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重逢 無憂中文網
褚潯陽回到東宮就直奔了錦墨居。
彼時褚琪楓正在書房裏忙碌的處理一些東西,聽聞她推門進來的腳步聲,也隻是自案後抬眸看過來一眼,道:“你先等一會,我馬上就好!”
言罷又飛快的瀏覽了幾封信函,撿出其中一封,提筆回了兩句。
把回信塞進信封,又交代給了隨從送出去,褚琪楓方才自案後起身走了過來。
褚潯陽放下手中茶盞,抬眸看向他道:“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陛下準了嗎?”
褚琪楓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微垂了眼瞼沉默了短暫的一瞬,麵上卻無特殊的感情顯露,隻道:“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誰去都是一樣,現在聖旨還沒下來,明天早朝過後就該差不多了。如果南華方麵的消息都屬實的話,應該這兩天就要收拾起程了,屆時——”
褚琪楓說著,頓了一下,然後才又抬眸看向褚潯陽道:“你跟我一起過去嗎?”
褚潯陽看著他眼中平和的神色,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的就帶了幾分心虛。
“哥哥!”她咬了下嘴唇,語氣也弱下去幾分,遲疑著苦笑一聲道:“對不起!到最後我還是沒聽你的勸,更是要你為了我一再的妥協退步,我——”
“別說這樣的話!”褚琪楓道,神色淡淡,看到她眼中糾結的表情,眼底光影也就跟著一陣黯淡。
他幾乎是不敢長時間的去凝望她的麵孔,隻就強迫自己往旁邊別過眼去,語氣保持平靜道:“說到底,那也隻是你自己的私事,之前是我太狹隘了,本就不該插手你感情的事,既然你心裏已經定了主意,我自然也不會和你背道而馳,一切——隻要是你想清楚了就好!”
曾經一度,他也曾竭力的試圖阻止,試圖勸過。
不是存了非分之想,而是——
始終帶了那麽一點微弱而渺茫的念想,總想著不忍心放她遠行,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太遠。
可是這一圈兜兜轉轉的下來,他也到底是沒能阻止了什麽。
說是不遺憾,那是假的。
可是到了今時今日這般地步,除了成全,他還能做什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是她的哥哥,可以將她作為妹妹繼續來無止境的寵愛和接近。
從一開始就不敢想象,一旦有朝一日,這一重窗戶紙被捅破了,他還能以怎樣的身份和立場來麵對她。
時至今日才發現自己所有的願望竟會是如此卑微——
這一生他所能爭取到的極限也就隻是竭盡所能的與她維持住這一個兄妹的名分而已。
褚潯陽見他這般輕易妥協,心中就更是愧疚。
她抬頭看過去,皺眉道:“哥哥,是不是——父親他對你說了什麽?”
褚琪楓的心裏咯噔一下,有那麽一瞬間,心跳幾乎都驟然停滯。
他猛地朝她看去,心髒劇烈的收縮,唯恐會從她的臉上看到任何的跡象。
褚潯陽的眸子裏帶了濃厚複雜的情緒,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褚琪楓努力的控製自己的表情,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道:“你被多想,父親——他大約也隻是覺得延陵君對你還算盡心才會鬆口的,我們的心思都是一樣的,隻要你覺得幸福就好!”
是直到了最近的這段時間褚琪楓才恍然大悟,其實——
應該是從一開始褚易安就在延陵君那裏給褚潯陽留了退路。
所以那個時候他會一直的默許延陵君不斷的接近褚潯陽,為的——
就是或許有朝一日,一旦東窗事發,也好再多給她留一條出路。
這樣的用心良苦,這樣的傾盡全力——
不管是對褚易安還是褚潯陽,都是過的太辛苦了。
褚琪楓的心裏漫上無盡的苦澀情緒。
褚潯陽忽而抬手隔著袖子握住了他的手腕,抿著唇角道:“哥哥,你別怪我,如果可以,我也想要永遠的留在你和父親身邊,可是——”
她的話到一半,卻是欲言又止!
