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街頭惡鬥!褚心怡?

“我想要見他一麵!”褚潯陽道。

兩個女子,於夜色之中靜默的對視。

因為褚潯陽的反應實在太過平靜,不僅僅是延陵君和蘇逸,就連適容也是始料未及。

她用力的抿著唇角,從來都封凍無波的眼睛裏,那神色卻是明顯的複雜起來。

良久之後,她卻卻也隻是沉默著移開視線,錯開和褚潯陽之間的對視。

這是個鮮明拒絕的態度。

褚潯陽又再看了她一眼,卻是什麽也沒說,隻就轉身徑自離開。

適容瞧著她的表情,趕忙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褚潯陽回頭,麵無表情的地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適容看著她這般神情,卻是急了,隱晦的提醒道:“別辜負他!”

她是有很多的話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統統咽了下去,隻有有些不安的看著她。

褚潯陽的目光從她的臉上逐漸下移,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這才不慍不火的慢慢開口道:“要麽就叫他來見我,我當麵和他把話說清楚了,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來替我安排!”

說完就拿掉了適容壓在她晚上的手,走過去,開門走了出去。

適容的手被她甩開,腳下略略後退了一步,依舊隻神色複雜的盯著她決絕而去的背影,咬著嘴唇,卻是遲疑了許久未動。

延陵君看了她和蘇逸一眼,然後就舉步跟著褚潯陽離開。

適容站在原地沒動。

蘇逸猶豫了一下,還是款步走到她身邊,問道:“需要談一談嗎?”

褚潯陽的那個性格,但凡是她決定的事,那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影響,尤其——

這一次還是事關褚琪楓。

適容的情緒不穩,跟在那人身邊那麽久,說起來她對褚潯陽的性格了解的卻是要比蘇逸要深刻的多。

明知道多說無益,可是這一刻,猶豫再三她還是一咬牙追了上去,再次攔在了褚潯陽的麵前,急切道:“就這一次,別去楚州,看在他這一番用心良苦替你籌謀的份上,你退一步吧!”

到了這個時候,她似乎是已經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冷靜,神情語氣間甚至都帶了幾分乞求的意味。

這個女人有多強悍,隻有蘇逸最清楚。

看著她此時的這般神情,蘇逸就是忍不住微微提了口氣。

隻是在褚潯陽麵前,他卻是沒有資格說什麽的。

“那麽好,我讓一步,你來告訴我,他——是誰!”褚潯陽道,麵色平靜的直視她的麵孔,字字清晰道:“如果他不方便見我,那麽至少——你來告訴我他的身份,好讓我知道,他值不值得我妥協讓步!”

適容聞言,毫無意外,卻又是再度沉默了下來。

褚潯陽看在眼裏,忽而彎唇一笑,聳聳肩,繞開她身邊繼續往前走。

適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這一次,卻是根本不等她再說什麽,身後的巷子裏突然迅雷般火速奔過來十餘條黑色的影子。

夜色中,刀鋒雪亮,閃爍著刺目的清冷光芒,直朝著這一行人撲了過來。

適容的目色一凝,蘇逸已經倒抽一口涼氣,脫口道:“是皇上的暗衛!”

他的話音未落,適容的反應卻是更為迅捷,根本就沒管這些人,直接閃身往後朝褚潯陽撲去。

她抬手要去拿褚潯陽的肩膀,卻被延陵君抬臂一攔。

兩個人的目光相撞,延陵君不是不明白她想要做什麽,隻是看她襲擊褚潯陽的本能反應,他便是出手阻攔。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已經反應過來,唇角一勾,賣了一個破綻。

適容也不遲疑,一掌往他肩頭拍去,趁著他後撤的瞬間又再搶上前去一步,一把將褚潯陽拽了過來,彎刀出鞘,架在了褚潯陽頸邊。

一眾黑衣人是根據暗衛之中盛行的秘法追蹤到了她的蹤跡,卻是沒有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多人,而褚潯陽和延陵君幾個他們又都認識。

撲到近前,看到褚潯陽被劫持,眾人的動作便是驟然刹住,一時間進退維穀。

幾個人互相對望一眼。

卻是適容先冷著聲音開口道:“全都滾回去,否則我就殺了潯陽郡主墊背!”

