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教訓
劉氏,君蘭兒,錢氏,君柳,林氏,姚氏,這下子老君家的女人算是全部聚齊了。
當劉氏看到跟在君媱身後進來的君正民後,頓時臉色一變,從一個凶神惡煞的老太太變成了一個好似被所有人欺淩的羸弱老婦人一般,撲倒君正民的身上,就是高聲哀嚎。
“老三啊,你說說,你這是找的什麽婆娘啊,早知道這個女人這麽歹毒,當初娘是絕對不會讓你把這個賤人娶回家的,現在你被她們娘倆拿捏成這樣,娘這心裏不是滋味啊。”
楊氏在一邊被氣得臉都白了,如果不是秦婆子攙扶著,估計楊氏這下子非要坐在地上不成。
“娘,我楊素蘭嫁到你們老君家二十年,自認對你是孝敬有加,噓寒問暖,從來沒有過任何不敬之處,這一點我相信莊子上但凡是有點良心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我就不明白,娘口中的歹毒,是從哪裏聽來的?”
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在老君家的時候整天沒個安生日子過,如今好容易分出來單過了,她居然還這樣不依不饒,不就是看著她家的媱兒出息了麽,她就想著要來分一杯羹?居然打著身子骨不適的理由上門來鬧騰,身子骨不適能打的她臉頰生疼,打的秦婆子這麽狼狽?
“你聽聽,聽聽,老三,這就是你的好媳婦,居然敢當眾頂撞婆婆,就這樣的婆娘,你還不趕緊休了?留下來不是給咱們老君家丟人現眼嗎?”
“老太太,若說丟人,這老君家的臉在老太太帶著媳婦孫女子衝進這個家門的時候,已經被您丟盡了。”秦婆子眉頭皺的很緊,她對於女子的教養,一直都是最專業的,經過她**出來的姑娘,可是有兩個已經進了宮當了娘娘的,而雖然來到泉水村,她已經把心中的標準一降再降了,可是這個老婆子還是深深地觸及到了她育人的底線,身為當家老太太,這也太不像話了。
老太太這一聽,眼睛都瞪得比雞蛋都大,抬手顫抖的指著秦婆子,對君正民道:“老三,你看看,這就是你家的下人啊,居然敢這麽說你娘,這是要造反啊,這是要活生生的氣死你娘我啊,你就這麽看著他們欺負我,就窩囊的一聲都不吭?”說完,抬手在君正民胳膊上用力的擰了兩下,疼的他呲牙咧嘴,卻愣是不敢甩開她的凶狠力道。
君媱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對於君正民的態度,她從來沒有太明確的指正,隻因為她明白,劉氏再不是,終極還是她的親娘,生養之恩大於天。
但是,老太太唯一的失算就是,這個君媱早就不是當初的君媱了,她妄想著用君正民和楊氏來鉗製住她,簡直就是做夢。
“東家!”身後,一張朱紅色的椅子,上麵鋪著玫紅色的軟緞墊子,放在君媱身後,是夏月和秋菊這個丫頭去屋子裏搬得。
“真聰明!”君媱衝著她倆一笑,坐下之後,把女兒抱在腿上坐著,現在已經是下晌,初春的天還是很冷的,春蘭上前,拿起一件雪白的貂皮披風,給巧兒裹上,這還是寧月謹過年時送給這個小丫頭的呢。
“不孝女,不孝女,太不孝了。”老太太看的心裏直泛酸,她在家裏都沒這樣的對待,這個賤坯子憑啥能這麽快活,又是下人,又是魚塘的,就這些日子開的工錢也有不少了吧,就這樣都不肯給她送一些去孝敬一下,豈能不氣的她抓心腦肺。
“就是啊,君媱啊,這父母都沒坐下呢,你就先坐下,這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啊,再說咱們都是你的長輩,理應有個座位才是。”錢氏見今天的君媱始終沒有說話,而那天的事情也已經過去半個多月,讓她是早把那次的事情,忘到腦後去了吧。