褚琪楓側目看一眼她有些急切抓握他手腕的那隻手,心中百感交集,突然間就柔軟的一塌糊塗。
“傻丫頭!”他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拍了下她的手背,然後手指收攏,將她的一隻手用力的在掌中握了握。
感覺到掌心裏特殊的柔軟和溫度,那一刻心裏就更是翻江倒海,越發苦澀的厲害。
“我們是兄妹,不說這樣的話!”褚琪楓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強迫自己壓抑住情緒,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依舊溫柔如初。
褚潯陽看著,心裏才覺得好受了些,認真的點點頭。
這一生,能擁有褚琪楓和褚易安這樣的親人,對她而言的確是上天的恩賜。
他們都在不惜一切的守護她,既然是這樣——
雖然是舍不得,但她的心裏也十分的清楚,她留在他們的身邊,對他們而言也絕非是件好事。
既然是剛好遇到了這樣的契機,那便就當機立斷吧,這樣對每個人都好。
誠如褚琪楓意料中的一樣,皇帝的聖旨次日早朝就頒了下來,欽賜康郡王褚琪楓為欽差,前往兩國邊境迎接南華使臣。
而同時,楚州軍中新任的主帥也定了下來——
由在平定長順王府的有功之臣,平國公鄭鐸接管。
因為楚州軍中無人主事,鄭鐸的行期也定的很近,幹脆就和褚琪楓一行結伴而行。
褚潯陽是打著出京遊玩的幌子跟著褚琪楓一起走的,褚易安有意縱容,皇帝也沒說什麽,隻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事。
之前南華方麵具體會來朝的使臣名單還沒有明確下來,褚琪楓算是提前啟程的,本來是不必著急的,可是為了照顧褚潯陽的心情,一行人也還是快馬加鞭的趕路。
五日之後,欽差儀仗抵達楚州。
上次大捷之後褚琪楓命人乘勝追擊,直接拿下了長水郡五城,所以嚴格說來現在的邊城已經不是楚州了,而是長水郡最西邊的一座城池,叫做來鳳城的。
褚琪楓的終點的在那裏。
到了楚州之後鄭鐸馬不停蹄的就去了軍中。
褚潯陽兄妹則是在驛館休息。
朱遠山帶人去安置行李,褚琪楓就和褚潯陽先去了花廳,剛進門,後麵蔣六就滿頭大汗的帶著一封信函追了進來,道:“郡王爺,郡主,南華方麵的有消息了。”
兄妹兩個俱是神色一斂。
褚琪楓接過那信封快速拆開,褚潯陽也湊過去他身邊掃了一眼,緊跟著就鄙薄的冷笑了一聲道:“這位南華太子果然是手段了得,這麽一番波折之下,六皇子淪為階下囚名聲盡毀,四皇子又自掘墳墓被皇帝厭棄,反而是最早卷入此事的他再度崛起,還是謀得了這一次出使西越的機會。”
“一國儲君的地位總歸是和旁人有所差別的,何況他背後還有一個陳皇後和定國公陳家在,這次的事,根本就不用他去操心,陳家人就會替他去開拓周旋!”褚琪楓道,麵色冷凝,語氣之中卻無嘲諷,反而十分慎重的說道:“所謂‘無為而治’,這樣能屈能伸的本事,真要論起來,這位南華太子也算是其中翹楚。”
絕大多數人,尤其是身在高位的手,都會不堪忍受別人的輕視和脅迫,可偏偏這位南華太子卻能做到不動聲色這麽多年,隻就這份忍力和耐力,就絕非常人可比。
“既然人選已經定下來了,從行程上看,這會兒他人也應該是在路上了,最遲再有三日就能抵達來鳳城吧!”收拾了散亂的思緒,褚潯陽道。
“嗯!”褚琪楓將信函收了,遞還給了蔣六,“吩咐下去,叫他們不用安置行李了,本王不在這裏多留了,馬上啟程,我們直接去來鳳城。”
“是!”蔣六應道,躬身退了出去。
褚琪楓追著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後就重新收回視線,對褚潯陽道:“你這裏——我給你留下一些人手吧!”
