“皇上叫了聲,老四。”咬字清晰,她隻是好奇那被叫做老四的是什麽人,叫他這樣念念不忘。

聽言慢慢將頭轉過來,臉上一片雲淡風輕,問道:“還聽了什麽?”聲音輕輕的,並沒有太強烈的情緒。

搖搖頭,隻有這麽多了,像她丈夫這樣話在肚子裏繞三繞不輕易說出口,能在夢中不小心說漏嘴的時候可少有。

“那是什麽人?”追問,玄晟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比起她的醫書,因為有了肚子裏他的骨肉,這個男人更讓她充滿好奇心。

就比如他為何要在那荒落的鳳儀宮大哭不止,一樣讓她想知道答案。

“他……是我一個兄弟。”回道,在趕那人出宮之前,他們還算得上是兄弟,而今可能會算作死敵。

對慕容漪卻沒有那麽多的忌諱,便直接說了。

“皇上排行老三,還有六王爺,皇上的兄弟真是多呢。”應道,兄弟這麽多,想必登基之時敵手很多。

清代康熙有九子奪嫡之亂,不知這時空是幾人,而她一個深宮女子,並沒有資格問這些,便就住口了。

算算還在朝中做事的王爺,似乎玄儀是唯一一個了。

“六王此行辛苦,皇上可要待他家中好些。”順著說道。

玄儀他們畢竟是給了自己新生的人,不然現在她還不知在什麽地方賣命呢,這宮裏雖然勾心鬥角,但至少吃飯穿衣不用發愁。

“朕待你好自然就是待他家中好了,等他差事辦完了吧,即便那裏的事情再棘手,一年為期也要交差了。”應道。

舒服的躺在那裏安心的回答。

外麵又落了幾滴細雨,到了秋日細雨便多起來,不過沒有夏雨的急躁,反倒叫人心曠神怡。

慢慢的天色便暗了下來,抬起手來撫在她的側臉之上。

她疊坐在身邊,嘴唇紅紅的氣色可很好,如今對她的寵愛還是分毫不減,“都這時候了,吃些東西吧。”

叫宮人傳膳進來,他先起身,然後扶著慕容漪站起,坐到一旁小桌上吃著東西。

才吃上兩口便見了李江進門,立到玄晟身邊說道:“皇上,萱妃娘娘叫紅雲姑娘來請皇上過去。”

這幾日他都在芳漪宮住著,可很少往萱妃那裏去,也是自她有孕以後,做事總是莫名其妙的。

“那皇上便去吧,萱妃姐姐有孕在身,可是想皇上了。”隨著說道。

這話卻是故意的,她怎麽會不想讓他在自己這兒,從前嘴上說無所謂,可心裏還是惦記的,畢竟這宮裏隻有這個男人才是她擁有一切的中心。

因為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現在是越

來越依賴他了。

“可是朕今晚已經定好在芳漪宮了。”看向慕容漪說道,他所以為真正和自己一條心的人就坐在對麵,怎能棄之不顧。

“去回了吧,朕改日去看她。”如此說道。

李江躬身退出去回話,慕容漪拿著手絹擦了擦嘴巴。

假裝無意的問道:“從前皇上三天兩頭的往萱妃姐姐那裏跑,到如今怎麽不願去了呢。”

似乎他得意衛驕薔可比得意自己多,她又不會撒嬌求寵的,哪裏得他如此喜愛,到現在都弄不明白。

還不是因為有人往外趕他,想多安撫安撫卻熱臉貼冷屁股,大晚上的直接把他從屋裏推出去,諸如此類的小事數不勝數。

想著是招她煩了,那便少去,現在少去了竟然還回頭來請,不知道是在想什麽呢。

有人願意見他,那還總找那不願見的幹什麽。

“朕喜歡你這兒。”敷衍應道。

吃好了飯,宮人收拾著碗碟,兩人便閑下來坐了會兒。

玄晟立在窗前看雨,而她便坐到書桌邊上翻書去了,吃飽了便打哈欠,這果然是養豬的生活方式,現在身子較從前圓潤了,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少婦的味道。

日子無趣,除了平日裏見見姐妹,其他的時候便看些中醫藥草之類的書籍。

畢竟她一身外科知識能夠施展的地方太少,再者現在這身子骨,想要一次性守在病人身邊少則五六小時,多則十幾個小時的做手術太奢望了。

不過這手藝陳草木駕馭的不錯,現在切除闌尾之類的他也能上手了。

上次寫的那本書被玄晟悄悄拿走了,她重新寫的那本已經給了陳草木,這本書的著作權當然也是他的了。

現在他又成了太醫院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別人都羨慕不來這本事呢。

外麵的雨聲漸漸小了,雨後的空氣沁人心脾,玄晟獨立於窗前的樣子分外有氣質。

他的發在頭頂束起,背後的平整的披散著,雙鬢的發垂在兩側,看上去既儒雅又硬朗。

瞧著外麵的雨停了,回身靜靜看向她,溫和說道:“天還亮著,才吃好飯便出去轉一轉吧。”