君媱靜靜的看著錢氏,唇角帶著溫暖的淺笑,“嗯,大伯娘說的挺有道理,夏月,去給大伯娘一個座位,免得累了那雙尊貴的腿啊。”
“是,東家!”夏月淺笑著盈盈福身,然後笑眯眯的走向廚房,沒多大會從裏麵搬出一張小板凳,放在錢氏麵前,笑著說道:“這位娘子,這是我們東家給你的凳子,請坐吧。”說完,又笑眯眯的回到了君媱身後站著。
錢氏看著那平時就是燒火做的小板凳,這一坐下還沒有君媱那椅子高,頓時氣得是惡狠狠盯著夏月,如果不是她離著自己太遠,她非衝上去狠狠撕爛那小蹄子的臉,真是有什麽主子就有什麽奴才,個個長得和狐狸精似的,這段時間別以為她不知道,莊子上不少的小夥子都有事無事聚在村口大槐樹下,就是為了偷偷看君媱家的幾個騷蹄子。
“老三,你要是真的不管管這倆婆娘,等你被他們踩的直不起腰,可別怪娘沒提醒你,到時候就算是你哭著回來求我,我也不會管你的。”劉氏語氣硬實的說道,她就不信,這個臭丫頭還能真的大逆不道不成。
誰知道,秦婆子卻是上前一步,義正言辭的看著劉氏,說道:“老太太,說的好聽點,你怎麽著也是個秀才娘子,卻為何沒有一點應有的身份,如此教唆兒子媳婦房中不和,這是在加重家宅不和,而且我們東家早已經和老君家沒有一點關係,老爺和夫人也已經分出老君家單過,如此你隻要時不時的享受著兒子媳婦的孝順即可,何況要來這裏挑撥離間,這樣不但丟了老太爺的身份,更是鬧的兒子媳婦不合,這對老太太您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老婆子我在京城這麽多人家做了二十幾年的教養嬤嬤,這還是第一見到。”
秦婆子的這番話說的很是有道理,卻也極是不客氣,這讓在老君家足以呼風喚雨的老太太,聽在耳朵裏,可是徹底的瘋狂了起來,“嗷”的一聲,跳起來就衝著秦婆子去了,君正民,這是拉也拉不住。
“小白,給我撓她!”巧兒稚嫩的聲音響起,然後就是一道白色身影劃過,隨著一陣哀嚎聲,一直雪白的小萌物,姿態傲然站在巧兒的小小肩膀上,好在這雪貂個子很小,否則就巧兒這肩膀如何放得下她。
秦婆子看著巧兒,眼角一陣濕潤,看著她,慈愛的道:“小姐,別為了老婆子這麽做,失了身份,婆子皮糙肉厚的,沒事。”
巧兒卻很是可愛的攥起小拳頭,對秦婆子說道:“娘親說了,欺我者,我比誅之,嬤嬤是巧兒家的嬤嬤,不讓別人欺負。”
巧兒可是很喜歡秦婆子,平時她對她可好了,還會做很漂亮的鞋子,就她腳上這雙繡花鞋都是秦嬤嬤做的,她最最喜歡了。
“嗯,嗯嗯……”秦婆子背過身,不再看巧兒,隻因為眼裏的淚水已經忍不住決堤了,止都止不住。
君媱抱著女兒,在她發頂寵愛的摸了摸,然後看著在一邊抱著頭瘋狂尖叫的劉氏,勾唇恥笑道:“劉老太太,小白沒有傷到你吧?如果有的話,我們會出診費的。”
一聽君媱的話,這錢氏就來了勁了,頓時抬手遮住眼,哭嚎起來,走到老太太身邊,邊哭邊說哪裏受傷了,哪裏被抓紅了,生怕找不到傷口會訛不到君媱的銀子。
林氏站在一邊,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門口圍觀人的窸窸窣窣的談論聲中,恨不得直接死了得了,這簡直就是太丟人了,而明明沒有任何的傷,這錢氏配合的也太入神了。
好一出跌宕起伏的倫理大劇啊!君媱在心裏感歎,就衝著這樣的演技,為何就沒有國人獲得過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這簡直就是不應該啊。