褚潯陽是皇帝的親孫女,哪怕此時他們執行的是絕殺命令,也不敢輕易拿此事冒險。

“叛徒!識相的你就乖乖束手就擒,隨我們回去領罪,否則——”領頭的一個黑衣人道。

適容冷嗤一聲,卻是根本就沒有容他說完,而是意有所指的斜睨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的蘇逸道:“我是被人陷害的,是星衛那些人搶功假報了消息要置我於死,現在這個人已經追我至此,你們若再咄咄相逼,了不起就魚死網破,我馬上對他坦言一切。”

“我不管你們星衛之間的內鬥,隻管執行命令!”那黑衣人道,語氣冰冷決絕,卻是半分也不想讓,“馬上束手就擒,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說話間,他便是一抬手就要下命令。

褚潯陽的目光微微一動,揚聲道:“你們是什麽人?不知道這裏是天子腳下嗎?公然在本宮的麵前亮兵刃,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這些密衛雖然都是皇帝的人,但是因為隱在地下,又從來隻聽皇帝一個人的命令,是以褚潯陽落在適容的手裏他們雖然有所顧忌,卻也不是太當回事。

這會兒飛快的略一權衡,那人還是果斷的下了命令,“殺!”

十數道影子一擁而上,全是衝著適容和蘇逸的。

千鈞一發之際,適容已經大力一把將褚潯陽甩開,拔刀迎了上去。

褚潯陽被她推了個踉蹌,被延陵君一把扶住。

回頭,適容和蘇逸兩個已經被一批安暗衛團團圍住。

褚潯陽的目光閃了一下,卻是想也不想的從袖子裏抖出一個做工精致的旗花筒,按下上麵的機關揚手往天空中一拋。

淒冷的天幕中瞬間炸開一朵金色的煙花,不過瞬息功夫,八名做短打扮,黑巾蒙麵的漢子就從四麵奔了過來。

褚潯陽的麵沉如水,負手站在原地沒動,隻就語氣冰冷的吐出幾個字,“我不要活口!”

八名黑衣人沒有遲疑,直接湧入戰圈,去和皇帝的那些暗衛纏鬥在了一起。

雙方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這一場惡戰主動了不會太好看,廝殺慘烈,血腥味彌散,不過瞬間就已經充斥著盈滿鼻息。

褚潯陽卻是眼睛眨也不眨,隻就麵無表情的看著。

之前那一瞬,適容意圖挾持她去和那些暗衛談判根本就是做給外人看的假象,為了撇清兩人之間的關係,以免將來皇帝會懷疑到她的身上來。

那個女人,在最後的當口還是不忘給她鋪平了後路——

說是“用心良苦”四字,著實並不過分。

而他的身邊有褚易安安排給她的暗衛她一直都知道,隻不過這些人一直藏的很深,不會輕易露麵罷了。

巷子裏的兩撥人很快糾纏廝殺在了一起,刀光劍影縱橫,誰都沒給誰留下哪怕是半分的餘地。

皇帝的那些暗衛也沒有想到褚潯陽會突然插手進來,還是用了這樣強橫嗜血的手段。

一邊招架之間,便是有人訝然。

可是褚潯陽的這些人無論是身手還是狠辣程度都不遜色於他們,惡鬥不止的時候,那領頭的暗衛便是一咬牙,迫開一個敵人的同時卻是突然提力,朝著這邊的褚潯陽襲來。

他手中長劍在空中挽起一朵劍花,斜刺而下——

是褚潯陽出手壞事在先,這會兒他倒也不怕傷了對方後麵到了皇帝麵前會沒法交代。

褚潯陽握著軟鞭的手微微發力,延陵君已經搶先一步,從隨身帶著的長笛中抽出短刃迎了上去。

兵刃相撞,刺啦啦激起一片細碎的火星。

延陵君以內力將那人震退半步,涼涼道:“京城重地,你們竟敢對堂堂天家之女下殺手?我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