褚潯陽來這裏根本就不是為著湊熱鬧的。
兄妹兩個心照不宣。
褚潯陽略有不自在的別開了目光,點頭道:“嗯,哥哥讓遠山帶幾個人留在這裏吧,你先去辦你的正經事就好,不用顧忌我!”
褚琪楓看著她,心裏明明是有話要說,可是到了嘴邊卻又覺得無從說起,斟酌之下隻能作罷,隻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就讓遠山聯絡我!”
“能有什麽事?就算鄭鐸來了,這楚州城內外也都盡在掌握。”褚潯陽道,不以為然。
褚琪楓於是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姐妹兩個又說了兩句話,外麵蔣六就過來回稟,說是一切準備妥當,可以啟程了。
“那我就先過去了,過幾天——”褚琪楓道,遞給褚潯陽一個詢問的眼神。
褚潯陽笑笑,“到時候再說吧!”
延陵君那邊的具體情況未明,她現在說什麽都為時過早。
“嗯!”褚琪楓點頭,一撩袍角就大步走了出去。
褚潯陽站在廳中目送,一直到看著他的背影出了院子,唇邊那一點極為淺淡的笑容也跟著消失無蹤。
她回頭,看向了桔紅,“你那邊的消息到底怎樣?他現在人呢?還沒回來?”
這段時間她一直逼問桔紅二人有關延陵君的消息,可是兩人卻是得了吩咐,不管她如何追問都是三緘其口的不肯透露。
不過都到了這裏了,桔紅也就沒什麽好隱瞞的,這才垂下眼睛,有些心虛道:“不是奴婢有意瞞著郡主,而是主子那邊的確切消息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咱們趕路的時候曾經收到映紫的飛鴿傳書,主子已經啟程回烈焰穀這裏來了,從行程上看,大約不在今日就是明日就差不多該到了。”
南華那邊內部的動亂按理說早就平定了下來,以延陵君的想法,他當是不會在那個地方滯留太久的。
可是他卻偏生是拖延到了這個時候才回。
如果是被南華朝廷內部的事情絆住,褚琪楓那裏就該提前得到消息的,可既然不是——
那麽就隻能是有一種解釋——
他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了。
想到之前的事情,褚潯陽就的隱隱的心中一痛,壓抑之餘呼吸都跟著帶了幾分艱難,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裏擠出來,“他——還好嗎?”
“映紫沒說。”桔紅道,但是瞧見她眉宇間那種壓抑至深的神情,也是跟著心裏一酸,連忙補充道:“主子身邊有鬼先生全程跟著,請郡主放寬心,不會有事的!”
褚潯陽的麵色略有幾分不自然的蒼白,隻就勉強扯出一個略顯虛弱的笑容,卻是什麽也沒說,直接跨過門檻進了院子。
兩人策馬奔赴烈焰穀。
那山穀的地形奇特,穿過楓樹林之後,裏麵又過一處長滿各種奇花異草的山間小路,再往前走上一段就是錯落而建,半掩在山壁底下的一些錯落的屋舍。
房屋不甚整齊,有新有舊有大有小。
前麵的空地上擺放著許多晾曬草藥用的木架子,因為主人家走的匆忙,有好些晾在外麵的草藥沒有收起來,風吹日曬,有很多已經碎成了渣。
褚潯陽隨手拈起一片看似還算完整的葉子在手,不想手指一觸,那葉子就在她指尖上碎成了粉末。
趁她駐足的功夫,桔紅已經進去找了一圈出來,道:“郡主,裏頭沒人,主子他們應該是還沒回來。我們是在這裏等,還是先回楚州城去?”