“君媱,你有什麽可得意,不過就是覺得現在有了幾個銅板,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你別忘了,就算你家財萬貫,你還是一隻破鞋,這可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如今我娘肯登你的門,你本就應該心懷感激的迎接,如今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當真是不知感恩,當年如果不是我爹娘心存善念,你如今早就被沉塘了,豈會有你現在的生活和你這兩個小雜種?”君蘭兒是個孝女,什麽都為劉氏著想,什麽都聽劉氏的,隻因為劉氏對她也是如此,在老君家,劉氏就是君蘭兒的靠山,以後她能嫁個什麽人家,她都得靠著劉氏,嫁妝什麽的,這麽多年,劉氏可是給她存了不老少。
“噠噠噠……”如此刻薄歹毒的話,讓在場的不少人臉色大變,尤其是君家的眾人更是恨不得上前狠狠胖揍一頓這個口舌毒辣的君蘭兒,可是君媱卻不怒反笑,扶著椅子扶手的手指,悠閑的敲打著,一聲聲,很輕,卻好似敲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裏。
隻一瞬間,錢氏和君柳頓時心髒好似覆上了一層寒冰一般,在那個人來人往的鬧市街上,她們母女就是在這抹溫暖的笑容中,被打的身敗名裂,好一陣都不敢去城裏,就怕被人認出來。
而如今,君蘭兒似乎並沒有發覺這一點,看到君媱那很是美豔的笑容,這心底的嫉妒更是如泉水一般湧出來,幾欲淹沒她的理智。
“笑什麽笑,就說你是個沒臉沒皮的騷蹄子,如今這麽說你你都能笑得出來,還真是無恥下賤!”
在整個泉水村,她君蘭兒身為秀才的女兒,這身份本身就比別人高那麽一大截,可是讓她惡心的是,就算這樣,她卻始終比不過兩個女子長得水靈,一個是裏正家的君清荷,一個就是麵前的君媱。
君清荷是裏正的孫女,這個人她不會沒有眼神的去得罪,可是君媱是誰,不過是老君家趕出家的破鞋,就算得罪她,她又能如何?難不成還敢找她麻煩不成?
“梁全,你去門口守著,若是誰敢不請自入,就別讓他再出去了,留下來明天扭送官府。”
“是,東家!”梁全心裏一顫,東家這是生氣了,否則平時是不會連名帶姓的喊他呢,而這個時候尤其不能得罪,這個東家,越是生氣,那笑容越是燦爛,著實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子。
梁全走到門外,抬手讓圍在門前的人向後退,別堵住他們家門,免得出入不方便。
院裏,君媱漫不經心的給女兒裹了裹披風,柔聲對身後的春蘭和夏月道:“二十個巴掌,一個都不能少。”
“是,東家!”兩個丫頭接到君媱的指示,風風火火的走到君蘭兒身邊,一個架住她的胳膊防止她亂動,夏月則是甩開膀子,大耳瓜子那是不要錢的扇了上去。
“啪啪啪……”一聲接著一聲,在這個午後的黃昏,顯得格外的瘮人。
君蘭兒傻眼了,而旁邊君家的媳婦子也個個是目瞪口呆,一直等到二十個耳光打完,春蘭和夏月重新走回去,她腫著一張燒餅大的臉,癱坐在地上,老太太這才回過神,嗷的一聲撲到女兒身上。
“蘭兒,娘的閨女呀,蘭兒啊,你可別嚇唬娘啊,說句話……”這可是她從小疼到大的閨女啊,她可是少奶奶命啊,如今被君媱這賤蹄子家的兩個下人當著村裏人的麵給打的這麽慘,這傳出去誰還會要她家的閨女啊,這不是斷人姻緣嘛。