“這些人都是一夥的,不必跟他們客氣,格殺勿論!”那人卻不解釋,心一橫,提了劍就又迎了上來——

橫豎褚潯陽這一道絕殺令下來,到了皇帝那裏她就絕對解釋不清楚了,成敵就成敵,根本就不怕交代不了。

這個架勢一擺出來,就擺明了是要魚死網破了。

趁著延陵君將那人引開的空當,褚潯陽便是提了力道往前奔出去兩步,手中長鞭出手,於空中揮出一道亮眼的弧度,朝著前麵糾纏不休的人群裏掃去。

她揮鞭的手法十分靈活,鞭影迅捷,又仿佛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氣勢驚人。

那戰圈裏正聯手攻擊適容的兩名黑衣人本能的後撤避讓,卻是不想她這原本是殺意凜冽的一鞭子撲到,最後一刻卻是聲勢驟減,鞭尾一卷起,竟是牢牢的在適容的左臂上纏了兩道。

適容本來還要乘勝追擊再去結果了那兩人,動作驟然受限,她立刻就僵硬了一瞬。

倉促中回頭,褚潯陽已經一收力,將她給拉出了戰圈。

適容始料未及,隻就愕然的看著眼前麵容冷肅的少女。

“你走吧!”褚潯陽道,卻不多言,直接又是控製著鞭子一甩,就將她往巷子外麵遠遠的拋開了。

適容的身子淩空起來的時候,忍不住焦急的回頭回頭看她。

褚潯陽卻是站在那裏未動,一個背影單薄,脊背筆直而絕強,明明是那麽薄弱的一個存在,卻依然給人一種雷霆萬鈞,堅不可摧的錯覺,一座筆直的山峰一樣傲立不動。

耳畔響起細碎的風聲。

適容的身子落地,腳下不穩的連著後退兩步。

皇帝的那些暗衛唯恐她逃脫,不由的急了,扯著嗓子吼道:“不要再做垂死掙紮了,你跑不掉的!”

然則話音未落,適容卻是心跳驟然一滯,身體的反應遠過於思想之前,腰肢一扭,往旁邊錯了一下身位。

蘇逸的視線是焦灼在她這邊的,見她驟然動作本來還在困惑,下一刻卻見他剛剛錯過的身子一邊一道冷厲的刀鋒你穿插而過。

適容側身之後,一個回旋。

回頭——

鏗然一聲,卻是手中彎刀撞上一柄冷劍,發出刺耳的聲響。

那巷子口那裏不知何時又躥出來一道人影,出手的招式招招狠辣絕不容情,每一出手就必是擊中要害,縱使身手在皇帝那批暗衛裏排行數一數二的適容也唯有招架之力,一再閃躲之餘又被逼退回了巷子裏。

那人招招狠毒,似乎不遺餘力就是為著取她的性命。

變故突然,所有人都有些懵了——

這人是誰?並不是他們任何一方當中的自己人!

而方才是褚潯陽甩開了適容才讓她落入這人的攻擊之下,所以呢——

潯陽郡主並非是要保這個人?而是玩了一招請君入甕的把戲?

皇帝的那些暗衛瞬時振奮了精神,領頭那人厲喝一聲,“殺!”