“不是說就這一兩日嗎?去看看吧!”褚潯陽道,拍掉指尖上的草藥沫子,轉身又快步往回走。
桔紅小跑著快步跟上。
兩人快速的穿過楓樹林,繞過紫藤的花架子。
褚潯陽走的很快,桔紅亦步亦趨的跟,趕忙追上去兩步,替她撐了傘。
兩人穿過水簾,跨過腳下的水流,剛一走出去,就聽到前麵一點低沉又壓抑的咳嗽聲。
褚潯陽一腳才踩在水流中間的岩石上,渾身的血液和思緒都跟著驟然一陣僵硬。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是畏懼著不敢抬頭去看眼前的景象,隻聽見耳邊有映紫有些不甚明了的聲音道:“主子您先穿好,當心再染了寒氣,奴婢去拿雨傘過來。”
她的話音未落,緊跟著卻是深藍有些雀躍的聲音嚷道:“呀!郡主!”
褚潯陽分散在外的思緒瞬間歸攏,這才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抬眸看過去。
對麵延陵君剛從馬車上下來,一時也是無暇顧及這邊的動靜,聞言才有些錯愕的驟然抬頭看過來。
褚潯陽還站在那水幕之下,桔紅撐了一把大傘,從高處墜落的水落撞在傘麵上,四濺開來無數大大小小的水珠,讓兩人眼前的景物都顯得朦朧。
四散開來濃厚的水汽,濡濕了褚潯陽的裙裾,重重的垂落在腳邊。
延陵君的眉頭皺了一下,趕忙上前一步。
“哎——”映紫一急,下意識的想要阻攔卻沒來得及。
延陵君已經一步上前,抓了褚潯陽的一隻手腕,將她從那水幕之下扯了出來。
“發什麽呆呢,衣服都濕了!”將褚潯陽扯過一邊,延陵君一邊小聲的責難,一邊就要彎身去抖她裙擺上的水漬。
然則還不等彎下腰去,卻因為呼吸間氣管裏被旁邊濺起的水霧嗆了一口,他立刻就背轉身去,以手掩唇壓抑低聲咳嗽起來。
褚潯陽跑了兩步繞到他跟前,掏了帕子遞給他,一麵啞聲道:“你怎麽了?”
“沒——”延陵君想要擺手,可是剛一開口,就又忍不住的咳嗽起來,倉促之下他便隻能連帶著把褚潯陽的手都一起抓在手裏,就著將她手裏的帕子壓住了口鼻。
他抓住她手的時候褚潯陽就更的心下一驚——
他手上的溫度冷的驚人,時下還不到八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節,他的手上卻是沒有絲毫的溫度,骨感分明的手指抓握著她的手指,那觸感竟是讓褚潯陽恐懼的想哭。
映紫神色焦灼趕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出兩枚黑色的藥丸遞過來,“主子!”
延陵君完全來不及細看,一把攏在手裏仰頭吞了下去。
他的另一隻手一直抓著褚潯陽的手,因為咳的厲害,每次咳嗽一聲,褚潯陽甚至都能感覺到手指被他捏的發疼。
映紫瞧見她六神無主在的樣子,硬著頭皮小聲的解釋道:“最近主子的身子還得需要調養,受不得涼!”
她這話說的隱晦,可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會讓以往看上去生龍活虎的一個人,突然之間就連吸納幾口涼氣就受不住的?
這會兒細看之下褚潯陽才發現,延陵君的身上竟是披了一件厚重的狐裘,領子裹的很嚴實,白色柔軟的皮毛擁簇,他的麵色卻是蒼白通透一如這狐裘上麵雪白的毛發,竟是一絲的血色都無。
褚潯陽瞬間就紅了眼眶。
她本能的想要探手去觸摸他的臉頰,但是想著自己身上濕漉漉的水汽,卻還是違心的拉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不叫自己身上沾染的寒氣靠近他。
延陵君好不容易壓製住咳嗽聲,重新抬頭看向她的時候就是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隻是一點風寒,不妨事的,你不是回京了?怎麽又來這裏了?”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明顯疲憊的情緒,即使是再如何的遮掩也無法完全掩蓋。
褚潯陽想要說什麽,卻正好趕上延陵老頭兒氣呼呼的從馬車上抓著一個藥簍跳下來,沒好氣道:“你就吹吧!死命的折騰!我看你能抗到什麽時候去!”
