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老丈人怒了!
這一場病,來勢洶洶,褚潯**本全無察覺,第二天就直接病倒,連床都沒能下。
褚易安一大早本來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要去上朝的,在大門口得了消息,直接就轉身回來,直奔了錦畫堂。
一路上他都麵沉如水,一個字也沒追問。
青藤心裏急的厲害,已經自顧說道:“不知道怎麽回事,提前一點征兆也沒有,昨兒個郡主睡下的時候還好好的,可是一早就發起了高熱來了。”
說著就紅了眼圈,馬上就要哭出來。
因為自幼跟著褚琪楓一起習武的緣故,褚潯陽的身體很好,從小到大幾乎也不怎麽生病。
褚易安隻是聽著,腳下步子生風,快速的往裏走。
因為天還沒有大亮,進到錦畫堂的時候裏麵卻是一片寂靜,彼時大夫已經到了,桔紅和淺綠兩個守在褚潯陽的床前,麵色也是凝重之中帶了鮮有的緊張。
“殿下!”聽聞褚易安的腳步聲,幾人連忙行禮。
褚易安誰都沒理,直接走了過去。
**褚潯陽安靜的躺著,麵色微微泛紅,顯得極不正常,嘴唇看上去卻帶了幾分蒼白。
彼時她的人卻不清醒,但也睡的不是很熟的樣子,眉頭不時的蹙起,看著很有些不安。
“怎麽樣了?”褚易安問道,目光卻是一刻也沒有離開女兒的臉。
那大夫看了他一眼,卻是欲言又止。
褚易安立刻就覺出不對勁來了,眉頭一皺道:“有話直說!”
“殿下,恕小的直言,郡主這病症很有些蹊蹺啊!”那大夫說道,麵色凝重而憂慮,又看了眼**的褚潯陽,“郡主的這個症狀看著是和風寒高熱無異,但是小的把脈的時候她的脈象卻非是這樣,隻是原因不明的帶了點兒虛浮。”
“什麽?”青藤一驚,忍不住奔到褚潯陽的床前,愕然的張了張嘴,卻沒能把後麵揣測的話說出口。
褚易安的眼中有冰冷的鋒芒一縱而逝,沒有表情也沒有任何的動作,但是在場的幾個人卻都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渾身上下透露出來的凜冽殺氣。
有人把手伸到了他東宮之內不說,更是對他最寶貝的女兒下了手。
淺綠和桔紅兩個還好,那大夫卻幹脆就是嚇的一個哆嗦,忙道:“郡主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她這病症小的完全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醫治。事不宜遲,殿下還是傳太醫過來看看吧!”
褚潯陽的安全要緊,褚易安也顧不上追查幕後的起因。
他一扭頭,青藤已經反應過來,忙道:“奴婢這就去!”
說完就跑了出去。
那大夫收拾了藥箱退到了外麵。
褚易安這才彎身坐在了床邊,輕輕的探手出去,觸了觸了褚潯陽明顯溫度有些高的額頭,眼底顏色晦暗而深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褚潯陽一直沒有轉醒的跡象,大半個時辰之後曾奇就帶了三個太醫火急火燎的趕了來。
“殿下,太醫到了!”淺綠提醒道。
褚易安的精神微微一震,這才回過神來,起身從床邊讓開,道:“看看吧!”
“是!”幾個太醫給他行了禮,然後依次過去給褚潯陽探了脈,每個人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透著凝重。
最後又湊在一起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褚易安一直沒有理會,隻是麵沉如水,目光一直定格在褚潯陽的臉上,神思遊離不知道在想什麽。
“太醫,我家郡主這到底是怎麽了?”最後還是青藤等不得了,快走兩步湊到床前。
幾個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這才由太醫院的副使劉太醫稟報了,說的話和之前大夫所言大同小異。
褚易安聽完,終於麵無表情的開口道:“所以——這就是說潯陽這是遭了暗手了?”
“這個症狀很怪異!”劉太醫道,卻是一次不敢把話說的太多。
誰都知道這潯陽郡主就是太子殿下的寶貝金疙瘩,如今攤上這樣的事,麵對褚易安的時候每個人都覺得頭頂上隨時懸著一塊巨石一般,壓下來就能叫他們粉身碎骨。
也好在是他們這位太子殿下一直都是賞罰分明,否則——
這會兒他都要擔心小命不保了。
褚易安聽了劉太醫的話,也沒深究別的,隻就簡短的吐出兩個字,“解法!”