一行人立刻就是精神振奮,再出手的時候底氣也更足了一些。

褚潯陽怔愣了一瞬,看著那最後出現的黑衣人再度將適容逼進了巷子裏,本來想要出手幫忙,可是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一掃卻是神情巨震,隻就遲疑著死死的握住了手中軟鞭。

適容之前就已經和那些暗衛糾纏半天,本來就體力上就不占優勢,這會兒再被一個絕頂高手連連施壓,很快就就隻有招架之力。

那人的一劍往她胸口斜刺而出,眼見著就要見紅。

“當心!”蘇逸於倉促間怒吼一聲,想要撲過來卻是來不及,心口劇烈一縮,他便是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然則危急關頭,卻見淩空一片淡青色的煙霧籠罩,那霧氣不是很濃,但是夜色深沉之下眾人的視線還是被迷。

適容的心頭一動,猛地屏住呼吸,憑借直覺錯身往旁邊讓了一下。

卻不想攻擊她的那人竟是絲毫不受阻礙,一劍刺空,緊跟著就是劍鋒一轉,又補了一劍。

而彼時因為吸進了些許的霧氣,適容的身子已經有些不穩的晃了一下,全身的力氣都在瞬間抽離,根本就躲不開。

適容皺眉,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麽,新路突然就湧出一種近乎是恐慌的情緒。

她卻是突然改了主意,再不試圖閃躲,而是挺身往那人的劍鋒上撞去。

隻是這一撞終究還是晚了些許,巷子一側的牆頭上一道深灰色的人影飄落,就勢將她往旁邊一帶。

哧的一聲碎響,是利刃割裂布料刺入皮肉裏的聲音。

而這個時候蘇逸已經撲倒,一掌打在持劍那人肩頭,將那人逼退數步。

適容則是眼眶一紅,一把用力握住那灰袍人的手臂。

那人回頭,把手中早已準備好的藥丸塞進她嘴裏。

煙霧散盡,褚潯陽才看清楚這邊的情形。

毫無疑問,方才的那些淡青色煙霧就是這人從高處灑下來的,而且又明顯是帶著玄機的,可是他們這一行人卻都沒什麽感覺,而隻是包括適容在內的那些皇家暗衛仿佛隻在瞬間就都已經搖搖欲墜。

適容被那人喂了藥,眉峰之間都猶且還帶著明前紫黑色,雙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抓著他的手臂才沒叫自己倒下去。

而之前那些氣勢洶洶的暗衛已經是七零八落,或是躺倒或是跪在了地上。

領頭那人的麵色鐵青,滿頭大汗,以長劍拄著才勉強支撐自己單膝跪著,神色惶然看著寬大灰袍下完全分辨不出具體身形的男人。

那人是身量很高,除了能從這個身高上來判斷是個男人之外,全身上下的每一處再都包裹的很嚴實,衣袍很寬,頭上戴了黑色的紗笠,就連手指都包裹的嚴實,不叫人看到一絲一毫的內裏乾坤。

“你——你是誰?”那暗衛額角的青筋不住的抽搐,艱難的開口。

他想要試圖分辨這男人的身形,卻是半點印象都沒有,可是——

對方卻握著他們這群皇庭暗衛的命脈。

皇帝對他們從來就沒有完全的信任,是以在他們身上都中了蠱,每年都必須定時的服用解藥將蠱毒震住才能得保平安,而方才那人灑下的煙霧裏就是催發蠱毒的藥物。

這個秘密,除了他們自己人,再沒有任何的外人可以掌握,更何況是得到催發蠱毒的秘藥。

這個人——

難道是他們之中出現了叛徒?

“你怎麽會——”那人還想說什麽,可是毒性發作,也就隻來得及噴出一大口你黑血,倒在了地上抽搐不止。

褚潯陽等人誰都沒有吭聲,隻是目光齊齊定格在那灰袍人身上。

就連最後神兵天降出現的那名黑衣人都愣在當場,以一種戒備至深又帶著無限審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她。

適容靠在他身上,以最快的速度調整自己,手指卻是壓在他不住淌血的胸口隱隱發抖。

褚潯陽的眉頭深鎖,將那人注視了良久,心裏無數個念頭蜂擁而至,最後卻還是摸不出一個頭緒來。

她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你就是——”

然則她的話音未落,適容已經勉強提了一點力氣,一手提著那人的肩膀,縱身越過了牆頭。

那些暗衛已經完全不具威脅性了,蘇逸匆匆回頭看了眼道:“去跟前看看!”