“嗚嗚,涼……”君蘭兒痛的說話都不清楚了,看著君媱,那眼神是恨不得殺了她,她何時受過這種委屈,想到門口那圍觀的人把這一幕都看了去,就撲到劉氏的懷裏,痛哭起來。
君正民和楊氏站在院子裏,可是一直都沒有回過神,他們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敢對君蘭兒出手,畢竟她再差也是她的姑姑不是,還是嫡親的。
不過楊氏非但沒有感到愧疚,這心裏還有一絲暢快,心裏不禁暗歎,打得好,可是想完了之後,又覺得自己這種心思太過惡毒了。
“覺得丟臉是吧?因為被打了?”君媱請扶著胸前的發,似笑非笑的看著劉氏和君蘭兒,“其實君蘭兒你也別感到丟人,在你剛才說出那一番鏗鏘有力的話時,在整個泉水村,你這女子的名聲也算是傳出去了,什麽騷蹄子賤貨之類的話語你張口就來,你還以為你在泉水村是有多受人喜愛啊?不過就是個老虔婆教養出來的沒教養的臭丫頭,就敢在我麵前大呼小叫,張嘴閉嘴騷蹄子賤貨的,你還真是有骨氣啊,連我都不禁為你拍手叫好了。”說著還真的很給力的拍了幾下手掌。
“你這個賤坯子,老婆子我和你拚了,我讓你打我閨女,看我你撕爛了你。”君媱的話,讓神經本就處於崩潰邊緣的劉氏,更是徹底的放開了麵子,鬆開君蘭兒,起身邁著三寸金蓮就搖搖晃晃的衝著君媱撲了過來。
“娘……”看到她那恨不得殺人的樣子,君正民忙上前拉著,卻依舊是晚了一步。
“哎喲,哎喲喲……”劉氏還沒等靠近君媱,就被她一腳給踹開了,雖然力道不大,但是卻也足以讓她站立不穩。
“娘……”君正民上前忙要攙扶劉氏,卻被劉氏一下子掃開。
“滾,看看你養的這個閨女,居然敢對長輩出手,簡直就是該死,該死!”她要氣瘋了,任她想的再大,也沒有想過君媱敢對自己動手,而且還是用腳踹的。
“媱兒!”君正民瞪了君媱一眼,“你咋能對你奶動手呢。”
雖然他心裏知道是自己的親娘不對,可是君媱動手,就變成她的不是了,畢竟這讓外人看到,不管均要對不對,這對自己親奶動手,可是會壞了名聲的。
旁邊楊氏這次也覺得自己閨女有點過了,這種事情就算媱兒不動手,她也會撲過去的,就算是自己打了,也不能讓自己閨女受委屈,可是這一動手,可咋收拾啊。
君媱卻絲毫沒覺得有任何不妥,朝著後麵一抬手,夏月就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放到君媱手上。
“老太太,你是來我家要錢的吧?剛才我家小白撓了你一下,現在我就不小心的蹭了你一腳,二百兩,您老收下。”說著拿出兩張銀票,旁邊夏月已經接過,走上前塞到劉氏懷裏,那能擰出水的大眼裏,嘲諷的態度,讓劉氏是想說卻說不出一個字,隻是呆愣的看著自己懷裏這兩張銀票。
“君蘭兒,你的親娘為了你的嫁妝,如此下作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了,若是你還不知長進,這可是在把你的娘往死路上逼啊,不知道你們來我家訛錢的事情,老爺子知道麽?”
君蘭兒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低著頭,半掩著臉,不敢亂瞟。
現場很是安靜,因為君媱的舉動,因為君媱的大方。
這可是二百兩啊,被踢了兩下就得到了二百兩,如果門前不是守著梁全,估計很多人都要進來求著君媱去揍他們了。
“還想要麽?老太太,要知道吃多少拿多少,如果你嫌棄二百兩還不夠多,那我隻能再送你幾腳,畢竟我君媱的銀子不是那麽好拿的。”站起身,讓巧兒站在自己身邊,那一身雪白貂皮的披風穿在她的身上,可愛的讓人恨不得藏在家裏不讓見外人。
“哢嚓……”
“啊!”
