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翠扶她出了殿門,正見著小憐過來。

慕容漪還從未見過她,朝她打量著,梁翠向她交代道:“這是蘭妃娘娘。”

這就是他們口中所說,頂了自己名頭進宮為妃的人,小憐愣了愣,欠身道:“見過蘭妃娘娘。”

“這是?”慕容漪看向梁翠問道。

“這是隨哥哥從江南來的丫頭,叫小憐。”回道。

是她麽,慕容漪仔細看著,身量纖纖柔弱惹人憐,眉眼細長,從江南回來的,除了那位二小姐之外,也可能是個隨侍吧。

“本宮要去看六王爺,你隨著一起吧。”溫溫說道,此時麵對她還沒想到別的。

小憐便隨著一同去了。

一路走著,便問了幾句。

“你從江南來?”目不斜視,隻安穩的走著腳下的路。

聽著她應,“是,是梁大人和姐夫……”話出口便覺不妥,接著道:“小女一人在山野間無依,六王爺便帶我到府衙住著,有半年時候了。”

這一聲姐夫慕容漪聽得真真切切,看來她真的是。

而麵上卻不動聲色,如此處置她還要聽聽玄儀怎麽說,“是嗎,你可回宰相府去看過嗎?”

宰相府對於小憐來說從她小時便斷了關係,再者一路匆忙趕路,哪有空當回去看。

搖搖頭,“沒有,一直跟隨著梁大人他們,一路便回了宮中。”

“這樣。”應了聲。

想來她一直在民間生活,與宰相府是不會有交往的,說是二小姐,可這二小姐早已被棄之不顧,根本算不得什麽。

若將她送出宮去,在不叫人見著,想來也不會留下禍患,到現在慕容漪都沒起過殺心。

對於這些古代人來說,打打殺殺要人性命是家常便飯,但對她來說,人命還是人命,殺人是不可恕的罪過。

更何況為了一己之私害人性命,這種事她是做不出來的。

她如今所得的一切都因了這個身份,於理來說,這小丫頭算是她的恩人呢。

走著到了神明台,梁翠上前開門,慕容漪便走了進去。

進門見著一男子在玄儀身邊照顧著,而玄儀正躺在**服藥,一勺一勺往嘴裏送,依然細膩斯文。

見她來了便將藥碗放下,清淡一笑,“蘭妃娘娘。”

梁寇隨著起身,拜道:“見過蘭妃娘娘。”

這男子與梁翠的眉眼間相像,早上聽著說了,該是她的哥哥吧。

得體的一笑,“起來吧。”又寒暄了兩句,“你是梁翠的兄長?”

梁寇看向梁翠,回道:“是,小妹在娘娘身邊,多謝娘娘照顧。”

哪裏是她照顧梁翠,明明是梁翠照顧著她,還要兼顧著給慕容瑾通風報信,有姐妹之情,更是監視與被監視的關係。

“言重了。”笑道。

而說話間小憐隨著走進門來,玄儀一見她臉色便淡了下來,慕容漪已經見過了她。

“姐夫……”弱弱的叫了一聲,她一直擔心玄儀,昨晚上都沒能說上一句話。

玄儀除了慕容柔之外與她最親近的人,她當然關切。

她叫了聲姐夫,玄儀的臉便更暗了,看向慕容漪,而她仍然帶著淡淡笑意,並沒有吃驚。

“娘娘與六王有話要說,在下便告退了。”梁寇說道,他知道小憐的事情

還要玄儀與這位蘭妃娘娘說。

“聽梁翠說,你兄妹兩個許久不見了,正好好好說說話。”微微垂頭將梁寇讓了出去。

玄儀擺擺手,將小憐叫到了身邊。

小憐就是個小女孩,看著比眼前的慕容漪還要小幾歲,乖巧的坐到玄儀身邊,玄儀拉著她的手,暗自想著這話該如何開口。

隨著慕容漪坐到床邊的小凳上,扶著腰,現在她身子也沉了,坐下更吃力。

慕容柔有孕的時候,他一直不在身邊,就連她生孩子都沒能陪在身邊,看著慕容漪大著肚子,總能勾起他心頭的愧疚。

“娘娘有孕辛苦。”說道。

對他微微笑笑,眼睛時不時打量著小憐,這女孩子性格溫柔,必定不會貪慕榮華富貴。

“你腿上的傷可無礙了?”撿著已經知道的話問,實在沒有話說,對小憐的身份,她也不想也不便提起。

他也安分的回答:“太醫說傷到了骨頭,休養休養就好。”

“傷筋動骨也要一百天,那箭又有毒,哪會沒事啊。”應道,“姐姐可知你回來了?”問道。

“昨晚梁大人回宰相府報了平安,她說過來看看。”一臉平靜的回著,“阿柔生產的時候,是娘娘出力幫忙,感激不盡。”

這感謝的話,慕容瑾已說過了,她要慕容瑾感謝,卻不必玄儀感謝,慕容漪心向他,隻因他對自己的好。

“若不是王爺將我從街市上撿回來,恐怕我現在還在街上吃不飽飯呢。”自然而然的將這話提起,有些事情不可閉口不提。

都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中間他們的身份轉換,而她從一個沿街乞討的孤女,到今日地位尊貴的皇妃,全靠六王一家的幫忙。

不然哪來今日的飛黃騰達,可她心裏也一直記著自己的身份,這皇宮也是她的萬丈深淵。

既然她已提起,玄儀也可就勢說了。

她記著恩情就是,保一個小女子平安於她來說不會是難事吧。

看看小憐,她垂著頭,拉著玄儀的手一直在冒汗,玄儀用力捏了捏,抬起頭來對慕容漪道:“你知道了?”