言罷不等任何人首肯就追著適容二人離開的方向去了。

一場生死搏殺的惡鬥,就這樣無聲的終止。

褚潯陽的八名暗衛雖然也有人受傷,好在沒有傷及性命,一行人不等吩咐就自覺的清理善後。

褚潯陽心裏雖然也記掛著方才那人,這會兒卻是顧不得,飛快的收攝心神,轉身朝立在暗影裏的那黑衣人走了過去。

延陵君沒有跟過去,也沒有刻意回避,隻站在原來的地方沒動

褚潯陽步子沉穩的走到那人麵前,淺淺的歎了口氣道:“您也是為了哥哥的事情下山的吧?如今這裏是個是非之所,所有的事情我和父親都會處理。”

她和方氏雖然不親近,但怎麽說都是名義上的母女,方氏的身影她還是能夠一眼分辨的。

方氏本該是要趁亂遁走脫身的,可是因為注意力被那灰袍人吸引,失神了一瞬,等到反應過來,褚潯陽已經到了麵前。

聽了褚潯陽的話,她的眼中突然有一抹幽光閃過,隨後就又被冷風封凍,捕捉痕跡——

褚潯陽認出了她?卻是絲毫也沒有吃驚?

就算她對自己連夜下山的事情想的通透,可是——

方氏想著,眼底的顏色就越發的顯得暗沉了起來——

是褚琪楓將自己的底牌抖露給她知道的吧?這個丫頭,在他心裏得是要占據了多麽重要的位置,才能叫他對她這樣掏心掏肺的信任!

這個發現,讓她的心裏突然就多了幾分不安定。

方氏的目光連閃,卻是頭一次在褚潯陽麵前有種將要失控一般的感覺。

為了掩飾情緒,她稍稍往旁邊挪了兩步,然後才是冷然的開口道:“方才的那兩個,是什麽人?”

褚潯陽麵前她的側影,不過麵不改色的微微一笑:“我剛還想問母妃呢!他們是什麽人?怎麽您又要對那女人出手?”

方氏要殺適容,目前從表麵上有一個十分明確的理由——

因為褚潯陽對她放水,一旦被捅破到了皇帝那裏,整個東宮就要跟著遭殃。

可是褚潯陽這麽驟然一問,她也一時難以反應,下意識的就是呼吸一滯,頓了一下,然後才道:“我隻是剛遇上,這事兒你做的太輕率了。”

“是那些人逼的太緊,我也是被他們激出來的脾氣。”褚潯陽道。

她跟方氏之間,一直以來最親密的關係就都還達不到逢場作戲的境界,比陌路人都還不如。

方氏抿著唇角又再猶豫片刻,繼而緩和了語氣道:“既然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褚潯陽也不留她,見她轉身,突然想起了什麽才又問道:“母妃要回去看看父親嗎?”

“不了!”方氏道,也沒多做解釋,轉身匆匆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褚潯陽目送她的背影,站在陰暗的巷子裏半天沒動。

暗衛們清理掉這邊打鬥的痕跡已經自覺的散了。

延陵君這才從後麵走上來,抬手壓上她的肩頭,然後手臂一點一點環過來,以手臂攬住她的肩頭,下巴抵在她肩窩裏,輕聲道:“天色很晚了,現在還要出城去嗎?”

時下已經是七月,隻是深夜露重,這巷子又很陰暗,置身其中,難免會叫人覺出幾分森然來。

褚潯陽微微垂下眼睛,看著男人圈住她肩膀的手臂,遲疑道:“你都不問我方才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是些什麽人嗎?”

延陵君埋首在她耳側,聞言就是低低的笑了一聲出來,道:“你不是也不知道麽?”

