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遲有點後悔,他就不應該答應何蒼冬隻買一張床的。

兩張單人床明明放得下,完全沒有必要還跟之前一樣擠著睡。

沒辦法,誰讓他以前心懷坦**,隻把身邊人當成一顆大冬瓜,現在卻有了見不得人的心思,反而束手束腳,覺得挨到一下胳膊腿都刺撓。

就像現在池遲一個勁往旁邊退,退到何蒼冬都怕他掉地板上。

“吃吃,你小心點。”池遲辛辛苦苦退了老半天,何蒼冬長臂一揮就把人撈回來了,“你跑什麽啊?我又不吃人。”

“沒……沒有。”池遲回答得結結巴巴,心裏感歎還好他是個真結巴,要不然他現在還不得尷尬得鑽進地心裏去,隻能胡亂找個借口,“我有點……有點熱。”

“那我把空調打開。”何蒼冬完全不聽池遲解釋,一手開空調一手摟人,還跟吸貓吸狗一樣抱著人使勁嗅,“你就讓我抱會兒嘛,又不少塊肉。”

他活這麽大才發現自己可愛黏人,跟一直以來的硬漢形象絲毫不符,他以前那可是生人勿近,就是工友都不敢坐他的床邊。可現在每天看到吃吃就想一整個貼住,要是能把人手腳並用夾懷裏就最好了。

“可是,可是……”

池遲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是真的覺得這麽躺**貼在一起不太合適,他這麽多年幾乎沒有朋友,自然也不知道他們直男的友誼到底界限在哪裏。

他不敢提得太多,怕被何蒼冬看破自己不可告人的喜歡。現在的日子已經夠幸福了,他有店鋪快要開張,有自己固定的住處,還有喜歡的人一直陪在身邊。

他過上了一年之前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生怕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把這樣的生活打破。

如果何蒼冬因為他的這份擅自的喜歡而討厭自己,疏離自己,甚至放棄他們的小店,池遲光是這麽一想都胸悶氣短,都快喘不上氣了。

也許明年,也許三個月,也許下個月,也許明天,何蒼冬就會領著他正兒八經的心上人給他介紹。

一邊是他選擇共度一生的佳人,一邊是他合夥做生意的結巴老板。何蒼冬也會眉飛色舞的跟他傾述自己的愛戀,說他的心變得好大好大,大得可以當對方的英雄又變得好小好小,會為了對方的一舉一動而傷神擔憂。

他選擇的伴侶多半也是個懂得維護感情的好人,他們兩個的感情會日益加深,也許沒多久就能走到談婚論嫁的那一步,到時候何蒼冬也會搬出去,去組成家庭,去黏著愛人不放,去成為愛人的避風港。

到時候被留在原地的也隻會是他一個人,變成他一個人躺在這裏,默默的繼續生活了吧。

池遲想到這裏歎了口氣,那要是這麽說起來也確實不需要買第二張床。一個人睡一米五的床寬得不得了,他可以一連翻四次身。

何蒼冬抱著抱著就聽到吃吃歎氣,歎得他心裏惴惴,偷偷瞄了一眼眉頭不自覺皺起的小結巴老板,暗道不好。

被發現了。

“吃吃,吃吃你別生氣。”何蒼冬連忙讓自己腰以下離池遲遠了幾分,慌張解釋,“我不是故意那個你的,硌著你了哈。最近,哈哈最近太忙了來不及管這些,好久沒弄了……不管它就行,不管它自己一會兒就好。”

他感覺自己有點變態,但確實又不想鬆開,何蒼冬暗自罵了一聲。

曹,他是真的有點變態。

池遲最開始沒反應過來何蒼冬在說什麽,後來聽著聽著才總算反應過來。他可從來沒有跟誰談論這些事情的閑情逸致,這麽多年忙於生計也幾乎很少把心思放到這些事上去,跟個苦行僧也差不離了。

現在何蒼冬這麽一說,他覺得他們挨著的衣服褲腿都好像著了火,整個人都要燒紅了。

是這樣沒錯,何蒼冬年輕力壯氣血又足,比他年輕了整整六歲,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以前幹體力活消耗大,每天累得精疲力盡也就糊裏糊塗睡覺了,現在日子好過起來,想法也變多了,開始對著他這個木頭梆子都壓不住躁動了。

瞅著池遲半天不吭氣,何蒼冬心裏也打鼓,大鼓也打小鼓也敲,鼓錘敲了池遲大腿好幾下。

那這可不更慌了,何蒼冬蔫頭耷腦的覺得自己色令智昏,怎麽能因為吃吃香香軟軟就直接破防,他念念不舍的鬆開手想翻身下床。

“那個……我去廁所處理一下哈。”何蒼冬也磕巴起來了,可惜他的油條已經高溫複炸,就是藏褲兜裏也躲不住硬挺。

池遲腦子全是漿糊,他隻是想。

這個硬冬瓜現在就這麽躁動,那豈不是馬上就要找對象,明天戀愛後天訂婚,大後天領證,大大後天請他吃酒。下個禮拜就要搬出去,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裏了?

