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鬧了一晚上,直到午夜過後,暗街11號的酒吧裏才安靜下來。
林司良從後門回到前廳,剛在洗手間洗掉臉上的烏龜,還有幾縷濕發垂在額前。
“這麽快人就都沒影兒了。”
林司良望了望空****的酒吧前廳。沙發被擠得歪七扭八,地上倒著幾個喝空了的酒瓶,牌桌上的紙牌散亂著,還保持著一局結束時的模樣沒有收拾。
昏暗的光線裏,彌漫著熱鬧散場後的冷清。
“早點回吧,今天剛出活兒回來,就這麽折騰。”
源哥還坐在吧台後沒走,小圖也在,不過這會兒沒看電視了,正用幾杯顏色好看的酒水調酒玩。
“沒事兒,不累。”
林司良把地上的幾個瓶子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對了源哥,之前拜托你的那幾件裝備……”
“哦對,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源哥站起身來,“已經做好送來了,我給你拿。”
源哥說完從後門出去,沒一會兒,便提著一個鐵灰色的箱子回來了。他將箱子放在吧台上,哢噠一聲打開。
“計時門。”
源哥先拿出一個圓形的小儀器推給林司良,然後又拿出了一對幾十公分長,護腿一樣的弧形金屬板。
“配重器。”源哥說。
林司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對配重器上微微出著神,半天,才想起來說一句謝謝源哥。
時間裂隙是一個比較特別的空間,沒有身體異能的人,去時間裂隙是需要裝備這種配重器的。
比如安幸,比如夏七。
……比如小西。
“三年了,這配重器長得倒是沒什麽變化。”源哥說。
“嗯。”
林司良淡淡一笑,手扶上那光滑的金屬麵板,拇指慢慢摩挲著。
“過幾天,我就帶安幸下裂隙。”沉默了一會兒,林司良說。
“嗯,第一次去,注意安全。”
源哥囑咐了一句,將配重器和計時門又放回了鐵灰箱子裏。
“帶空間卡了麽?”
“……沒。”
源哥沒說什麽,隻是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摸索了一下。那裏戴著一個黑色的腕帶,源哥按了一下腕帶,便掉下來一個三厘米見方的小卡片。
“你先用。”源哥將小卡片遞給林司良。
“謝了。”
林司良接過小卡片按下開關,將鐵灰箱子朝小卡片裏一送,挺大一個箱子就像瞬間被吸進異次元空間中一樣,很快消失在林司良的手裏。
源哥嗯了聲,隨意應了他的謝。
“行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我走了,明天見源哥。”
林司良將空間卡放進褲兜裏。
“小圖,明天見。”
小圖是不會回他“明天見”的,林司良自然也沒打算讓小圖回什麽,打完招呼,便轉身要離開。
可剛一轉身,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小圖的聲音。
“白。”
“嗯?”
林司良回頭,見小圖盯了他一秒,又看向剛才安幸坐過的地方,語氣平靜,卻又像是十分肯定。
“白。”
“白……是說他打牌會贏麽?”林司良笑笑,“沒錯,他確實贏了好幾局,不過後來又輸了幾局。”
小圖對林司良的話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似乎他說的這幾句,和自己說的“白”並沒有關係。他視線在林司良和安幸坐過的那把椅子之間轉了一圈,又對林司良說了一句:
“白。”
林司良有點疑惑,想不明白小圖的“白”到底是指什麽,一旁的源哥看起來也是摸不著頭腦。
“不管什麽,反正白總歸是好事吧。”
林司良努力理解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
“好了,我走了。拜拜,小圖。”
***
“哇哦!這是你的車?”
暗街上,霓虹燈光紅紅綠綠,閃閃爍爍。安幸繞著街邊的一輛很拉風的懸浮機車轉了一圈,兩眼亮晶晶地閃著光。
“這也太帥了,我在東區都沒見過這麽帥的車。”
“重TX3.2型限量版,不過也是八年前的款了。”
林司良說著,又從上衣兜裏掏出一個煙盒。
“可以嗎?”他對安幸揚揚煙盒,問道。
“嗯,你抽。”
安幸不在意林司良抽不抽煙,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都被這帥氣機車吸引了。
“八年前的車,保養得真好。”
安幸小心翼翼地摸著機車上光潔的漆麵。
“我們就開這個去裂隙嗎?”
“嗯。那邊挺遠的,不開車去不了。”
林司良呼了口白煙,望著機車的後座,有點出神。
後座的皮革坐墊光亮亮的,看起來依然很新。他每次保養機車時,都會仔細將這塊坐墊擦淨,再很用心地打上養護油。
盡管這後座,已經很久沒人坐了。
“我們現在就走麽?”
