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空掛,月圓的日子近了。

被困在這小小院落中有一月多的時間,梁寇一直安心等著,而閑來無事,便站在庭院中看月亮了。

“似乎今晚的月亮又圓了一些。”自語道。

而鼻尖一股子桂花香味飄過,視線放平,見小憐端著一盤子糕點在他麵前。

大概是因為梁寇為人溫和好親近的緣故,所以她便時常來找,“梁大人嚐一嚐嗎,我才做的。”

“好。”直接應了,隨手拿起一塊放到嘴裏,讚道;“好吃,小憐姑娘的手藝真是好。”

聽言她害羞的笑了笑,自己也拿起一塊咬了口。

原本是月光安靜的好時候,突然一聲破門聲響起,瓷盤驚落在地,破碎一片。

梁寇一把將小憐拉到了身後,隻見著一夥兒人大搖大擺的走近。

人未到跟前聲音先到了,“梁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宣子。”自語一聲,倒吸了一口氣。

被他圍住幾十日,到今日終於露麵了。

帶著他的一眾兄弟走到麵前來,梁寇隻覺得抓在他後背的那一雙手在顫抖,輕聲安慰著:“別怕,我在這,他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話才出口,跟在宣子身邊的幾個大漢便朝他身後伸出了手。

他拉著小憐向後退了幾步,對宣子喊道:“別叫你的人動手動腳的,這隻是個女孩子。”

一聽這話宣子便笑了起來,兩顆小虎牙露在外麵,“別緊張啊,你可知道這女孩子是什麽人?”

“不論她是什麽人,你都不能對一個孤女做什麽文章。”一口說道,將小憐拉在懷裏。

他當然知道小憐是什麽人,她是慕容瑾的親女兒,而盛京傳言,那位二小姐已經入宮為妃了。

那宣子要這女孩子做什麽便可以想見,他仇視皇上和宰相,當然願意看到他們反目成仇。

而既然是兄弟,便最知道對方的軟肋。

“不行。”聽梁寇將話說完,宣子隻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二人相對,身旁人聽言又向小憐逼近,梁寇拉著她向後又提一步,將她的臉埋在懷中。

見此景象,宣子擺手示意他的手下人退下,嗤笑一聲。

“看來你很喜歡她。”這幾年來他從未聽說過梁寇的家室,想來他這個年紀,身邊怎會沒有女人。,甚至一度懷疑,這位忠心耿耿的梁大人不喜歡女人。

“我頭一次見你維護身邊女子。”補充說道。

“你放過她吧,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也隻是想安然度日。”眼看著他慢慢走近,急著說:“她與你們出身天差地別,當初是她家裏人叫她走的,如今她也不算是那家人了。”

宣子在他們兩人身前站定,月光皎潔,映照著他的眼眸,發出寒色。

轉而一瞬溫柔,將手掌負在小憐的發上。

隻覺得有人靠近,小憐將頭抬起,眼睛斜看向他,急促的喘息著,像是懼怕世界的新生嬰兒。

“是挺漂亮的,來,過來。”溫柔道,將她從梁寇懷中拉開。

“你要幹什麽。”急著說道。

宣子拍拍他的肩膀,將小憐拉到他麵前。

小憐隻怯怯的低著頭不敢看他。

“你知不知道,你的父親又認了一個孤女做女兒?”輕聲說道,扭下臉麵無表情的看

向她。

許久才見她搖頭。

宣子見她的樣子一笑,“宮裏那女孩子,可是比你膽子大呢,運氣又好,如今已有身孕,為慕容家爭光啊。”

循循善誘,溫言細語,梁寇隻在一旁緊張看著。

小憐麵前的是一條豺狼,她身邊的這些人,包括梁寇自己,她都不該碰的。

“我不知道,娘親說我與盛京從無瓜葛,我也不姓慕容。”聲音低低的說道。

她從未想過再回慕容家,她長在江南。

聽言宣子又笑了一笑,默默道:“可是有人榮華富貴,無上榮寵,而你卻還要為吃飯穿衣發愁,你不羨慕嗎,那可都是你的啊。”

“那不是我的。”直接說道,緊緊咬著嘴唇。

沉默一會兒,再看不到宣子有任何舉動,梁寇趕緊將小憐拉到身邊。

“你們的事,就不要牽連她了,放她走吧。”對他請求道,雖然他知道這請求無濟於事。

他們都是拚死拚活的人,可稱的上血海深仇,絕不會為一個小小女子做出任何讓步。

宣子沒有應答,靜靜的吸了口氣。

卻見對麵的房門發來。

昏黃燈影中,兩扇門之間。

玄儀才打開門,見是玄宣動作頓住。

而玄宣見到他卻自然而然,瞧他愣著卻親近的一笑。

三年不見,玄儀都快要忘了他的音容笑貌,可他從小就有一個四哥,這是不會忘記的事情。

愣了會兒,慢慢朝他走近,在他麵前立著,整張臉做不出任何表情,嘴巴微張,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而玄宣親近的笑著,向他走近將他擁在懷裏,嘴巴貼近他的耳朵。