剛剛的失落和現在的慌張糾纏在一起,池遲昏頭轉腦的想。那如果他們朝夕相處的日子隻剩下一周,他還在這裏畏手畏腳的做什麽呢?

他快三十年才第一次遇到真心對他好的一個人,喜歡得六神無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難道還要再等三十年,六十歲的時候才遇到下一個心動的人嗎?

而且他們已經合夥開店了,未來恐怕輕易不會脫離關係。也就是說他以後不僅會又變成一個人過活,還要眼睜睜看著何蒼冬跟他對象在自己麵前顯眼,還要拚了老命壓抑自己的吃味。

他池遲也太慘了吧,池遲把自己眼睛都想紅了。本來出來打工就一路坎坷,遇到的第一個對他好的人別有用心,把他的好感當垃圾利用騙他的錢這麽多年也要不回來。遇到的第二個對他好的人倒是真心實意,就是這種好感一輩子也不能透風,他隻能恪盡職守當一個好合夥人,一輩子也不好讓人知道他的歪心思。

“吃吃你別哭啊!”何蒼冬可嚇壞了,他是喜歡逗人,可是從來不敢說把人冒犯到要哭出來,恨不得卸下零部件明誌,“我錯了我錯了,我真不是故意。”

就是抱著吃吃好有滿足感,好有幸福感,好有……那啥哈。

池遲也坐起身,定定看了他半晌,一把子猛的把人拉下來倒在剛扯開的被窩裏。

“沒關係。”池遲趴在何蒼冬身上,善解人意的解了人衣,不顧他快要跳出來的心,強行裝得冷靜,“很正常,我幫你。”

“哦哦……啊?”何蒼冬人都傻了,看著吃吃在他懷裏,就好像抱著雲朵棉絮,這個是能幫的嗎?他先是害臊,然後又氣憤起來,捏住池遲快要抵達目的地的手腕沉聲道,“誰讓你幫過?是誰欺負你的,我去給你撐腰!”

那個酒鬼廢物?

他之前已經跟著兄弟們去堵了那個垃圾好幾次了,吃吃被騙的錢也被他要回來了,隻是一直怕池遲覺得他多管閑事,沒想好怎麽給人說。

這要是吃吃當年少不經事,還被人哄著做了這種事情,他非得再去把那個畜生零件給下了又裝上,裝上又下了,當積木玩個痛快。

“沒誰。”池遲臊得耳根子紅,他隻不過是怕何蒼冬心有芥蒂,瞎胡編了一句,哪裏又給別人做過這些,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隻能硬撐,“就……就聽說。”

他也是有壞心眼的,他也想跟喜歡的人親昵,算是為他泡在醋缸裏的後半生多留點念想吧。

要是冬瓜真的有主了,他絕對不會再來沾一絲半點,也沒有機會再親近了。

平時的小結巴老板好看,害羞的小結巴老板更好看,何蒼冬盯著懷裏的人,眼睛都快直了。

他好像摸到一點朦朧的邊,他對池遲的重視,對池遲的在乎,對池遲的所有付出都不能隻簡單的用一句投緣來概括。

他沒有經曆過戀愛,不曾為誰神傷過,何蒼冬過去隻覺得吃飽穿暖是最重要的,旁的事情都是遙不可及的泡沫。可他現在卻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炸開,這種快活讓他整個人都在打顫,好像隻要池遲想要,讓他掏心掏肺都沒有什麽關係。

“我想……幫幫你。”

池遲咬字還是慢慢的,他雖然撐著何蒼冬的肩頭揚起頭,卻還是被包圍在何蒼冬的懷抱裏。望著他的那雙眼睛亮得厲害,又沾上了羞赧的光,好像熬出了絲絲甜味。

原來他不要他的心也不要他的肝啊,何蒼冬在心裏歎息,忍不住咽了咽幹澀的嗓子,他隻要幫他敲鑼打鼓,迎接新的好日子。

“那……”何蒼冬扣著池遲的腰,讓它塌下來,跟自己貼在一起,隔著衣料的碰觸也好像通了電,他說,“禮尚往來。”

還是架子鼓合奏更有韻味了。

餘韻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