安幸的聲音響起,將林司良稍稍喚回點神。他遲鈍了一秒,點點頭,跨上機車,按下啟動鍵。
“你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
***
他們要下裂隙的這天,已經是林司良上次出活兒回來之後的第七天了。
安幸也是後來才知道,暗街11號的人之所以整天打牌看著那麽閑,是因為每次出完活兒,都有一段時間是不可以去裂隙的。去三天,就要歇三天,去七天,就要歇七天,據說如果不休息夠了時間,身體機能就會集體錯亂。
而且下裂隙的時候,每個人都要帶一個叫計時門的小東西,不然就再也沒辦法回到地麵上;他作為沒有身體異能的向導,還必須裝備配重器,才能在裂隙裏行動自如。
總之那地方,還真不是一個能胡亂瞎去的地方。
“就在前邊了!”
黑暗的荒野上風聲獵獵,裹挾著林司良的聲音倏地擦過耳畔。安幸坐在機車後座上,手緊緊圈著林司良的腰。風大得人抬不起頭,他隻能微低身子,勉強將自己藏在林司良背後。
“下次給你帶個頭盔!”
“嗯?你說什麽?”安幸在風裏喊道。
“……沒什麽,快到了!”
很快,一道比夜色更加黑沉的裂穀出現在前方不遠處。機車漸漸減速,沒多會兒,便在離裂穀邊緣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兩個人下了車,摘下臉上的風鏡。安幸呼了口氣,搓搓臉,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車停好,林司良又點起一根煙,一點火光在暗夜中若隱若現。
“怎麽樣,準備好下去了麽。”
“下去……從這兒下去麽?”
安幸環顧了一下四周。視野所及的地方都是光禿禿的沙子岩石,並不像有出入口或升降梯的樣子。
“你要不想從這兒,換個地方也行。”林司良彈彈煙灰,說道。
這、這麽隨便的麽……
安幸看著林司良,有點發呆。
盡管這幾天他一直跟暗街11號的人混在一起,但關於下裂隙的細節他還真沒特意問過。
就比如怎麽下去,又怎麽用那個小計時門回來。
“在這兒麽?還是換地方。”林司良問。
“嗯……就在這兒吧。”反正前後幾十米,看起來都沒什麽區別。
林司良點點頭,走到機車的大燈前,按了一下左手腕帶的什麽地方。忽地一下,一個鐵灰色的箱子便出現在他手裏。
“這是……空間卡?”
安幸愣了愣。
空間卡這東西,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有的。在東區,空間卡基本上就是用來攜帶作戰武器的,隻有中央部隊正式編製的士兵才有資格配備。他那時候在國立向導學院做預備役,都也隻是觀摩過空間卡的神奇功用而已。
沒想到在西區也有人有空間卡,還就這麽平平常常地用著。
“知道空間卡?”
林司良把箱子放在地上,哢噠打開。
“咱們這兒大家基本都有,你要想要,找源哥給你弄一個。”
“來,過來。”
想不想要的,反正也得回去再說。安幸暫時把不重要的事放在一邊,乖乖地走進機車的燈光裏。林司良蹲在地上,從箱子裏拿出配重器,借著燈光,給安幸扣在了小腿上。
“緊不緊?”林司良抬頭問。
“不緊,合適。”
安幸試著抬了抬腿,感覺並沒有多費多少力氣,說是配重器,好像也沒有配多少重量給他。
“嗯,行。”
林司良站起身,又將計時門調試了一下,自己留下一個,遞給安幸一個。
“把背麵的卡扣卡在腰帶上,千萬不能弄丟。”
“好。”
安幸聽話地將計時門卡好,又看向林司良,等著他下一步的指示。
隻見林司良又吸了口煙,扔在地上踩熄,忽然意義不明地一笑。
“準備好了?”林司良問。
“嗯……準備好了。”安幸答著,心裏不由得有點忐忑。
畢竟他馬上要去的,是一個匪夷所思,神秘莫測,自己知之甚少,且完全超乎一般人想象的地方。
而且那地方,據說還搞不好就回不來。
所以即便安幸再怎麽讓自己淡定,也無法克製這種好奇與膽怯並存的忐忑心情。
“準備好了,那就來吧。”
林司良自然對這一切相當熟悉了,一邊說,一邊麵對安幸展開了雙臂。
“來,抱著我。”
“嗯??”
安幸詫異地眨眨眼。
下裂隙之前,還有這麽好的福利嗎……?
“怎麽了?不想抱麽?”林司良見安幸不動,挑了挑眉。
“沒有,沒有,哪兒能不想。”
安幸一笑,走上前去,雙手環住林司良的腰。
“這麽抱行麽?”
林司良垂眼看著安幸,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濃了些。
“行。抱好了,可別鬆手。”
說完,他雙臂一合,輕輕一提,就把安幸抱離了地麵。
“抓緊,走了!”
話音剛落,安幸隻覺自己被慣性一扯,瞬間就和林司良一起衝了出去。隻見林司良抱著安幸疾速跑向裂穀,幾步之後突然腳下一蹬,縱身一躍,向著黑洞洞的深淵直接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