此言一出,三名太醫就齊刷刷的跪了下去,慚愧不已。
褚易安的臉上恍若籠罩了一層堅冰,看的人膽戰心驚。
三個人背上都是冷汗直冒,最後沒辦法,還是劉太醫試著開口道:“如果能找到讓郡主病倒的引子,臣等或許能夠合計出一個化解之法來!”
褚易安的目光一冷。
青藤立刻飛快的回想了一下道:“昨天郡主的飲食一切如常,再有這幾天殿下不準郡主出門,郡主也一直都在院子裏,郡主昨兒個睡的晚,差不多三更才睡,睡前——”
她說著,立刻就想到了什麽,轉身跑了出去。
其他人都沒說話,青藤去了不多久就又匆匆折回,麵色陰沉十分難看,道:“郡主睡前的半個時辰用了小廚房的一碗燕窩,奴婢剛去看了,存放燕窩的陶罐還有郡主昨晚用過的碗和湯匙——”
青藤說著,麵色就越發凝重了起來,頓了一下,才繼續,“全都不見了!”
這樣一來,事情幾乎就全無懸念了,是有人在褚潯陽要食用的燕窩上麵做了手腳,然後事後還周到的又潛進來一次,將所有有可能沾了髒東西的器具也一並取走了。
且不說他用的這味藥有多難應付,隻就——
可以在東宮重兵守衛之下一晚上來去無聲的本事——
這世上要想找出幾個人都不容易。
褚易安緊繃著唇角,一直沒有表態,可是曾奇卻分明瞧見他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手指一寸一寸的捏緊。
半晌,他才緩慢的開口,語氣平穩而無一絲波動的道:“曾奇,送太醫出去!”
“微臣告退!”幾位太醫如蒙大赦,連忙叩首,跟著曾奇退了出去。
桔紅和淺綠一直都憂心忡忡的注視著**的褚潯陽,這時候桔紅才終於忍不住一咬牙,走到褚易安麵前,一拱手,正色道:“殿下,請您恩準奴婢出去一趟。”
褚易安緩慢的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沒說話,帶起來的壓來還是叫桔紅覺得難以忍受。
見他沒有明確反對的意思,桔紅就一垂首,快步走了出去。
屋子裏寂靜無聲。
褚易安孤身站在屋子的正中,那背影巍峨筆直,卻像是一座沉寂在那裏,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的火山一樣。
淺綠和青藤兩個也都屏息斂氣,憂心忡忡的看著**昏睡中的褚潯陽。
桔紅去了又是大半個時辰,回來的時候滿頭大汗,衣物都被汗水濕透了。
聽聞她奔進來的腳步聲,褚易安終於回頭看了一眼。
桔紅和淺綠之間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神色,淺綠也隻是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線明顯的失望情緒罷了。
褚易安是何等敏銳的一個人,自是早就從這兩個丫鬟身上瞧出了貓膩來。
“說吧!”這時候,他才冷著聲音開口。
桔紅一咬牙,當著他的麵跪下去,開口的時候卻是幹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之前延陵大人離京之前,郡主曾經托他幫忙配了一副藥,說是要阻止康郡王南下楚州!”
褚易安聞言,一直不動如山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痕,他驟然深吸一口氣,微微仰頭閉了下眼,重新再睜開眼的時候臉上神色依舊冷靜的看著**的褚潯陽道:“你是說潯陽她現在就是——”
“八成是了。”桔紅道,語氣也不禁帶了幾分急切道:“奴婢本來也不敢確定,所以方才特意去了趟陳府,在延陵大人那裏也沒有找到藥或者方子。”
延陵君配藥很多時候都是隨行而起,不會刻意的留藥方,但是自從帶了深藍之後,深藍有意偷師,他便行了個方便,後麵再讓深藍幫著抓藥的時候一般都會給藥方,隻是不允許深藍留的太久,以免泄出去會有麻煩。
這一次他走的很急,桔紅回去,除了搜了他的藥廬也找了深藍的屋子,卻是什麽也沒找到。
如果不是延陵君真的什麽也沒有留下,那麽就隻能是另一種可能——
也是有人在盜藥的時候順帶著細心的把藥方也一起竊走了或是銷毀了。
聽到這裏,褚易安終於是任務可否的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曾奇送走了太醫從外麵進來,瞧見他的神情就是心下一緊,忙道:“屬下這就進宮去請陳老過來!”
