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敢動我的人?找死!
從南河王府所在的巷子裏出來,褚潯陽的馬車並沒有馬上回宮,而是去了北城門,停在了城外五裏處的岔路口。
她整夜未曾合眼,這會兒就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
幾個丫頭害怕打擾她,都退了出去,在馬車外麵等候。
一直等了大半個時辰,接近正午時分,內城方向才有一陣驚天動地的馬蹄聲傳來,顯然是為數不少的一支隊伍。
桔紅幾個都是精神一震,剛要過去回稟,褚潯陽已經從裏麵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郡主當心,您腳上的傷還還好呢!”桔紅趕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褚潯陽也沒逞強,由她扶著下了車。
不過就是一出苦肉計,是以她還把握的住分寸,並沒有傷自己太重,再加上淺綠又從延陵君那裏拿了特製的跌打酒回來給她用了,雖然還需要將養一段時間,但也是沒有什麽大的妨礙了。
這邊褚潯陽剛剛站穩了身子,那一隊人馬就已經逼近了眼前。
以褚琪楓為首,九城兵馬指揮使梁宇伴駕,身後五千精兵隨行,陣仗果然是不小的。
“潯陽?”見到她在這裏出現,褚琪楓就是下意識的斂起眉峰。
“哥哥,我隨你們一起出城!”褚潯陽道,說話間淺綠已經牽了馬過來。
褚琪楓眉頭不見舒展,打馬上前一步隔開了她的動作,不悅的沉聲道:“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別胡鬧,先回府去!”
“皇祖父為人劫持,我這個做孫女的關心他麽,怎麽就成了胡鬧了?”褚潯陽道,卻是不肯妥協,“哥哥你不帶我一起去,隨後我也會自己跟過去的。”
褚琪楓深深的看她一眼,自知她所言非虛,自己是真的拿她沒有任何的辦法。
眼見著時間緊迫,他也不敢太耽擱,不得已,隻能深吸一口氣,朝她遞過一隻手去,“上來吧!”
兩人是孿生兄妹,又眾所周知感情甚篤,雖然共乘一騎是有逾矩,但加之褚潯陽有傷在身,倒也沒人敢於多說什麽。
褚潯陽搭了褚琪楓的手,翻上馬背。
褚琪楓就勢抬手一招,馬蹄聲四起,帶著一隊人繼續往前奔襲而去。
“拓跋榕瑤果然是要帶著皇上回漠北了嗎?”褚潯陽輕聲問道,借著身後如雷的馬蹄聲遮掩,兄妹兩人之間的對話也不怕被人聽到。
“嗯!”褚琪楓道:“半個時辰之前褚易簡派了探子回京,說是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叫父親帶人支援。”
褚潯陽撇撇嘴,麵上卻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眯眼看了看頭頂熾烈的日頭,才又說道:“他明知道父親不會中計離京,說是讓父親出城救人是假,還是要故技重施的引你出來才是真的。”
皇帝被擄劫,朝中局勢一片混亂,好在是褚易安這個當朝儲君一向手段了得又極有威信才能鎮得住。
這個節骨眼上,褚易安如果擅自離京去營救皇帝——
整個京城會落入誰手就難說了。
褚易簡肯定不會異想天開到要做這樣的打算,所以他傳消息回來,肯定不是衝著褚易安的。
皇帝被劫,褚易安又脫不開身,再不讓自己的兒子前去酒駕,那就是別有居心圖謀不軌了。
“安排的怎麽樣?有把握嗎?”褚琪楓沒有接茬,卻是褚潯陽再次開口問道。
“可以了。”褚琪楓道,卻不多言。
褚潯陽遂也就不再多問。
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趕路。
但拓跋榕瑤那一行人離京已經整整兩天,自是走出去不近的距離,是直到了次日的黎明時分褚琪楓這一行才在沿路的一片樹林外頭追上了已經被褚易簡帶人攔截住的拓跋榕瑤一行。
那雙方人馬應當是對峙久,拓跋榕瑤那一行人竟然足有千餘人的陣容,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的將最中間的兩輛馬車護衛在最裏麵。
人群裏並不見拓跋榕瑤和皇帝其人,映著火光,褚潯陽卻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霍罡。
她的唇角彎起一抹笑。
褚琪楓已經打馬過去,走到了褚易簡的麵前。
彼時褚易簡正好整以暇的高坐在馬背上,目光深不見底,凝望對麵的霍罡那一行人。
見到褚琪楓兄妹二人過來,他方才自遠處收回了視線,打量兩人一眼道:“潯陽也來了?”