說完還十分孩子氣的用力撞了一下延陵君的肩膀,然後就梗著脖子錯過兩人身邊,也沒用人給他撐傘,直接將藥簍攏進懷裏護著就鑽到了那水幕後頭。
延陵君著實是拿他的這個脾氣沒有辦法,見狀也在隻就無聲的搖頭一笑。
他眉目之間的氣宇風華依舊不改,一笑之下,眉目燦爛,灼灼生輝,可就是過於蒼白虛弱的臉色被陽光一襯就越發的叫人心驚。
褚潯陽看著他,死死的抿著唇角,不動也不說話。
延陵君被她盯的心裏隱隱發毛,斟酌之下也是覺得無從說起——
這個丫頭不聽廢話,和她撒謊她也不會相信。
映紫見狀,隻能上前一步提醒道:“主子,這裏水汽重,郡主也是趕路辛苦,還是先進去吧!”
“嗯!”延陵君點頭,重新握了褚潯陽手,“有話都進去說吧!”
手指被他一觸,褚潯陽就又是頭皮一麻。
她想了想,卻沒有再鬆開他的手,而是反扣住他的五指,小心翼翼的用力握勞。
延陵君瞧著她的東西,心下一暖,唇邊就跟著露出一個笑容。
那水幕後麵的洞口並不十分寬敞,桔紅就遞了傘過去。
延陵君想要去接,卻被褚潯陽搶先拿在了手裏。
延陵君無奈,笑了笑,也沒說什麽,隻能由著她去。
褚潯陽撐了傘,很小心的替他遮掩,唯恐讓他身上沾上一粒水珠,兩人前後涉水而過。
時值午後,裏麵的紫藤花架子剛好沐浴在陽光下。
褚潯陽收了傘,遠遠的撇開。
延陵君的目光落在她濕漉漉的半邊肩膀上,笑道:“這是做什麽?別人見了,還當是我欺負了你了!”
說著就伸手去扯了扯她肩頭的衣物,“進去吧,我讓映紫找身衣服給你換了,別著涼!”
褚潯陽抬手抓住他的指尖,再次感受到他低的過分的體溫,心裏就又跟著抖了一抖,看著他道:“這段時間你一直避著我,就是因為這個?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是——”
褚潯陽的話到一半,聲音就哽咽的不像樣子。
她看著他的眼睛,自己的視線卻已經被水霧遮掩,“是因為上次在盤瀧江落水的原因是不是?”
“不是!”延陵君道,抬手觸上她的麵頰,“我這是老老毛病了,之前很久沒發作了也就沒跟你提,跟你沒關係的,你別多想。”
他的語速平穩而安定。
褚潯陽瞪他一眼,不悅的嗔道:“又騙我!”
“是呢!”延陵君笑笑,手指描摹著她五官的輪廓,心不在焉道:“我是騙你了,一直沒跟你坦白這件事,會生氣嗎?”
短短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她,那感覺卻像是恍如隔世。
與她分開不見的這段時間,不說是相思成災,卻總覺得整個天地都顛覆變幻了一樣,怎麽看都不對勁,再不是之前生機勃勃的模樣。
他的指尖冰冷,遊走在她的麵孔上,看著她明顯消瘦下來的臉頰,心裏便是鈍鈍地疼。
褚潯陽卻是無心和他玩笑。
這會兒四下無人,她便是一步上前,張開雙臂一下子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因為提前沒有準備,延陵君被她撲了一個踉蹌,趕忙穩住身形,抬手撫上她的後背。
“嗬——”他的聲音低啞卻帶著明顯愉悅的情緒,用力的抱住她,笑問道:“想我了?”
褚潯陽並不應聲,踮起腳尖用一個最為真實的擁抱表達了此時此刻最為深刻的情感。
如果不是分開,又如何知道會想念?
如果不是分開,又怎會想到自己會這樣迫切又忐忑的渴望重逢?
還能再相見,這一切——
就總歸都是好的!