陳賡年想見褚潯陽的念頭並非是一朝一夕了,從宮裏給皇帝請脈出來,聽了曾奇的來意,立刻就跟著來了,可的待到搖頭晃腦撚著胡子給褚潯陽把脈之後,卻是勃然變色,怒罵一聲:“混賬小子!”
褚易安對他的性情習慣知道的不多,桔紅和淺綠卻是更清楚一些。
“陳老,您也沒有辦法嗎?”淺綠倒抽一口涼氣,試著開口問道。
陳賡年在京這麽多年,一直都被認為是太醫院的泰鬥,雖然延陵君是他的師侄,但是這麽當麵被比下去,多少有些尷尬。
他原是想要發作,可是當著褚易安的麵又覺得不方便,忍了忍,仍是氣呼呼道:“這藥不是什麽要命的東西,但是效果不賴,這麽一次下去,郡主丫頭好歹得睡上半個月,我老頭子不做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殿下您能等則等,不能的話——”
他說著,就又撅著胡子喘氣,涼涼道:“不能等就趕緊追那小子回來吧!”
“殿下——”青藤聞言,立刻就上前一步,神色憂慮不已的看著褚易安。
入宮隻是昏睡半個月的話倒還好說,現在的問題是在東宮裏做手腳的凶手並沒有拿到,如果半月之後對方故技重施再來一次呢?
總不能是讓褚潯陽就這麽一直睡著,等著延陵君回來吧。
而褚易安的心裏卻更清楚——
延陵君和蘇逸這一趟走的凶險,能不能真的全身而退都不好說。
說是自私也好,總歸——
他是不能拿女兒去冒險的。
“有勞陳老了,改日本宮一定親自登門道謝。”深吸一口氣,褚易安道。
陳賡年撇撇嘴,神情之間卻帶了幾分尷尬道:“殿下言重了,都是那臭小子不知輕重,回頭等他回來,我老頭子一定親自待他上門謝罪!”
淺綠聞言,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這老爺子真的是在替自家主子求情,而不是潑涼水嗎?
褚易安冷著臉,沒說什麽。
陳賡年就背著藥箱顛顛兒的跟著青藤走了,褚易安才對立在門邊的曾奇道:“你——”
“殿下!”桔紅連忙一步上前,主動道:“這個時候要快馬加鞭出京追人已經來不及了,奴婢有辦法,盡快遞信給延陵大人!”
她們和延陵君之間有秘密的傳信途徑。
這種情況下,褚易安自然不會拒絕,冷著臉點了點頭,隻撂下幾個字就轉身走了出去,“實話實說!”
“是,奴婢明白!”桔紅匆忙應了。
待他走後,和淺綠又各自回頭看了眼**睡著的褚潯陽,都是麵色發苦。
曾奇跟著褚易安從錦畫堂出來,也沒等回到褚易安那裏就已經不安的開口道:“殿下,用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手腳做到了郡主那裏,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
“不需要了。”褚易安道,麵色冷凝,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曾奇還是能將他此時的情緒感受的分明,“如果是咱們府上的人摻合在內了,也就不需要隨後收走了用過的東西毀滅證據,直接換了也就是了。”
如果是府裏的人被收買進而在褚潯陽的東西上麵做了手腳,屆時也隻需要把沾染了藥粉的燕窩和用過的碗筷的等器具更換掉,完全神不知鬼不覺,根本就犯不著這麽明顯的把東西都盜走了。
其實曾奇也有想過這一點,隻是很難相信有人能在封鎖嚴密的東宮往來如入無人之境,心裏唏噓之餘怎麽都覺得不安和後怕。
勉強定了定神,他還是憂心忡忡的歎息道:“但願那桔紅丫頭的消息能快些傳遞出京,千萬要趕在延陵大人抵達岷江軍營之前呐!”