“是啊!”褚潯陽微微一笑,三個人開口卻是誰都沒去關心被人挾持的皇帝,“小王叔辛苦了!”
“嗬——”褚易簡笑了笑,隻當是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重又把目光移給了褚琪楓道:“本王和他們在這裏耗了整個晚上了,榮妃剛失了孩子,當真是什麽話也聽不進去,死咬著不肯放人,並且揚言,咱們但凡是敢於用強,她立刻就和陛下同歸於盡,本王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拓跋榕瑤現在這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什麽事都能做的出來。
褚易簡的麵上帶了濃重的憂慮之色,隻是那雙夜色映襯下深不見底的眼眸卻還是透露出來他此時無比輕鬆愉悅的好心情。
他帶來的禦林軍不過兩千,要困住拓跋榕瑤一行不難,但褚琪楓卻是帶了足足五千人出京,要硬碰硬的話,他是碰不過的。
褚潯陽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根本就沒準備動用武力屠戮,而是——
想要借由皇帝做引子,給褚琪楓安排一個擺脫不了的罪名。
試問如果皇帝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了呢?這責任分擔下來——
當真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謀。
這個人,陰險程度果然不可小覷。
褚潯陽的心裏冷冷一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徑自已經移開了目光,看向對麵拓跋榕瑤的那一隊人馬,揚聲道:“榮妃娘娘何在?出來和本宮說兩句話!”
那兩輛馬車上麵都全無動靜。
卻是護在馬車旁邊的霍罡冷聲說道:“郡主你不要白費心思了,事情既然已經是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已經是多說無益了,要麽你就說服簡小王爺和康郡王退兵回去,要麽——咱們就魚死網破,拿皇上的性命來陪葬?我和榮妃娘娘也都不覺得虧了!”
拓跋榕瑤不過一個深宮婦人,就算她當時入宮的時候帶了幾個心腹的宮婢侍衛,但是很顯然——
她這一趟出行所用的這支護送隊伍太過龐大,隻能是出自霍罡麾下。
朝中皇帝的疑心病重,從來就不準官員豢養私兵,哪怕是各家王府,闔府上下的仆從超過四百都要被勒令遣散。
霍罡回京不過短短半年時間,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留了這樣龐大的一支隊伍為他驅策?
這個人的心思也算是細密的很了。
褚易簡隻是在旁事不關己的看著。
褚潯陽也不管他,追究繼續自顧說道:“霍罡,本宮因何會找上你,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慫恿榮妃娘娘劫持陛下是一回事,可你應該很清楚,本宮和你之間的可是死怨,你這是明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所以才要死拽著你榮妃娘娘給你陪葬呢嗎?”
這個時候,誰不得要大義凜然的拿皇帝說事兒?
褚潯陽會直接撇了皇帝來和他算賬,霍罡始料未及,不覺的勃然變色。
褚潯陽卻是沒等他開口,就又繼續說道:“你說榮妃娘娘不肯見本宮?本宮倒要懷疑,是你自己一意孤行,一並劫持了陛下和榮妃,現在卻要把這個罪名強扣在榮妃的身上來替你當替罪羊呢!”
眼下這個情況,雖然礙著皇帝的性命,褚易簡和褚琪楓都不敢強攻,可這樣一再的拖延下去,他們也是耗不起的。
霍罡的心頭一緊,唯恐拓跋榕瑤動搖,趕忙冷聲說道:“潯陽郡主你不要在這裏挑撥離間,有簡小王爺和康郡王在,這裏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他說著,就是麵容一肅,越過眾人隻就定定的看向褚易簡,冷聲道:“小王爺,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放不放行?”
褚易簡和他之間本來是盟友的,可是事情敗露以後卻非但沒有對他施以援手,更是落井下石。
思及此事,霍罡眼中就有熊熊怒意燃燒。
褚易簡卻是神色如常,涼涼道:“本王還是那句話,放了皇上,乖乖的隨本王回京領罪,除此以外,你也沒有別的出路了。”
霍罡死死的咬著牙,腮邊肌肉抖動,眼神就越發顯得陰鷙。
事到如今,他是真拿褚易簡完全的沒有辦法了,現在就算他供認出兩人合謀裏通外敵做下的事,對方也一定會一口咬定他是狗急跳牆的肆意汙蔑,就連之前的那封信件也都沒有了多少的發揮餘地。
霍罡恨的牙根癢癢,卻又苦於無處發作,隻就滿麵怒色的盯著對麵褚易簡這一行人。
褚琪楓一直沒有說話。
眼見著天色將明,褚潯陽才又低頭擺弄著手裏馬鞭道:“榮妃,本宮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是真的要和這霍罡在一條路上走到黑嗎?”