將手裏的書放下,一隻手掐著後腰慢慢站起身來,如今肚子大了連行動也不方便了。

玄晟到她身邊扶著,真是恩愛夫妻的典範。

“現在臣妾愈發懶得動了。”不好意思的說道,坐下站起這樣簡單的事情都費力了。

“就是懶得動才要多動動,朕今日難得清閑,還不叫你多走走。”愛撫的說道。

梁翠拿了件披風送過來,玄晟接過為她加在身上,“天氣涼了以後都要小心。”

“嗯。”點點頭,有孕以來一直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可是很舒心。

與他到禦花園的假山間閑逛,梁翠與李江在後麵跟著。

細雨將這些大石頭滋潤的一塵不染,而園子中的青草鮮花已沒有了夏日的鮮亮顏色。

換了一個時節,原本鮮豔的也該暗淡下去。

陳草木已經開始研習外科手術,這門手藝就算是後繼有人了,如今她有了孩子,也顧不得那些事。

可單單一個人做這事也長久不了,中醫自有傳道授業解惑之人,外科也該有的。

便與玄晟說起了閑話,“今日見陳大人,似乎更穩重了。”

他擁著慕容漪的身子走著,輕輕道:“是啊,宮裏大多是他

照顧著,這幾月來做事又多也就曆練的多。”

慕容漪隨著點點頭,從見到陳草木第一麵起就知道這人難掩才華,日後必定前途無量。

“前些日子,臣妾聽說陳大人為宮裏的一位小公公豁開了肚子,那小公公幾日以來,折磨的他死去活來的腹痛病就好了?”故意說道。

是時候為陳草木邀功了。

她的小心思還瞞得過玄晟,她才是為人開刀的第一人,不願承受這榮耀才將名頭讓陳草木頂著。

那本奇現今還在禦書房放著呢,沒事的時候玄晟便看看,對外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隻可惜那書才寫到一半,所以之後的便沒看到過了。

而陳草木為人在肚子裏切除的那塊肉叫做闌尾,這那那書裏是寫了的。

“是嗎,朕還未聽說呢。”也故意回道,不知道這小丫頭又在打什麽主意,一步一步鋪墊牽引究竟又要做什麽。

他每日對付朝中的那些老家夥,與人說話的哪種套路對付不了,還不懂這些彎彎繞。

為人開刀的事情怎會沒有聽說,慕容漪的小嘴嘟起朝向他看了一眼,本來想著順勢說下去,結果被他一句話給斷了。

“皇上平日裏真是忙呢,這事後宮都傳遍了。”喪氣的說道。

玄晟也不接話,她便獨自說了起來,“臣妾想著……陳大人這本事天下間也是獨一份的,為何不叫多些人學學。”

行至一片漸枯的草叢邊,他兩人止住了步子。

玄晟看著這堆行將枯萎的枯草微微笑了笑,想起她初入宮的時候在花叢間為黃狗剖開肚子生產。

亮亮的眼睛看向她,意味深長的說道:“漪兒似乎也會這本事呢。”

她心裏慌著,愣了愣結結巴巴的說道:“臣妾,臣妾一介女流怎麽懂得這事呢,皇上說笑了。”掐著手絹手心直冒汗。

“你忘了?”笑道。

慕容漪不斷的眨眼沒有說話。

見他對李江吩咐道:“去把阿黃牽出來溜溜。”

李江道了一聲“是。”便躬身去了。

這假山與鳳儀宮很近,不時李江便回來了,隻見一個小宮女牽著一隻大狗,身後跟著四五隻小黃狗跟在他後麵走了出來。

在幾人麵前站定,笑的純純的,比起半年前似乎長高了些,欠身道:“見過皇上,蘭妃娘娘。”

是她,那個初入宮時在花叢間守著那黃狗哭的小宮女。

慕容漪完全愣住了,轉過頭去看著玄晟,不想這黃狗還有這孩子他都好好的照顧著。

阿黃見了慕容漪便很親近,爪子在地上扒著要過去,那小宮女為阿黃鬆了拴在脖子上的鏈子,便向她撲了過去。

如今與阿黃一樣,她也是母親了呢,俯下身子摸了摸阿黃的頭,玄晟竟然這樣有心,到現在還記得這事。

那日玄晟見她拿著剪刀做那鮮血淋淋的事情,反倒不似旁人一樣吃驚,卻連連稱讚。

俯身不舒服,便直起身來,笑意盈盈的瞧著那女孩子,“本宮在宮中少見你,你是在哪裏做事的?”

到現在還不知她叫什麽呢。

她聲音清脆,恭敬回道:“奴婢阿秀,在花房做事。”

“哦。”應道。

玄晟立於一旁瞧著慕容漪餘驚未平的樣子,款款走到她身邊,擁住她的身子笑問:“你可想起來了?朕看你與陳太醫的辦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