褚潯陽這裏一病,他們沒有防備,已經是鬧的滿城風雨了,屆時延陵君若要再將這藥用在了褚琪楓的身上,借此阻斷他去楚州的行程,那就做的太過明顯了,隻怕立刻就要引起皇帝的懷疑,後麵隨之而來又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褚易安也正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才用了桔紅。
延陵君是聰明人,還要桔紅如實傳達了這邊的情況給他知道,他就應該馬上收手,不會在褚琪楓身上再演一次了。
“可是殿下,且不說背後那人是誰,可他這樣做到底是意欲何為?”曾奇想著,思緒就又被拉了回來,看向褚易安道:“就是為了讓郡王爺去楚州?那麽郡王爺這一次——”
他說著,就是驟然一驚。
褚易安聞言,也是心中凜然了一瞬,腳下步子也跟著遲緩了半拍,不過也隻是馬上他就又繼續舉步往前走去,一邊冷冷說道:“也不盡然就是,想想那個來去如履平地人,如果他們隻是單純的相對琪楓不利,有的是機會下手,犯不著這麽大費周章的一定要將他引到楚州去!”
可如果不是為了殺人,那麽就隻能證明這裏麵會有更大的陰謀。
褚易安的神色之間也越發凝重了起來,想了想道:“這裏不用你管了,你去收拾一下,和葛先生馬上就啟程吧。”
“好!”曾奇答應著。
褚易安想了想,又補充,“注意隱蔽行蹤,當心些,屆時那邊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以你們和琪楓的安全為要。”
換而言之,就算屆時楚州那邊會有什麽突發狀況,他們的首要任務不是守城,而是保命。
“屬下明白!”
延陵君雖然早了蘇逸一天出京,但是出城之後卻在約定好的地方等著,待到他的欽差儀仗到了之後方才兩人結伴一起趕路。
關於褚琪楓那邊他得了確切的消息,為了保留岷江戰場上的優勢,不給敵人可乘之機,褚琪楓和褚琪炎二人是要等到蘇逸到任之後才能啟程離開的。
所以,他也就沒有必要先一步趕過去了。
不過因為楚州方麵的情況未明,兩人結伴之後也沒有耽擱,仍是快馬加鞭的趕路。
第四日,離著岷江戰場就隻剩下四十裏不到的路程,一隊人馬直接在路旁啃了幹糧,休息了個把時辰之後就準備繼續趕路。
蘇逸和延陵君剛剛攀上馬背,後麵的隊伍裏卻見墨雪神色凝重的快跑了過來。
洛水在京城有公開的身份,隨意出入不便,蘇逸身邊就由墨雪喬裝之後跟著,算是有個照應。
“什麽事?”瞧著她的神色,蘇逸心裏立刻就警覺了起來。
“京城的密信!”墨雪道,唯恐隔牆有耳,也沒細說,隻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紙卷,卻是直接給了延陵君。
延陵君也沒想到會是衝著自己來的,不由也是警覺起來,接過去看過一眼之後,臉色就在一瞬間變了,驟然一把將那紙條揉皺在了掌心裏。
蘇逸之前飄過一眼,也看了個大概,也是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謹慎的看著他道:“既然桔紅說了,那麽應該就是你留下的藥,郡主一時半刻還不至於有危險,你趕快回去吧!”
延陵君的麵色冷凝,隻是抿著唇角,一聲不吭。
既要做成生病的假象又得不要傷身,褚潯陽要的藥他配置起來並不太容易,是緊趕慢趕才在啟程前給配出來的,當時走的急,也就沒來得及收拾屋子裏的東西。
可他卻也怎麽都不曾想到有人會利用了他留下的東西,並且——
還算是用在了褚潯陽的身上。
且不說他這藥會起到什麽樣的效果,隻就有人居然能算計到褚潯陽,這件事的本身也讓他心裏不安,大為光火。
蘇逸見他沒動,就推了他一下,“還等什麽?快走吧!”
延陵君回過神來,卻是回頭深深的看了他一晃眼,答非所問道:“會是他做的嗎?利用潯陽郡主迫我回京?那麽他的真實目的——就完全是為了針對你?”
能對褚潯陽做這件事的人,他此時唯一能夠想到的也唯有皇帝而已。
可是皇帝沒有理由一定要把他弄回去,聯想之下——
他是覺得自己跟在蘇逸身邊,會妨礙他對蘇逸下手?
