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笑罷，又互相看著，有些戀戀不舍。
暮念歌問：“何時啟程啊？”
巫女回：“吃完飯就動身，你們呢？”
暮念歌想了想，回頭看向許昀。
他們在廣陵和此處各耽擱一日，此時也不知會不會與歸海晟幾人錯過。
“我們此前與朋友約好了，先去楚國邊境的鎮子等上幾日再說。”
暮念歌二人自秦幽後逃亡數日，而她在秦幽寄出的書信也順利地送到了康王府。
暮朝顏自那晚跟著小王爺回到此處後，便一直深居簡出。
隻天都偶有詩會召開，葉素心一紙書信到康王府，向小王爺借人。
說是天都有才者眾，卻隻有暮朝顏一人能與她相較，無她便無詩會的樂趣。
而小王爺府上的那群鶯鶯燕燕對於暮朝顏來說，平日裏倒也好相處。
個個因為她的出身而恭恭敬敬，更有好學者時常拿著書籍來討教。
這裏的生活一切都好，隻是那位小王爺有些……奇怪。
那日說隻能讓她做妾室的是他，但是讓管家把賬簿拿來讓她仔細查賬的也是他。
這當家主母與管事的事情為何讓她一個妾室做？
若是暮念歌，大抵會將這話直接拍在小王爺的腦門上問他。
但是入康王府的是暮朝顏，她猜測小王爺花了那般多的銀兩不順心，不想隻買個花瓶回來擺著，故而給她找點事兒做。
她隻當自己是來給小王爺打工的，每日將府中大小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條。
康王府的那些妾室平日裏也常常與天都各家女眷走動，大家聽聞才名滿天都的暮家大小姐竟然願意給她們指點，全都帶著書向康王府遞了拜帖。
“本王讓她管理府中大小事宜是這個意思嗎？本王這偌大的康王府，現如今都要變成她暮朝顏的女子私塾了！”
小王爺氣得在書房裏來回走動，走到書架前一抬頭，正好對上多寶閣上擺放的四書。他又想起昨日暮朝顏在後院仿若無人開課的模樣，當即將那四書取出擲在地上。
書砸在康王府的任管事腳邊，他彎腰將書撿起放回去，堆笑道：“王爺小心氣大傷身。”
小王爺坐回書桌後，左右看看桌上沒尋到想要的東西，又猛地向後一靠。
任管事倒了涼茶遞過去，勸道：“暮姑娘初來王府舉目無親，給這些人講書倒也好分了她的注意力，這不也是王爺你想要的結果嗎？”
小王爺仰頭將那一整杯涼茶牛飲而下，胸口火氣平定些許：“本王是不想讓她參與到他父親的事情中。可若是她隻教本王府中的那些女子便也罷了，這別人府上的女眷也往這兒跑算什麽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本王對那些有夫之婦有什麽想法！本王都已經被他們的丈夫暗示多少回了！”
任管事麵露為難：“若不然，我去同暮姑娘說說？讓她推了那些府外女眷？”
小王爺看了任管事兩眼：“讓她看賬本的事情也是你去說的，結果呢？”
任管事輕輕笑打了自己的臉一下：“王爺說的對，奴才嘴笨。那不若王爺去同她說？畢竟這關乎王爺你的清譽啊！”
他小王爺在天都招蜂引蝶許多年，還在乎清譽？
任管家和小王爺心知肚明，二人卻都裝作不知。
“你說的對！不能讓她這麽敗壞本王的清譽！你去把她叫來！”
任管事去尋暮朝顏時，她那邊給各位女眷留了課業，剛將人放學。
她授課時時常會用筆墨，怕寬袖用筆容易沾墨，便隻穿了件青色的窄袖齊腰長裙。
小王爺叫得急，她連衣服都沒換掉就被任管事請到了東院的書房中。
任管事將人帶到，便出去守在門口。
暮朝顏狐疑地看看門口的任管事，又看了看坐在書桌後正拿著本《論語》研讀的小王爺。
這兩個人一在府中閑著就總弄些幺蛾子，簡直比她的那個妹妹還要閑不住。
“妾暮朝顏，見過小王爺。”
暮朝顏上前作禮，書桌後的小王爺翻了一頁書，並不理。
暮朝顏轉了轉眼眸，瞧見書桌上有幾張早前小王爺練的字。
她走過去將那紙拎起來，緩慢誦讀：“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小王爺這是又看上誰家的姑娘？可用朝顏幫你參謀參謀？”
小王爺抬眼看到她身上授課時才會穿的窄袖長裙，氣從心來，當即重哼一聲：“你好得很！是參謀對方才學如何，好準備日後因材施教吧？”
他將書丟到桌上，抬眸凝視桌前的女子：“本王從前竟不知，暮大小姐喜歡效仿聖人，弟子三千啊？”
這話裏的譏諷全然表現出來，字字如針、鋒芒畢露。
就連門外的任管事聽著都額間發汗。
屋內被凝視的暮朝顏卻不急不緩，她將那幅字放下：“原是因為這事兒。小王爺若不喜歡，我回去便修書讓她們明日不必再來，如何？”
暮朝顏這話哄在了點子上，一舉澆熄了小王爺心頭的怒火。
“這還差不多。你方才看了我的字，且說說這字如何？”
暮朝顏微微一笑。
“此幅字筆勢剛健，妾以為是飄若浮雲，矯若驚龍。”
小王爺被哄得開心，嘴角上揚，整個麵容都柔和下來。
他伸手從書桌上的諸多紙張書籍中翻出一封信，信封表麵是用娟秀幼體寫的“阿姊親啟”。
“你家那隻小麻雀給你的信，我可沒打開看。”
暮朝顏一怔，欣喜地將信接過。
小王爺收回手，見她隻接了信卻不打開，便又拿了根筆佯裝要寫字：“你便在這兒看吧。看完若是想回信，正好在這兒寫了，讓任秋風直接寄出去。”
“多謝小王爺！”
暮朝顏將信打開，裏麵的紙張有厚厚的一疊，她便站在那裏一字一句地看。
小王爺見她讀信認真，也不察覺他的目光，便蘸了墨提筆將她看信的模樣畫下。
暮朝顏看完信，嘴角漾著笑意。
小王爺手下的畫也剛好畫完，他在暮朝顏看到之前將紙翻轉過去，而後問：“你妹妹都寫了什麽東西，竟這麽厚一遝？”
“不過是一路遊山玩水的見識，她話密，便寫的也多些。”
暮朝顏將信折好又塞回信封，瞧著卻沒有要借書案回信的意圖。
小王爺問：“你不給她回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