“人都在這兒了,又叫你姐夫,我還會不知嗎?”平和應道。

事情還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她也不會這時就將這女孩子視為眼中釘。

“她……”玄儀頓了頓,“她對阿柔來說勝過親妹妹,你也知她身世可憐,在這世上活得不易。”

看她黃黃的頭發,身材又細,比起在宮中養尊處優的慕容漪,日子可難過多了。

“我不知。”平靜回道,對於這位二小姐,慕容漪一無所知,不知她的身世,也不知她從前經受過什麽。

從進宮的第一天開始,慕容漪就隻知道一個名字,每每被玄晟問起都心驚肉跳,所有的回答都是她編造出來的。

在宮裏的日子真是養尊處優嗎,可她也是在刀尖上行走。

婆婆不待見這媳婦,她還要熱臉貼著冷屁股,屢次遭人陷害,險些保不住這孩子,還差點而丟了性命。

她的辛苦不比享的福少。

這話說是冷待,玄儀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可如今是不能將小憐送出宮去的,青蓮教的人行蹤不定,他都回了盛京還能遇到圍殺,可想見多危險。

若是這時候將小憐送出宮去,被他四哥抓著了,

還不鬧個天翻地覆,到時候慕容家與他都要受牽連,包括慕容漪。

耐心的說道:“我回盛京的當天晚上,下了水路,本沒想著回宮的,可半路上遇到圍殺,這才傷了腿。”

慕容漪低下眼睛聽著,撫著肚子,這女孩子的存在,更會危害她的孩子,都是要為人母的人了,既然要了這孩子,總要為他打算著。

“青蓮教人數眾多,勢力很大,我怕小憐出宮會落入歹人手裏。”直接說道。

慕容漪還未提將她送出宮的事情,玄儀便開口說了,根本不給她機會說這話。

“青蓮教的人,也未必認得她吧。”應道,抬起眼睛看向玄儀,把這定時炸彈放在身邊,她是一百個不願意,恨不能現在就將她拋到九霄雲外。

轉而將頭低下,不必要爭吵,也不想與他之間有任何利益糾纏,但從一開始,與他便是因為利益糾纏在一起。

玄儀的語氣未改,緩緩問道:“你可知江南起事的是什麽人?”

“誰?”抬起眸子看向他等著下話。

她也好奇那膽大包天的賊人是誰,玄晟因為他夜夜不得安睡,時常夜半驚醒。

一個深宮婦人,她不知朝堂事,可見玄晟憂心,便知不是簡單之事。

“是我四哥。”微微歪頭,嘴唇保持著說出最後一個字的形狀,呼出一口氣。

皇家人?想起玄晟在夢中叫過一聲老四,她還一直納悶這人是誰,原來是他在皇家的兄弟。

“你知,當年皇兄即位千難萬難,而四哥玄宣曾是父皇屬意的儲君。”提起往事,玄儀的態度仍不變分毫。

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隻不過父皇過世之後,那傳位詔書還未頒下,太後娘娘便叫人毀了。”

“朝中眾人不服皇兄即位,宰相大人一人獨擋,又狠手鏟除異己。”慢慢道,“話到此處,娘娘可明白了?”

也就是說,玄晟這皇帝做的名不正言不順,大燕看上去四海升平,其實並非平定。

“嗯。”應道。

天下間哪有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玄晟為了這權位,也做過傷天害理有悖道德的事情。

可她並不介意,對這些事也不關心,在她看來和現今朝中眾人看來,大燕新帝,光道帝雄韜偉略,治理有方,就應當是天下之主。

“當年傳言,我四哥是被皇兄處死了的,可到了江南我卻見到了他,四哥當然是仇恨皇兄與太後。”

想起那晚在梁寇府中與玄宣相見,他眼中的火足以將身邊人燒成灰燼,若不鬧個四海翻騰,絕不會罷手的。

“當然也會仇恨宰相。”又說道。

聽來,那位四爺是巴不得玄晟與他身邊人反目成仇,自相殘殺才痛快。

見她臉上有所動容,便就勢說道:“娘娘,小妹年幼,也無攀附權貴的心思,我四哥知道阿柔與我做的事情,正要四處抓她。”

眼神懇切,他不必說出懇求的話,那眼神已經讓慕容漪動搖。

可她更在意自己的孩子,她在這宮中如日中天,這女孩此時回來,有可能會壞了她的事。

再說這段日子發生許多事情,玄晟的戒心越來越重,衛征叛國,身邊人又出奸細。

她深得玄晟信任,在這時候,若是知道了她本身也是一個謊言,隻怕日夜與她相對,恩愛非常的丈夫會與她反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