“怎麽樣,聽聞你娶了慕容家的大姐?”就像平常哥哥一般問候寒暄。

可見玄宣這一麵,玄儀的眼眶迅速轉紅,眼淚劈裏啪啦的掉了下來。

“是,阿柔與我時常想念昔年……”

話才開口便被玄宣打斷,將他從身邊推開,抓著他的肩膀,看向夜空閃著幾顆星星。

“過去的事不說了。”

而玄儀看他,眼眶也紅了。

玄儀性溫厚,最容易動情,而他四哥處世寬宏,最是不易表露心事的。

“你看看你,大男人說掉淚就掉淚。”笑道,手在他肩上狠狠捏了兩下。

隨即分開一個人的距離。

“四哥,這半年我多次要見你。”說道,臉上的淚也被風吹幹了。

玄宣靜靜的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

“為何,不見我一麵。”問道。

他背過身子,隨便應道:“現在見到了,你要說就說吧。”

眼睛看著地上一點,他猜也猜到了,不見是因為一定不能答應。

“你與三哥。”

打斷,“他已是帝王。”雙手背後冷冷應道。

“我一直不知,皇上當年不是下令……那為何……”話說的斷斷續續。

輕笑,“承蒙當年不殺之恩,可我今世卻無法領情了。”拉長語調。

“四哥我求你,別做了,不必如此啊。”緊接著說道。

玄宣迅疾回身,“即便不是他的意思,我手下人因我而死,你要我息事寧人嗎,莫非他留我一條命,我還能和從前一樣活的下去嗎!”臉色以青黑一片,瞳孔當中都燃著

火焰。

“可三哥,也有他的苦衷啊。”被他的眼光盯得不敢看他,聲音降了一度。

“我也有我的苦衷,事到如今還是各憑本事吧。”欲要將憤怒壓下,隨著眨了眨眼。

“四哥。”請求著叫道。

聽著說:“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四哥,就不要再說這話,我與他之間的事,不需別人多言。”

頓了頓繼續道:“當年之事,老三也是按照那婆娘與慕容老賊的意思行事,我要討回我應得的。”

聽著這話玄儀撩起前襟便跪到了地上。

他不是天真,以為能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扭轉局麵,而是他不做這些無用功便不會安心。

“求你,若一旦起事,四海皆會動亂,從前父皇教導,百姓安生皇家才能安生,而四哥你也一直如此做,為何到今日卻要違背呢。”

他實在想不到其他說辭,隻能將他們已死的父親搬到陽間來說。

這是幾兄弟最放在心上的人,他在時便是和睦一心,他不在了,便是亂做一團,互相殘殺。

必須要有下一個穩固局麵的人,而人心所向,一直是玄宣,並非是玄晟。

他二人皆有帝王之心,而玄宣做事更為溫和,不似玄晟烈手。

坐天下並不需要烈手,先帝已經穩固朝堂,不需人再做這事,便直接將位子給玄宣就是。

偏偏他身邊有一個雄心壯誌的女人,拿住了朝堂命脈,拉攏了當朝宰相。

一切動亂,皆出在那女人身上。

不過這些事,那埋在地下的君王是不會知道了。

聽著這話玄宣仍是不出聲,他一呼一吸,想起方麵往事,複仇的怒火讓他難以平複。

忽而鐵底靴子呤璫作響,衛征從房間走出,看看跪在地上的玄儀。

而後轉過臉來對著玄宣,“四爺,父親是如何說的。”

“衛伯伯要你和我走,車馬在外麵,你先去等我。”看向他說道,話語間帶著禮貌。

這是衛家人,玄宣一定禮待。

衛征看看梁寇與玄儀兩人,無奈走出了庭院。

玄儀跪在他麵前一動不動,那是他的兄弟啊,而這話也足夠令人動容。

到玄儀身邊,低下身子欲要將他拉起,“你起來。”

“不,四哥。”渴求的看著他,四條手臂糾纏在一起。

今昔不同往日,玄宣也有了三年與他們無關的日子。

“那你就跪著。”直起身子來,目光直視前方。

轉身向外走去,“這女孩子帶走,六王爺與梁大人放行。”

就要動手了,他們二人回不回那皇帝身邊都是一樣的,就隨他們去吧。

幾個彪形大漢向梁寇逼近,他就是放心不下小憐,將她緊緊護在懷裏。

“梁大人不要為難,這幾年兄弟們承蒙您的照顧,方才四爺也說了,走吧。”一人野氣說道。

梁寇看看瑟縮在懷中的小憐,心口一緊。

“是你們不要為難她。”回道。

而這話才出口,隻聽得城中亂哄哄聲音躁起,一時火光衝天。

援兵到了!

那幾人聽著亂聲便知不好,急忙之下將玄儀幾人拿下。

刀架在玄儀脖子上,恨恨道:“得罪。”

霎時官府並將衝入庭院當中,與幾人對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