一聲斷裂的聲音,讓距離君媱最近的老太太,眼睛都翻了白,如果不是君正民正半蹲在她身邊,估計她就直接昏死過去了。
隻見君媱剛才坐過的那張椅子,此時已經成了一對破木柴,在她一腳下去,哪裏還能看到本來的樣子,如果不是木頭堆裏還有一個軟墊子,誰也不會相信,君媱居然這麽厲害。
“要不要再來一腳,我說過,欺我者,我比誅之,看來你們都覺得我君媱隻是光說不練的慫貨,才讓你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找我的晦氣,不過是挖個魚塘,你們就眼紅成這樣?”腳步很輕,緩緩的踱到錢氏等人身前,看著她們均是臉色慘白的樣子,笑道:“幾位嬸娘,是不是也要銀子?”
“不,不不,瞧媱兒這話說的,咱們要銀子做啥?是吧,弟妹。”錢氏害怕了,揪著林氏的衣袖,不斷給她使著眼色。
林氏尷尬的看著君媱,她這也是沒辦法啊,老太太在家裏可是說的很不客氣,誰要是不來就是不孝,這頂帽子扣下來,讓她直接招架不住,雖然在家裏想著來了之後,什麽都不說不管,可是現在還是覺得全身如針紮般的難受,她咋就攤上了這麽一個婆家啊,以前咋就沒發現呢。
林氏心裏也明白,那是因為以前所有兒子都在老太太的眼前,她想衝著誰使勁誰過的就好,她想拿捏誰,在老君家誰就幾乎連地位都沒有,她就好比是那耍猴的,而他們這些兒子媳婦就是那猴子,被她控製著。如今三房已經脫離了她的控製,她心裏本就等著看好戲的姿態,可是卻因為他們日子越來越好而讓她覺得自己在三房這裏漸漸沒了地位,這才有了這麽一出。
歸根結底,她就是想要在自己兒子心裏是最重要的那個,就算是媳婦和孫女孫子都不行,整個老君家所有人心裏,她必須就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四嬸,我一直覺得你是老君家最聰明的那一個,如今看來也確實如此。”她看著姚氏那還是很年輕的臉,笑道。
姚氏心裏這個發抖啊,隻因為君媱實在是讓她害怕,這要是她說也是來要銀子而被她踹一腳,別到時候銀子是要到了,可是這條命沒了,她才不幹呢,這不是便宜了自己漢子和以後的婆娘麽。
“哪裏聰明,四嬸就是個沒主見的。”姚氏抖著眼角說道。
“嗬嗬,希望如此,不管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但是隻要涉及到我君媱,我勸你還是趕緊放棄吧,這是你沒有惹到我,而且你給我的顧忌也沒有老太太來的深,連老太太的麵子我都不給,你覺得你在我這裏會有多大的麵子到時候讓我放過你,是吧,四嬸。”這次上門要錢的事情,還真的說不好是誰的主意,總之這個姚氏在幾個妯娌裏麵,算是最有心眼的一個。
至少她不會像錢氏那般隻長肉不長腦子,也不像林氏那般靠著潑辣脾氣讓老太太心裏膈應著,也不像自己娘親這般,被這個老虔婆指使的團團轉,這四個媳婦,她是老太太心裏最喜歡的,雖然這個喜歡距離君蘭兒還差的很遠,至少很多時候都不會去責罵她,更別說是羞辱了。
姚氏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眼神閃躲不敢看君媱,嘴角的笑容已經僵硬的極其難看了。
“秦嬸子,你扶我娘回房吧。”
“是,東家!”秦婆子湊到楊氏耳邊說了啥,讓楊氏本欲說出口的話頓住,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秦婆子往屋裏去了。
“春蘭,帶巧兒回屋。”
“是,東家!”