說著,就鬆開了她,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領,道:“回頭等蘇逸回來或許能打聽到一點小道消息也不一定。”

褚潯陽抿抿唇,看著他唇角輕盈勾起的弧度,眼中神色便是越發的複雜難辨起來。

發生了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任憑是誰都不可能沒有懷疑,畢竟步步驚險,稍有不慎將要交代進去的就是身家性命。

這個時候,延陵君的心裏也不可能是沒有疑惑的。

可他就是絕口不提。

他就是這樣信任她?還是就隻為了給她應有的尊重?

“延陵!”褚潯陽的心口微微一熱,就上前一步,抬手攬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肩頭,有些負氣道:“我要去楚州!”

“嗬——”延陵君動作自然是抬手撫上她的後背,被她這孩子氣的舉動逗的一樂,笑問道:“你不等蘇逸這邊的消息了?”

“這邊的消息等回來再聽也是一樣的。”褚潯陽道。

那人既然有本事把皇帝的暗衛玩弄於股掌之間,又一步一步精心策劃了那麽多的事情,眼前的這點困境於他而言當是也算不得什麽的。

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為她謀劃計較了這麽多,他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褚潯陽的心中疑惑,可是想和叫每個人都諱莫如深的楚州,她也無暇他顧,重新振奮了精神從延陵君的懷裏退出來,道:“你又擅自離京,陛下那裏怕是不好交代,要不——”

“橫豎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延陵君笑笑,沒等她說完就已經出聲打斷她的話,“我們走?”

皇帝那裏有陳賡年在,隻要不是涉及到他切身利益的事情,估計他也沒有精神計較。

褚潯陽的唇角彎起一個笑容,點了點頭,延陵君就牽著她的手出了巷子。

壓製住身體的不適感,適容攜著男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一路上兩人一句話的交流也沒有,直接回了安置青蘿的那個小院。

方氏的那一劍出手不輕,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是在男人肩頭破開的傷口卻是刺穿了整片肩胛骨。

適容的眼睛發紅,一路上都按著他的傷口,進了屋子,先是一聲不吭的去抽屜裏找了金瘡藥給他撒上一些,然後才取下他頭上紗笠,手中發抖小心謹慎的一點一點替他除去上身的衣物。

做了這麽多年的暗衛,她自己流血受傷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可這卻是第一次,鮮血讓她絕對害怕甚至絕望的。

衣物除去,露出男人有些消瘦的肩膀,那裏破開一個血洞,隱約可見細碎的骨渣。

因為失血,在燈光下男人的臉色顯出一種異樣的蒼白來,兩片薄唇抿成一條線,臉上卻沒什麽表情,由著女人替他打理傷口。

適容的手一直在抖,她努力的試著想要自己冷靜下來,去替他將血肉裏那些骨渣挑出來,可是不管怎樣的強迫自己,手中就是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男人等了片刻,一直沒有等到她的動作,回頭卻見她眼中氤氳了一層水汽,滿麵恐懼的盯著他的傷處,茫然無助的不知道該是如何下手。

心裏隱隱一歎,他抬手握住她發抖的指尖,將她手裏的藥水取過去。

“我自己來!”他倒了藥水在傷口上,咬牙隱忍的額上瞬時滾落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適容手忙腳亂的拿袖子去給他擦,終於忍不住聲音哽咽道:“為什麽要這樣?我沒事的!”

