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天離開的那日,天空萬裏無雲。
豔陽高照,藍天一碧如洗。
雲珠為我撐傘,我倆做做樣子,去送別他,跟著他一起的,還有蕭昱委派的欽差以及太醫。
“這是禮部的王大人與劉太醫。”
我瞧著這兩個人,還有那後頭跟著的一隊侍衛,莞爾道:“大周與漠北既是要交好,此番父親來了。”
“皇上作為東道主,派欽差過去漠北也是應該的。至於劉太醫麽,也是皇上的恩典。他醫術高明,也可為漠北整理醫經。”
“往後漠北的大夫也能學習醫經,互相進步。”
我這話自然是說得冠冕堂皇的。
燕雲天聽了,深深看我一眼,自然是明白我和蕭昱到底是什麽意思的。
我們對漠北,是不放心的,得派人去看看。
“嗯。”
他無法拒絕,隻得頷首答應,然後板著臉離開。
“父王慢走。”
我身側,燕淩雪依依不舍對他揮揮手,揚聲道:“女兒在京城會照顧好自己的,還望您也能珍重自身。”
燕雲天背對著我們擺擺手,大概是知道燕淩雪話裏的意思了。
一大隊的人群,在這個時候離去。
我駐足良久,感覺身上有些微微發熱了,這才對雲珠道:“走吧,咱們先回去。”
我前腳剛挪一下步子,燕淩雪立即就將我拉住了。
“月姐姐。”
她眨眨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拽著我的衣袖,有些委屈地說道:“魏公公給我安排的地方,離姐姐住的地方也太遠了。”
“那些夫人們我一個都不認識!她們仿佛也不是很喜歡我。月姐姐……我,應該怎麽和她們相處呢?”
燕淩雪被蕭昱安排在了朝臣女眷們的住處那邊,距離嬪妃這頭,坐轎輦都要兩刻鍾才能過來呢。
對她而言,她是想要接近蕭昱的,住得那麽遠,且沒有名目還不能堂而皇之過來,她哪來的機會?
至於那些勳貴夫人們。
燕淩雪這出身,擺明了太後和張貴妃是不會喜歡的,能討喜才怪了。
她也不是傻子,肯定想到了這些,現在眼巴巴來問我,也不是真的希望我能想出一個能和她們好好來往的辦法,而是想換一個住處。
我卻裝傻。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她們好,她們曉得了,自然也會對你好的。”
我回答得十分誠懇,像極了一個傻子。
“……”
燕淩雪果然有片刻的沉默,她眼裏閃過複雜的情緒,大概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這麽蠢,須臾又裝出嬌憨的樣子,問道:“那我可以常常來找姐姐你嗎?”
“我們許久不見,我也很想你。對了,我還可以跟你說說陳夫人的事情呢!”
拿我娘的事兒來**我。
我眯了眯眼,淡淡道:“宮裏也有宮規。我們雖是姐妹,你住在朝臣女眷那邊,偶爾來往也就罷了。”
“要是常來……張貴妃先前是怎麽對我的你也看見了。被她拿捏住把柄,對你十分不利,你明白嗎?”
燕淩雪意識到了什麽。
張貴妃一定會阻止她成為妃嬪,被抓住把柄的話……
“好吧。”
燕淩雪終於有些泄氣,看著我,無奈道:“那往後,每一旬我就來找姐姐一回,可好?”
一旬,就是十日。
一個月要見三次啊。
我琢磨著,覺得勉強能接受,便道:“也好。你那兒,我也會讓人打點著的,吃穿上會盡量滿足你。”
“時辰不早,日頭這麽大,我便先回去了。”
我說完,也不再搭理燕淩雪。
回到柔宜閣,已經快晌午了,這六月裏的天氣已經很熱,晌午時太陽照在人腦袋上,頭皮都是麻麻的。
我躲回屋子裏,剛準備叫雲珠送酸梅湯過來,外頭桂嬤嬤就過來稟告,說是張貴妃那兒送了帖子過來。
“張貴妃?”
聞言,我忍不住挑眉。
這女人派人來,我實在不覺得會有什麽好事情。
想著,桂嬤嬤已經領著巧芝帶著燙金的請帖進來了。
巧芝淺笑盈盈,對我服了服身,將帖子遞到麵前,說道:“貴妃娘娘說了,宮裏新添了姐妹呢。”
“也是時候讓大家夥兒聚一聚,見見麵了。便安排了歌姬與舞姬,明日在水榭樓閣裏,觀賞歌舞。”
“還望元妃娘娘,一定要來呢。”
我瞧巧芝一眼。
真是難為張貴妃和巧芝了,冒著這麽大的日頭過來送請帖,來的又是巧芝這個大宮女,自然怕的就是我找托詞,不肯去。
至於為啥非要我去?
多半是玉嬪剛剛入宮,想趁機立威唄,而我又是行宮裏,除了張貴妃之外位分最高的女子。
要是不去,還怎麽立威?
“知道了。”
我頷首,讓雲珠去送巧芝。
這巧芝,我也是懶得多看幾眼的。
沒多時,雲珠回來的時候,帶著酸梅湯,她也有些熱,回屋後就往冰盆那裏鑽了過去。
她看著雕刻著的冰雕,忍不住笑道:“真好看。梅花原本是冬日裏才有的,皇上也是有心了。”
“知道娘娘喜歡梅花,還特意命工匠將冰塊都給雕成了梅花的樣子!”
聞言,我回頭去看。
不過是一大塊的四四方方的冰坨子,在幾個麵兒上都刻了個梅花的圖樣出來罷了,自然不可能是枝丫帶著葉子花瓣的那種。
那也太耗時了,且放不了一會兒就融化。
“是挺好看的。”
我隨意應了一聲,又問道:“對了,宮裏那頭,可有什麽消息了?”
問的自然是淑妃和雲才人。
雲才人的病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我之前派人回宮打聽,隻說一直小心醫治著,慢慢再好,可咳疾這東西,想要根治不容易。
指不定哪天受一點風寒,咳嗽起來又是沒完沒了的。
“這……”
雲珠想了想,回答道:“據說是好了許多。現在天氣暖和,也不容易複發了。好在宮裏有淑妃娘娘坐鎮,這雲才人的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
“隻是這以後,就說不準了。”
雲珠忍不住歎息。
我聞言,知曉她的意思。
雲才人出身不高,也不算太得寵,現在蕭昱身邊多了戚婕妤和玉嬪,都是出身高貴的,雲才人久不在蕭昱麵前出現,很有可能就此被忘了。
“……”
我沉默不語。
這種事,我又能如何去幹涉呢?
宮闈深深,自古以來也不曉得多少女子,都是“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罷了。
“得空你也派人送些夏日輕薄的衣料,和滋補的東西回去吧。”
我想了想,道:“哪怕皇上不在,咱們做女子的,打扮起來讓自己看著開心也是挺好的,不是嗎?”
人總是要找些事情做的。
要是無所事事,自然容易多愁善感,想入非非。
“好。”
雲珠似乎是覺得挺有道理的,答應下來以後,又和我說起別的玩笑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