巧兒卻不幹,仰起頭一人一貂看著君媱,“巧兒要留下來保護娘親,小白也會的。”
“吱吱……”會的會的,誰讓這個小主人給它吃的東西都讓它很喜歡。
“不必了,娘親會保護好自己的,外麵太冷,聽娘的話先回屋練字,昨天哥哥不是交給你幾個字了麽?”沒完無憂回來,跟著竹影練完武功,總會在書房裏教巧兒幾個字,或者是讀一兩首詩,而平時白天,小丫頭就已經跟著楊氏學繡活了,雖然很笨拙,那認真的樣子卻讓人很喜歡。
聽了這話,小丫頭終於是點點頭,然後讓春蘭和冬梅領著她往後院去了。
“梁全,讓他們進來吧。”這個時候,老爺子和他的幾個兒子應該都來了吧。
“是,東家!”梁全這才讓開身子,把堵在外麵好大一會的老爺子和三個兒子放了進來,然後他也轉身進門,回身將院門給關上了,把看熱鬧的人的視線全部隔絕在外,雖然這樣,卻沒有一人抱怨,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不讓你看你有啥脾氣。
君老爺子本來還在私塾裏授課,後來有村裏的漢子說他家婆娘和幾個兒媳婦都在人家君媱家鬧起來了,讓他趕緊去看看,當時一聽這消息,老爺子扔下書本就一路跑來了,誰知道到了人家門前,居然還進不去,隻說是沒有主家的吩咐,任何人不得私闖民宅。
雖然他說的話是有道理,可是莊戶人家很少有人會顧忌這些的,一般都是串門子的時候,看到門敞開著,都會直接就進去了,可是這次不一樣,自己婆娘是來找晦氣的。
也就在他等在外麵的時候,幾個兒子也陸續來了,而聽到最後君媱的那番話,當場讓老爺子和三個兒子臉色都變了,不是為自己媳婦來這裏訛銀子,而是因為君媱的狠辣和不客氣,與他們想象中的樣子大相徑庭。
正房門前,君媱一襲素色衣裙,負手而立,涼風吹在麵頰,吹起烏黑的發絲淩風亂舞。
“老爺子,您對這件事怎麽看?”她淺笑盈盈。
老爺子此時隻覺得很丟臉,恨不得能直接轉身離開,再也不理會這群無德的婦人,但是卻是不能啊,這一走,這種時候他若是不管,老君家可就真的要被人在背後戳點吐髒水了。
“自然是我們的錯!”君平橋聲音淒涼,這段時間總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一次次的失望,讓他早就沒了最初的豪言壯誌。
君媱淡笑道:“能讓秀才老人說句錯,還真是我的榮幸,但是隻知道錯了,並不能解決任何事情,你的家人是看著我這日子過的滋潤了,都想衝著以前有點什麽關係來分一杯羹,話說,我君媱和你們老君家到底是什麽關係?”
“媱兒……”看著老爺子那變了的臉色,君正民忙訓斥了一句。
父親就是他的天,是那高聳的山,頂梁柱,若是老爺子垮了,他的主心骨估計也就塌了。
君媱冷冷的看了君正民一眼,讓君正民到嘴邊的話堵在喉嚨,吐不出咽不下。
“怎麽,隻許他們做得,就不允許我說了?做子女的可以吃虧,這做爹娘就能厚著臉死皮賴臉不成,好沒道理不是?”
見君正民不再說話,君媱有說道:“爹,你不會不知道這個老太太為何回來這裏胡鬧吧?”