因為知道自己南下的行蹤必定瞞不住皇帝,延陵君也沒有刻意掩藏他和蘇逸結伴而行的事實。
橫豎他是打著替褚潯陽排憂的招牌,隻是私務。
蘇逸沒有說,其實在得到這個消息的同時他的第一反應也是皇帝,這會兒聞言也就隻是一笑置之,“如果是他的話,那你就更得回去了。這一次你要是一定要違逆了他的意思,以後再到了他的跟前去,說話就不頂用了。”
“我是覺得,他這樣的處心積慮,是太過自信了。”延陵君道,明顯沒心思和他開玩笑。
“怎的?你就覺得我真是個草包飯桶?隨隨便便的就能被人放倒了嗎?”蘇逸依舊笑的閑適,似乎並沒有太當回事的樣子,到了後麵神色一肅,卻是說道:“還是想想你回去之後要怎麽去跟你那老丈人解釋吧,即使這事兒和你沒關係,也是因你而起。他愛女如命那是出了名的,這回瞧著——嘖嘖!”
他這樣調侃著也依舊衝淡不了兩人之間湧動的那種冰凝而肅穆的氣氛。
延陵君隻是看著他。
如果是皇帝出手,他是真不放心蘇逸這一次的遠行了,而來——
褚潯陽中招,也著實讓他心慌意亂。
就怕是那人真會惱羞成怒,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走吧!我不會怪你重色輕友的!”蘇逸仍是笑一派自然,沒心沒肺,“如果他真是勢在必得,你一定留下,也隻是和我湊成一雙罷了。你回去了,日後對我而言也是個照應。”
他和蘇逸可以有私交,但如果是生死之交的話——
皇帝在容不下蘇逸的同時也會同樣的容不下他。
也的確是如蘇逸所言,如果皇帝的部署真的周密到讓他一定要栽進去,延陵君留下,也隻是多死一個罷了,而就算兩人合力扛過去,那麽隨之而來,也會是皇帝對兩人瘋狂的報複。
怎麽算——
似乎都是賠本買賣。
延陵君心裏也是早就將一切的思路理順,這會兒才終於揚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抬手拍了下蘇逸的肩膀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能活著回來,我就一劑毒藥毒死了他,給你慶功,要是不能——”
他說著,刻意的頓了一下,隨後的笑容就更加肆意灑脫道:“我也送他上路,替你報仇雪恨了。”
“嗬——”蘇逸仰天笑了一聲,卻道:“早知道你這麽大方,在出來之前我就該先讓你一劑毒藥送了他走的,也省了後麵的麻煩了!”
皇帝在延陵君的手裏,想要了他的命實在是輕而易舉,隻是在於他死之後隨之而來的後果會是怎樣罷了。
開了兩句玩笑,氣氛倒是活絡了不少。
延陵君取下自己馬背上的褡褳整個兒丟給蘇逸,道:“拿著吧,關鍵時刻止血保命會有些用處。”
說完又對映紫道:“你跟著他去吧,到時候他要實在不爭氣的話,就把他扛回來!”
言罷也就不再等蘇逸的後話,就利落的調轉馬頭,揚鞭而去。
蘇逸控馬在原地,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背影逐漸隱沒在緩緩降下的夜色中,唇角的笑容卻是漸漸的淡了,最後消失無蹤。
“走吧!”最後,他的神色一凜,揚聲道:“啟程!”
因為皇帝的密旨提前送到,是以褚琪楓和褚琪炎那裏早有準備,打點好了一切,等到蘇逸趕到,雙方簡單的交接了一下,兩人就帶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銳隊伍啟程趕往楚州。
蘇逸接手這邊的軍務,也大略的看了看,其中關係就一目了然。
經過兩個多月的對峙,蘇杭手上本來的十萬水軍,如今也隻剩兩萬有餘。
其實真要說起來,以褚琪炎和褚琪楓之中任何一人的能力,想要將他拿下都不在話下,隻是在最後的一段時間內,皇帝又下了一道聖旨,讓兩人務必生擒蘇杭,將他活著帶回京中過堂受審。
這樣一來,反而就有了難度。
褚琪楓和褚琪炎是怎麽想的蘇逸不知道,可他自己卻是十分清楚,皇帝留下了這最後的一個殘局——
就是為了用來招待他的!