方氏的那一劍本來就不至於會要她的命,這一劍若是刺在她的身上,總要好過由一個單薄文人身體的他來承受。

男人的臉上除了忍痛時候有些扭曲的表情,再就沒有別的更特殊的情緒,他灑了藥,又將傷口處的汙穢清理幹淨,待到處理好了,又重新又藥物清洗了消毒。

這個時候適容也才終於鼓足了勇氣,取了金瘡藥和繃帶過去幫他包紮好了傷口。

男人看著她眼中雖然隱忍卻一直在不斷匯聚的水汽,眸子裏的顏色複雜一遍,猶豫了一下,還是決絕的站起身來道:“這一次的事情事敗,他已經不會再信任你了,趁著現在我還壓得住場麵,你這就收拾離開了吧。”

他起身,利落的將裏衣攏好。

適容聽了這話,眼中忽而閃過一絲恐慌的情緒,幾乎是下意識的,猛地抬手從後麵抱住了他的腰。

“不!”那一瞬間,她的眼淚幾是順理成章的滾落下來,“別讓我走,我知道你辦法化解的,你不叫我在你身邊,隻是不想連累我。我不怕,我什麽都不怕,隻求你,別讓我走!”

“昕怡——”男人閉了下眼,深吸一口氣,才要說什麽,卻被女人顫聲打斷了他的話。

“叫我適容!”她道,語氣強硬而決絕。

“你這又是何苦?”回答她的也不過是男人更為沉重的一聲歎息罷了,“再怎麽說他們也曾是你的家人,你明知道跟著我在這條路上最後走下去的結果會是什麽,難道真要等到有一天去和他們揮刀相向嗎?”

“我已經沒有家了。”女人的聲音悲慟,大聲的再次打斷他的話,她用力的擁著他的腰身,仿佛是要將自己的整個身心都融入到他的血液裏一般,“從你在死人堆裏把我挖出來,從你背著我從那片鮮血淋漓的墳場裏走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定了你,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至於其他人,他們是生是死都和我無關。”

她的臉貼靠在他不是特別寬的脊背上,淚水滾落,帶著灼人的熱度盡頭輕薄的衣物印刻在他的皮膚上。

“這裏,就是我的家!”適容說道,她的聲音哽咽,一時間鋒芒褪去,竟是如一個無助的小女孩一樣伏在他背上哭的悲慟。

就像是多年以前,瘦弱的小小的他,背著更加瘦弱也更加渺小的她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一步一步的跋涉向前。

到處都是彌散著濃烈的叫人作嘔的血腥味。

他的步子不穩,被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首絆倒了就再倔強的爬起來,再把她拉到背上,用沾滿不知道是什麽人鮮血的雙手托著她,一步一步的再向前。

她開始的時候哭的厲害,聲音都嘶啞的撕裂了一樣。

可是伏在他那麽瘦弱的脊背上,漸漸也好像沒有那麽委屈也沒那麽怕了,到最後她竟然奇跡般的在這煉獄墳場一樣的環境中安然睡去。

那時候他不過隻是個八歲的文弱少年,身子骨單薄的仿佛隻要風一吹就會倒下一樣,可是他的脊背卻成了她迎接新生的繈褓搖籃,讓她覺得莫名的溫暖和踏實。

那種感覺是她過往五年間在那個隻有利益紛爭而沒有絲毫親情溫暖的所謂“家”裏麵從來就不曾體會過的,生母無情,嫡母狠辣,就連祖母和嫡親的兄妹也都各懷鬼胎陰險算計,生母嫌她是女兒從來都對她棄若敝履,小小年紀她就學著察言觀色,在那些人的冷眼之中窩居一隅仿佛隱形人一樣,可是待到那一天災禍來臨她卻也要被打上家族的姓氏和那些享受過家族庇蔭榮華富貴的所謂“家人”一同赴死。

曾經她以為那便是她一生的命數,可是她還活著,被同樣孱弱無依的他從死人堆裏背出來了。

後麵那整整四年多的時間裏,外麵戰火連連硝煙不止,在那個破敗的農家小院裏,她卻度過了她這一生最平靜而快樂的時光。

曾經,她以為他們可以一直一直的那樣活下去,可是——

在褚家大軍破城而入的那一天,所有的幻想和將來就全數都被擊碎為泡影。

那一天他抱著他坐在離城而去的馬車上,回頭看著被烈焰焚燒的遮天蔽日的帝國都城瑟瑟發抖,甚至於那天一早起來聽到褚家軍攻城的消息她還茫然的以為她又要被拋棄了,絕望無助的站在院子裏,然後在一片慌亂中他破門而入,拉著她的手就跑。

“昕怡別怕,我不會丟下你的!”他用他依舊有些瘦弱的身軀緊緊的抱著她,喃喃低語的不住安慰,“我走到哪裏都帶著你,你別哭!”