“我……”君正民瞬間沒有了剛才的怒色,反色看著君媱的眼神是那麽的愧疚。
他當然知道,不是麽。
“完全就是因為爹你的縱容,你的一次次妥協,讓老太太的心越來越大,以前不過是背著我娘說她的不是,現在居然都鬧到家裏來了,等不知道什麽時候,爹,我們娘幾個,就會被這個老太太鳩占鵲巢,你別不信,現在這種狀況,就是你懦弱造成的,你真的以為這是孝順嗎?難道爹你沒看到,剛才門前那圍觀的人,看咱們這一屋子人是什麽眼神?就算衝著秀才老爺的麵子上表麵不說,這背地裏的閑話,足以把那顆大槐樹淹死。”
君媱的話,一句比一句重,說到最後,君正民幹脆就站不住了,喘息粗重的蹲在地上,抱著頭一臉漲紅。
不是因為被女兒訓斥生氣,而是心裏覺得她說的是對的,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的借口。
“君老爺子,您是秀才,可不能臨老了被幾個婆娘給毀了一輩子存下來的名聲,您今天是來我這裏帶人,若是還有下次,就不是這麽簡單了,衙門的大門,好進不好出啊。”很想一下子殺得這群人片甲不留,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打他家的主意,但是君老爺子的麵子,還是要看的。
“放心吧,回去我定會好好管教的。”君老爺子心裏特別的不是滋味,為這一攤子爛事,也為君媱。
“這就好,希望老爺子這個家主不是隻會說說而已,不過我想也不會,老爺子的雷厲風行,君媱是早就領教過的。梁叔,送客!”
“是,東家!”梁全走上前,對麵前眾人表情淡淡的說道:“諸位請了!”
在老爺子一進來的時候,這滿院子的女人都噤聲了,甚至連呼吸都放的很輕,生怕一個不小心打擾到老爺子,等下子會沒有好果子吃,不過想著老太太手裏還有那二百兩,這樣幾家稍微分一杯羹,也是個不小的數目,老太太怎麽著還不得給他們個十兩八兩的啊?
所以,在走出君媱家後,一家人就風風火火的往家裏趕,甚至都沒有讓老爺子吆喝著。
不過,這一看到自家的大門,老爺子身後的媳婦兒子這心裏可是吊起來了,這進了家門,不知道老爺子會不會發火呀?
“孩子他爹……”老太太很害怕,隻因為從年輕時,劉家就是高攀,而這麽多年老爺子身邊除了她之外,更是沒有一個相好的,這可是很難得了,雖然以前也有的時候老爺子會說休了她這樣的話,卻也會在她示弱之後也就掲過去了,這次該咋整啊,她心裏委實沒底。
推開門,老爺子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大兒子說道:“老大,你去把族長,七叔公,還有裏正他們請到家裏來,其他人都給我過來。”
看著老爺子走進去的背影,這在場的人,全部都咯噔起來,這陣勢,是要休妻還是要分家啊?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爹……”
“若是你不去,我就自己去,難道沒了你們我就啥時幹不成了?”老爺子聽見君正國的聲音,回頭很幹脆的堵住了他的話。
君正國臉色都變了,看著同樣低頭不語的眾兄弟,終於還是一咬牙,就轉身走了。
上房裏間炕上,老爺子和老太太坐在那個麵,今天因為一家子都不安生,這大概也是他做過的第一個冷炕頭,沒人在家裏燒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老爺子心裏也是想明白了,自己這想著在臨死前享受天倫之樂的福氣是沒有的,反而會帶累著這幾個兄弟的前程,想想也是,這不管好不好,反正都有家裏,你賴了至少爹娘還在背後給你撐著,可你要是混好了,所有的東西還不都是被老太太一手包攬了,這樣誰還想著奮發努力啊,是他的眼皮起淺了。
“爹,您這是要分家麽?”林氏見所有人都不說話,突然開口問道,她心裏是有這種想法的。
“老二家的,你想著分家麽?”老爺子望著她問道,君孝賢現在還在私塾,他並沒有讓自己孫子跟過來,隻是他這些日子一直很努力,而老爺子已經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這個小孫子身上了,說實話心裏是有點舍不得了。
作為家主,他也不容易,這振興老君家的門風,總歸是有人接過去的,以前想著是讓老大接管的,但是如今想著他的心思,還有那麽個媳婦閨女,這老爺子的心裏也著實是不放心,而現在看來,他隻能繼續撐著了,至少要撐到賢哥兒什麽時候下場考考為止。
“想!”林氏很幹脆的點點頭,扭頭看到老太太那吃人的眼神,林氏心裏卻並不太在意,“五妹子這一年添了好幾件衣裳,俺家的賢哥兒卻已經好幾年沒有添一件了,現在身上穿的還是我用當家的衣裳改的,這娘當的,我都覺得在兒子麵前抬不起臉,老爺子,我和當家的都有手有腳,這賺了錢,在自己手裏還沒捂熱,轉眼都進了娘的荷包,這個我是沒意見的,沒分家這也是應該的,我就是覺得娘太不公平了,五妹是娘的親閨女,可是俺家賢哥兒也是娘的嫡親孫子啊,這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不說還沒啥,這一說,林氏真真的就覺得自己枉為人母啊,能給兒子的除了一聲稱呼,還有啥?