如果不是這會兒楚州剛好出了事情,應該也用不了多久,他會以褚琪楓和褚琪炎指揮作戰不利為名將兩人撤換下來,還是會遣了自己前來。
蘇逸翻看了整天的戰報,初到軍營的這一整天,他除了去見過鄭鐸一麵之外,就再沒有出過大帳,連身邊的人也都全數遣散了,隻在傍晚的時候有親兵送了一次過去,之後所有人看到的就隻是他坐在案前翻閱戰報的影子落在帳篷上。
夜色三更。
雖然已經是六月,但江邊這裏,夜裏的風還是帶著是十分濕冷。
晚上值夜的士兵都使勁裹緊了衣領,但盡管是這樣,也還是難以完全抵擋困意,拄著手中長槍昏昏欲睡。
這段時間,敵軍在戰場上連連失利,已經士氣大損,所以相對而言,朝廷這邊的隊伍裏大家反而是鬆了口氣,戒備的也沒有那麽嚴了。
蘇逸的大帳外麵有三重崗哨,夜色寂靜之餘,外圍一隊巡邏的士兵匆匆而過。
離著大帳十丈開外的幾個士兵抬頭看了眼,然後繼續拄著長槍打盹兒。
那一隊士兵過去之後,夜色就又再度恢複了寂靜。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又有一隊士兵從另一側走過去。
如此幾次,所有的崗哨也都不當回事了。
就在一切看似最為風平浪靜的時候,外麵稍遠的地方,與這帥帳相鄰的另外一座帳篷裏,氈子上麵緩慢無聲的被人以利刃劃開了一道口子,隨後一支弓弩搭了過去,月色下有幽藍的寒光閃爍。
方才幾次從蘇逸帳篷外麵巡邏過後,已經找到了最佳的角度,那人從容不迫的控製著弓弩,對準了最合適的位置。
嗖——
夜色中有銳利的風聲破空。
昏昏欲睡的哨兵猛地驚醒,聽到的卻是有什麽釘入皮氈上的悶響,然後隨之而來是帳子裏的一聲悶哼。
下一刻,正坐在案後的那個人影就在篝火映襯的倒影之下緩緩的撲倒在了桌子上。
“刺客!有刺客!”不知道是誰破空喊了一嗓子,周圍立刻就炸開了鍋,有人衝進帳子裏去,大聲喊著,“大夫,快找大夫,主帥中箭了!”
也有人在外麵四處奔走,大喊著,“封鎖營門,捉拿刺客!”
一時間,前一刻就景物風聲的軍營裏已經炸開了鍋,雞飛狗跳,喧囂叫嚷成一片。
鄭鐸披了衣服匆匆趕來,黑著臉進了帳子,裏麵一陣忙碌過後,卻是有人抬了一副擔架進去,隨之而來的大夫隻進去走了過場,就一個個麵如死灰唉聲歎氣的退了出來。
不多時裏麵兩個士兵抬著擔架出來,上麵被白布掩住的,是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的身體。
從帳子裏出來的時候,適逢吹起了一陣風,將那白布嫌棄,
下麵露出穿著銀色鎧甲麵容姣好的年輕男子的臉,隻是這會兒他的麵色烏青而無一絲的生氣,直挺挺的躺在那裏。
“還不掩上!”隨後跟出來的鄭鐸大聲嗬斥。
士兵趕忙將白布撿回來,重新遮掩著,將那擔架你抬到了帥帳裏。
外麵鄭鐸氣急敗壞的調動了士兵,一邊封鎖消息,一邊全營搜查,捉拿刺客。
整個軍營裏鬧哄哄的吵成一片,人來人往。
一座大帳頂部伏著的幾道黑影反而無人發現。
“不是我們的人!”其中一人說道,神色凝重,語氣沉穩,扭頭又看了眼他身邊同樣伏在那裏的顯瘦影子,“是你是安排?”
“不是!”硬邦邦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響起,道:“你想辦法去確認一下,看是不是他,行動取消,其他人先散了!”
話音未落,她自己就先淩空一躍動。
帳子裏蘇逸的屍體被抬走了之後,這邊的人也都去了別處,她的身影飄忽動作又很快,再加上江上風大,起落間就躍至不遠處的一排老樹的樹冠裏,很快的消失無蹤。
待他走後,旁邊又一個人問道:“真的撤嗎?怎麽這麽巧還會有人剛好對蘇逸下手?”
“去跟著那個女人!”之前那人卻是冷然說道,語氣陰冷而帶了明顯的狠厲。
“跟著她?”旁邊的人一驚,“你該不會懷疑是她——”
“那女人總是陰陽怪氣的,我怎麽看她都刻意。”之前那人又道,“老六你想辦法去去看看死的人是不是蘇逸,其他人,跟我走!”
