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鹿呦呦的幫助,暮念歌和許昀趕往南方的路上有了休息的機會。
廣陵的城都大小與洛陽相差無幾,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暮念歌到達廣陵後,先是去醫館找大夫看了許昀的傷勢。許昀那一箭洞穿肩膀,還好是從肉裏穿過,沒有傷到骨頭。
但傷口長合也需要一段時日,大夫看了看他們的著裝與許昀的那柄劍。
“傷口在右肩,長合之前還是盡量使左手劍,以防傷口撕裂。”
“多謝大夫。”
廣陵在楚國地圖上地處南方中部,是南邊的一個重要的貿易地。
此處同天都一般分東西兩市,東市賣的是尋常百姓家用的常規物品,西市則會有奇珍異寶混入其中。
天都太遠,南方各國的貨物都會在此流通,隻有一些特別珍稀的物事才有機會由此流向天都。
故而廣陵的人雜亂,各路口音都有,衣著樣式也參差不齊。
上到富商官宦,下到走販乞兒。
也因為此處人雜,暮念歌與許昀兩人灰頭土臉的進到成衣店裏買衣服,也無人過問懷疑。
暮念歌給自己和許昀換了個合適的短打,又買了套備用的。布料挑著樸素的來,兩人出來時便從落魄的富家子弟搖身一變,變成了相互扶持的平民兄妹。
暮念歌學著路人模樣,用路上撿來的麻布將清昀劍纏了個嚴實。
二人混入人群中,便是他們最親近的人來了也一時半會認不出來。
之前的幹糧吃盡了,二人需要補上幹糧與水。
東市物美價廉,暮念歌接過包好的芝麻燒餅裝進包袱,一抬頭卻見幾個拿著畫像的人從街道的另一頭搜尋過來。
來人目的不明,瞧著好像在找人。
暮念歌與許昀不敢耽擱,當即避開那幾人想出城。
通往城外的必經之路上也有人排查,許昀拉著暮念歌又轉入西市。
西市人雜,靈燕窩這又是追殺,不好與西市那些來曆不明的人對上,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剛好是衙門的人。
“出去的路都被攔住了,他們殺手都已經囂張到這種地步了嗎?”
暮念歌小聲道。
許昀搖搖頭:“不一定是靈燕窩的人,也有可能是別的勢力在此排查。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還是尋個地方躲一躲,待打探清楚後再想辦法。”
暮念歌癟癟嘴:“可是我們的錢不夠住客棧了。”
許昀思索片刻:“我有辦法。”
暮念歌跟著許昀在城中七拐八拐去了一片老城區,老城區的房子雖沒有其他地方的房子精美,卻有種時間的厚重感。
她不由得想起在天都遇見的冬陽和他的爺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天都竟然還有那般困難的百姓。
她自小看過各種閑書,書中也有描寫百姓艱難,但在書中看得再多,也沒有親眼看到來的震撼。
許昀叩響了一戶人家的房門,來開門的是一位青年。
“許恩人!”
他看到許昀時眼前一亮,滿麵欣喜地將二人迎進去。
暮念歌四下打量著,屋內的裝潢平淡,房頂的瓦片都能看出是些便宜的邊角料。
青年將二人請進內屋,又喚妹妹燒水。
許昀仗劍江湖不過幾年,名聲四起靠得都是真刀真槍地辦實事兒。
暮念歌記得書中說許昀去年經過廣陵時,路遇一個富商強搶民女。
許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想必故事中的那位民女便是這戶人家的妹妹了。
從書裏看是一回事,能當麵見到書中人又是另一回事。
暮念歌看書時的所有目光都隨著筆者的著力看許昀如何瀟灑,如何英勇。
可她畢竟與許昀相處了一段時間,早已過了那新鮮勁兒。
倒是這會兒那妹妹拎著水壺和碗進來給二人添熱水,暮念歌趁著許昀和青年說話,一雙眼便往那位妹妹身上瞧。
說是妹妹,其實年紀看上去要比暮念歌大上些許。
一雙桃花眼炯炯有神,垂眸時可見她左邊的眼睫上方偏眼尾的位置還有一點小小的黑痣。
鼻梁高挺,櫻桃小口,一張鵝蛋臉恐怕隻比她的巴掌大上些許。
這位妹妹添好了水,見暮念歌看她,便彎了眼眸笑,嘴角旁頓時陷下去兩個小梨渦來。
暮念歌回笑。
那邊許昀在和青年聊天。
“今日來打擾實在是有事相求。”
“許恩人莫要與我客氣。武林大會一事我已聽聞,我相信許恩人的為人,定不會做出此等窮凶極惡之事。”
暮念歌疑惑:“你是如何聽聞的?”
“城中酒樓茶館都在說,詳細得仿佛他們親眼看見似的。”
許昀回頭與暮念歌對視一眼,二人覺出其中蹊蹺。
鹿鳴之死不過幾日前,他二人快馬加鞭一路逃難,便是與鹿呦呦分別後馬程慢些,也不該比這說書人的故事慢啊?
此事是有人早有預謀,故事怕也是在殺鹿鳴之前便已準備好送到楚國各處,隻等武林大會召開了。
許昀與青年說話,暮念歌與人不熟便隻在旁邊聽著,那位妹妹問了暮念歌和許昀的忌口,自行轉去廚房。
許昀將城中有人排查之事告之,他想請對方幫忙探探那群人是在搜查誰。
青年滿口應下,又拉著許昀勸他在此住上幾日避避風頭。
暮念歌好奇他和妹妹在去年那事兒過去後,是如何躲開那些歹人的。畢竟像許昀這般的少年郎世間少有,便是有也不可能日日在廣陵遊**,救他二人於水火。
青年解釋那日後,他打工的酒樓老板娘得知此事,便叫青年帶著他妹妹同來酒樓當差。
那家酒樓坐落在西市,少有人鬧事。他妹妹幹廚娘,老板娘又是把她當自家妹子護著,便再也不怕遇到那檔子事兒了。
暮念歌放下心來:“這樣也好。”
她話落,肚子便先叫起來。
暮念歌不好意思地笑笑,青年招呼她可去廚房看看。
她自己摸去廚房,見那位妹妹在切臊子。切的是豬肉,肥瘦相間,暮念歌一問,原是想切碎後做成肉醬,弄個肉醬拌麵給他二人吃。
“姑娘莫不是現在餓了?這有饅頭和鹹蘿卜,要不你先將就著吃一口?麵條馬上就好。”
暮念歌從早上到現在尚未進食,中間去東市買餅時還沒來得及吃便看見了搜查的人,這會兒實在是沒有力氣推諉。
“那我便不客氣了,多謝姑娘。”
那位妹妹眉開眼笑,手上麻利地給暮念歌盛了些新鮮的鹹蘿卜,道:“我已經嫁人兩年,兩年來除了許恩人,便隻有你又叫我姑娘。喚我青青就行了。”
暮念歌驚奇:“你已經嫁人了?那……”
那為何還住在娘家?
後半句暮念歌斷在口中未曾問出,但對方顯然明白了暮念歌的意思。她不覺唐突,麵上卻很開心:“我與孫郎青梅竹馬,這些年哥哥妹妹叫習慣了,就沒改口。”
暮念歌恍然大悟。
院中又傳來開門聲。
暮念歌咬著饅頭回頭往院中望,瞧見一白衣男子向堂屋走去。
那人眉色呈淺墨色,眉峰上揚,山根偏窄,其上一雙圓眼給人無害溫婉的感覺。
她一怔,口中的鹹蘿卜和咬斷的饅頭含在一起都忘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