“你這個騷蹄子,我給蘭姐兒做衣裳咋了?蘭姐兒眼看著就要嫁人了,這穿的好還不是能找個好人家,到時候若是嫁到大戶人家,銀錢還能少的了你們的?這要是嫁給了官老爺,君媱那個小賤蹄子,我看她還張狂什麽。”
老太太被林氏給氣鼓了,嘴上罵著,心裏更是埋怨這個二房媳婦眼皮子太淺,隻能看到眼前的這點小財。
“娘,我不想著以後靠姑奶奶過日子,話說就算是到時候真那樣了,姑奶奶往家裏送點東西也不過分,別忘記這麽多年,她能和一個大小姐一般養尊處優,連柴火都沒有碰一下,可不就是因為家裏有這麽幾個兄長麽?咋俺家桃姐兒在家的時候就要拚死拚活的幹這幹那,要是不小心惹到了這個姑姑,還要跟著她道歉,如今桃姐兒嫁到老王家,人家公婆疼著,丈夫護著,咱們這娘家咋就比不上個婆家呢?”說到最後,這林氏的聲音也哽咽了,她越說越是覺得自己這個娘太窩囊了。
“我呸,就你那個閨女能和我家蘭姐兒比?你家閨女是誰啊,蘭姐兒可是秀才老爺的閨女,就這身份就不能嫁給莊戶人家,早知道你們幾個今天個個都來埋怨老娘,當初一生下來老娘就該掐死你們,看看給找的媳婦,這是要逼死老娘啊,你們這些兔崽子哎,這是活生生的讓老娘去上吊啊,哎喲喲……”
林氏不說話了,而老爺子的手也在劇烈的顫抖,臉色也是鐵青的嚇人,足以見得他此時心中的憤怒,隻不過還在使勁的忍耐著。
“娘……”君蘭兒依偎在劉氏身旁,那張紅腫的臉特別的有喜感,兩邊腫的讓原本刻薄的嘴唇,顯得有那麽一點厚度,也好看了不少。
“蘭兒姐不怕,誰要是敢說你的不是,娘絕對不會放過他,我的閨女豈能讓那起子亂七八糟的人數落。”居然還和她的閨女比較,真真是不要臉皮了,真是拿著魚目當珍珠,她家蘭姐兒是什麽人都能比的?
“娘,咋能這麽說秋娥,她好歹也是蘭兒的嫂子。”眼見著自己媳婦被自己老娘越說越不像話,趕忙出聲幫著自己媳婦說話,她這個媳婦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對他卻是很尊敬,就算他沒啥大出息,可是每天夜裏挑燈給他縫縫補補,給他剩下兩子一女的女人,如果作為丈夫都不管不顧,他就不算是個男人了。
但是這句話,可不就是觸怒了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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