她不說話,延陵君也不再逼她,也是嗅著她發間若有似無的香氣才覺得這麽久以來自己終於是真實的活過來了。
兩個人相擁而立,太陽的光芒透過稀稀疏疏的花藤灑落在兩人身上,遠處的楓樹林裏有鳥鳴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這午後的光陰,愜意而美妙的叫人覺得不真實。
考慮到延陵君的身體原因,褚潯陽並沒有在他身上掛的太久,不多時就自覺的鬆手往後推來,低頭拉了他的手指捂在掌中,憂慮道:“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鬼先生也沒辦法嗎?”
“陳年舊疾,哪裏是那麽容易好的。”延陵君道,卻全然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拉著她在花架旁邊的欄杆上坐下。
坐下之後,褚潯陽才抬頭去看他的臉。
她不說話,其間質問的神色卻很明顯。
說延陵君這是固疾,她指定是不信的。
延陵君自然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不過卻故意打了個馬虎眼,手指蹭過她的臉頰道:“慢慢調理一陣就好了,不是什麽大毛病,就是不能急進,不用擔心!”
“真的沒有妨礙?”褚潯陽的嘴角扯了一下,確認道。
“沒事!”延陵君道:“我若是好不了,豈不是連累你?”
褚潯陽見他有心思玩笑,心裏也就跟著放鬆了些許,轉移了話題道:“南華那邊剛剛鬧了一場,你現在出來,沒問題嗎?”
“能有什麽問題?”延陵君聞言也跟著斂了神色,目光變得清冷一片,涼涼道:“這層窗戶紙既然已經捅破了,我人在哪裏都已經無所謂了,橫豎他們是奈何不得我的,要怎麽樣都隨便他們去吧!”
南華皇帝既然提前就已經追查到了他的行蹤,並且布局下了殺手,那就說明他的確是沒準備在這件事上再留餘地。
這件事這是表麵上心照不宣,而至於延陵君的身份——
既然大家雙方都心知肚明了,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再畫蛇添足的去繼續隱瞞。
“這一次南華太子出使西越——”褚潯陽遲疑道。
延陵君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漠然道:“隨便他,我也不怕他知道,反正都是遲早的事。他們應該還得有三四天的時間才能入境吧?”
“嗯!”褚潯陽點頭,“哥哥那裏得到的確切消息是三天,屆時他們應該會直接啟程回京。”
延陵君似乎是對這些事都沒什麽興趣,聽完也就罷了,隻就又含笑看向麵前的褚潯陽道:“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你的身體都這樣了,還管他們的事做什麽?”褚潯陽皺眉。
“誰說我要管他們的事了?”延陵君笑道,手指輕點了下她紅潤的唇瓣,“眼下的機會難得,眼見著連康郡王都鬆了口,我怕錯失了良機之後,你們家人就該要不認賬了!”
褚潯陽怔了一怔,隨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反駁道:“父親一諾千金,你別亂說話,而且你這個樣子去見他才要被他嫌棄的!”
延陵君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然後探手抱過她。
褚潯陽揚眉看他。
他便是捏著她的下巴沒叫她再低頭,就勢垂首吻了下來。
他唇上的溫度亦是如同手上一樣的冰涼,褚潯陽下意識的一個激靈,有些慌張的想要避開。
延陵君卻是沒讓,噙了她的唇瓣,齒關碾過,有意的流連廝磨。
褚潯陽原還一心記掛著他的身體,但是被他惡意的磨著,漸漸地也就有了幾分躁意,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回應。
延陵君的喉間滑過一聲滿足又愉悅的輕笑,趁她齒關開啟的空隙順勢而入。
褚潯陽嚶嚀一聲,這麽長時間的忐忑和憂慮,終於在完全感知對方體溫的時候被徹底打散,心裏身上都是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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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兒們,勤奮的嵐寶和我們大延陵一起回來了,還不快扔月票夾道歡迎?變身病美人的鍋鍋更養眼了有木有?嘿嘿!
ps:下午趴**本來想睡一個小時緩一緩的,結果不小心睡過頭了,於是我又苦逼的變成午夜黨了,不知道最近審核速度咋樣,我來不及出一萬了,明天開始,更新放在中午12點,不叫你們熬夜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