她的眼淚終於在那一刻奪眶而出,放聲的大哭起來。

沒有人知道,她的整個人生全都是被那個文弱少年的雙手撐起,沒有他——

她是誰?

褚昕怡這個名字這個人,即使沒有焚化成灰,在那些隻會爭名逐利的褚家人心裏也早就煙消雲散,全無半點辨識度了。

她跟著他,哪怕是顛沛流離也覺得那是離她最近也最真實的幸福。

可是直到有一天,一早醒來她遍尋不見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

毫無征兆的,他就那樣的拋下了她。

九歲她的,孤身站在陌生的街頭,懷裏抱著他留給她的足夠一生揮霍的銀錢,可是世界之大,遍尋不見,再也沒有了那個給她依靠替她撐開天地遮擋風雨的小小少年的影子。

他不會再帶著她一起走了,那時的她已經不再是活在懵懂無知的年紀裏,她知道在無形之中她雖然快樂而滿足的活著,而他的整個人生已經顛覆破敗。

他曾經無所保留給她的保護,是她的全世界,卻不是他的!

冥冥之中,她知道他去了哪裏,於是毅然決然的放棄了那些銀錢和一世安穩的未來又回到了這座人間煉獄一般的帝國都城來找他。

之後的七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那樣鐵血冷酷的訓練中走出來的,隻是每一次看到有人倒下,每一次覺得自己要被那些鮮血白骨折磨瘋了的時候她都會告訴自己:撐下去,你才能離他更近一步。

於是她的夙願得償,七年後兩個人在這帝國之巔最高的地方終於再度重逢。

不過就是一次與彼此無關的錯肩,他的眉目平靜,可是她知道——

不管歲月如何變遷,不管彼此的樣貌怎樣的改變,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這樣——

就已經足夠。

最起碼,她知道,他當年拋開她全是因為無奈而非無情。

最起碼,她知道,這些年她走這一路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最起碼,她知道,有他在這世上她才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至於其他——

全都不重要!

“你說過,你不會拋下我!”適容伏在他的背上,淚水湧出,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無知的孩童時代。

雖然這一生最渴望的溫暖永遠都遙不可及,可她還是最怕被拋棄。

曾經曾經——

男人的眼眸緩緩喝上,雙手垂在身側,露出一段蒼白如雪的指尖,連掙紮的力度都沒有,隻就那麽木然而冷靜的站著。

那個時候,他是想要帶著這個無助的小女孩兒在身邊,寵愛她,照顧她,給她她曾經遺失掉的整個天地,可是天意弄人,這世間的路並不是你想走哪一條就能隨心所欲的走下去的。

現在——

他已經心如止水。

對未來,對她,對自己,都沒有任何的期待和要求了,不僅給不了她任何的東西,更是——

成了她的負累和包袱。

這幾年之間,每一次看她受傷心裏所剩的已經從初始時候的掙紮變成了現在的無力。

不是漠視,而是——

他選擇了別的,對她,便隻能無休止的辜負。

“你走吧!”苦笑一聲,他抬手,將伏在他背上哀哀痛哭的女人一手撥開,然後神色平靜的用沒有受傷的一隻手把衣服整理好。

------題外話------

寶貝兒們,昨天的一章我後來又補了三千字,如果你們看的不是一萬字的終極版本,記得回頭看一下,最後麵那裏有新增的重要劇情爆料,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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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92410(某曦)升解元,曼曼升貢士,我再嘚瑟一下,所有的寶貝兒們國慶節快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