有些事情,其實心照不宣。
雖然同為殺手,沒有自由,但是這一群大老爺們卻要被一個女人死死的踩在腳下,聽著她發號施令,總歸是不服氣的。
這種逆反心理每個人都有。
無數次的任務中,他們暗中使絆子的也不少,隻奈何那女人的身手是的確了得——
偏就是一次也沒能奈何的了他。
七八天黑影連縱而去,隻從江邊那一片樹木的樹冠中穿行,這會兒軍營裏鬧騰的厲害,從頭到尾居然完全無人察覺。
待到脫離了軍營的範圍之內,一行人才停了下來,盯著遠處的小徑沉默了下來。
“她往那邊去了,好像是進城了。”有人說道:“她不在這裏等消息,進城去做什麽?”
“緩一緩,跟的太緊容易被她發現。”之前那人打了個手勢,目光陰測測的依然盯著那小徑的盡頭。
這麽久了,他是越來越受不了那女人的壓製,這一次如果她真的惹出事來那就順水推舟將她給除了,可就算是沒有——
也要孤注一擲,絕對不能再留她下來了。
其他人瞧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之氣,心裏也都大致明白,誰也沒有吭聲。
岷州城。
因為屹立於岷江邊上而得名,距離朝廷軍隊駐紮的軍營不過十裏開外的距離。
夜色彌漫間,整個城內大半的燈火都熄了,隻有一些富貴人家門口的紅燈籠徹夜燃燒,給這座小城又添了幾分暖意。
一個背著弓弩的黑色人影,輕車熟路的穿過了幾條巷子,跳過幾座民居的屋頂,最後潛入了小城東南角一間不起眼的二進院子裏。
那院子看著和別的地方一樣,沒什麽大的差別,隻在後院一座廂房裏卻是透出燈光,門上打下數道人影,其中一條背著手,焦躁不安的在屋子裏來回不停的踱步。
“王爺,人回來了!”聽到外麵的動靜,立在旁邊的侍衛之意突然欣喜道。
正沒頭蒼蠅似的不住來回晃悠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長順王蘇杭。
所有人都以為他坐鎮在岷江南岸的軍營裏,卻是不曾想他人會在這裏,離著朝廷軍營不足五裏之外的地方,這間不起眼的民間小院裏——
並且,設計了一場完美的刺殺。
有人開了門,那背著弓弩,猶且穿著西越士兵服侍的小個子漢子躍下屋頂,閃身進了屋子。
“怎樣?”蘇杭急切問道。
那人單膝跪地,對他正中一拜,“幸不辱命,王爺吩咐的事,屬下辦妥了,人已經殺了,屬下是親眼看著身體被收斂走,才回來複命的。”
蘇杭聞言,似乎愣了一瞬,然後忽而反應過來,就是撫掌快慰的大笑起來,“好!好!做得好!”
就憑蘇逸,也妄想和他抗衡?簡直做夢。
恨隻恨他當初沒有當機立斷的除了他,否而也不會有他的今天。
“走,回營!”蘇杭的眼中閃過幽暗的一抹冷光。
有人馬上遞過去披風給他穿好,一行人無聲的出了屋子,有人快走兩步去開門,門一開,外麵卻是一片火光。
蘇杭等人緊張的都忙是後退一步,戒備了起來,衝著門口巷子裏背對這邊站著的男子喝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男子不語,聞言便是緩緩的回轉身來,唇角卻是帶著一抹淺淡而冰涼的笑意。
蘇杭先是恍惚了一下,隨後看清他的臉,就是猛地後退一步,愕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是你!”
“是我!”蘇逸道,款步朝他走來了,一直上了台階,站在了門口的門廊下。
他的樣貌和蘇霖有幾分相似,蘇杭看在眼裏就更是恍惚,臉上表情千變萬化,有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他身邊那名弓箭手卻是不可思議的怒喝道:“怎麽會?我明明看到——”
“看到什麽?我死了?”蘇逸冷笑,“可是,你真的確定看到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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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延陵你牛,這回你是把老丈人得罪狠了,想娶媳婦的話,我建議你還是真的私奔把o(╯□╰)o
ps:恭喜小錦晉升本書第二名會員,我得瑟一下,昨天的一章補了點點內容,隻是精修,大進度沒變,實在懶得回頭的不看也沒幹係,麽麽噠
最後:月末了,還有月票的妹紙不要等著過期哇,快點交出來,要不我就讓芯寶一直做睡美人了喂,你們想吃的肉永遠也不會有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