霍罡是走投無路才會想著玉石俱焚,拓跋榕瑤但凡是還稍微有一點的理智,就不可能和他是一樣的想法。
褚潯陽這邊催的緊,褚易簡有心看戲,褚琪楓又一直放縱。
那邊馬車裏,拓跋榕瑤到底也還是沉不住氣了。
霍罡的心裏才剛暗歎了一聲不好,拓跋榕瑤已經一把推開了車門,站在了車轅上。
才剛生產完,她又受了重創,再加上連日曆精神緊張的趕路,她此時的狀態就顯得很差。
身體虛弱,臉色蒼白,整張臉上都沒什麽神采。
火把的光芒映照下來,讓她的臉色呈現出一種完全不似活人的死灰色。
彼時她的一隻手還護在自己的腹部,另一隻手被一個婢女攙扶著,身子都在隱隱的發抖。
“娘娘,事到如今已經沒了您後悔的餘地。”霍罡心裏一急,已經冷聲警告道:“這個時候回頭,等著你的也隻有死路一條。”
劫持了皇帝,這就是死罪,根本沒救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拓跋榕瑤卻是沒有看他,隻衝對麵的褚潯陽道:“潯陽郡主,這裏的事情你說了算?”
褚潯陽莞爾,隻就抬手以馬鞭指了下霍罡,道:“他的生死,本宮做主!”
霍罡的麵色一沉,渾身上下都凝滿凜冽的殺意來。
他倒是不怕拓跋榕瑤和他翻臉,說白了,這裏都是他的人,與其說是兩人合作,莫不如說是拓跋榕瑤為他所控。
隻是他這樣一個馳騁沙場多年的老將,今時今日卻當眾受了一個黃毛丫頭的侮辱脅迫,麵子上卻是怎麽都掛不住的。
這邊他甚至都沒動什麽心思。
卻見拓跋榕瑤的抿了抿唇,臉上本來虛弱不堪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間轉為堅定,大聲說道:“你全全都聽到了,霍罡與人結了私怨,今天指定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你們有要死忠於他的,盡管去為他拚命,跟著本宮的,本宮卻有望保你們一條性命,橫豎都是賭,待要如何,你們自己選擇吧!”
她會公然翻臉,還要策動自己的隨從,霍罡始料未及,怒然扭頭朝她瞪過去一眼。
拓跋榕瑤自己的侍衛都在附近,趕忙圍攏過來戒備。
而霍罡手下的那些人卻是蠢蠢欲動,暫時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們不是死士,不會沒有原則的為主人拚命,在必死無疑和一線生機之間,大多數人的選擇都很明確。
霍罡黑了臉,心裏突然就不安的多了幾分惶恐。
拓跋榕瑤卻是根本不去理會她,隻就對褚潯陽說道:“這個人,我交給你,但是我要你一句話!”
“什麽話?”褚潯陽勾了勾唇角,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她以前就隻知道拓跋雲姬是個心思深沉的,不曾想這拓跋榕瑤在關鍵時刻也有這般決斷。
“我帶走了皇上,自己知道這是多大的事,我也不強人所難,讓你們就這樣放我走,但是你既然想要這個人——”拓跋榕瑤道,說著就扭頭看了霍罡一眼,然後繼續道:“作為交換,你通融我半日,半日之後我自己若是逃不脫,屆時再落在你們手上,我也沒有怨言了!”
她說話的語速很快,看似決絕剛烈而沒有絲毫的猶豫。
可褚潯陽卻還是能夠分辨的清楚——
她的聲音裏還是埋藏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拓跋榕瑤的話音剛落,還不等褚潯陽反應,霍罡已經怒不可遏道:“褚潯陽你敢答應這樣的條件嗎?這個異族女人居心叵測,你若把皇上交到她的手上就等同於叛國。”
拓跋榕瑤滿懷恨意的斜睨他一眼,然後捂著肚子深吸一口氣,又對褚潯陽道:“我不過是因為走投無路,想著回漠北才不得已拿了皇上做保命符,半日之後,如果我真是落入你手裏,也就是回天乏力了。我隻是求生而已,無故殺了皇上,就隻會讓我漠北一族陷入危機,你放我走,之後不管結果如何,我可以向你承諾,一定會把皇上完好無損的交還給你!”
她會急著潛逃出宮,的確是沒存什麽大心思,隻是因為皇帝知曉了她和拓跋淮安的秘密,為了自保才不得已而為之。
說到底,這女人也還是欠缺了一點野心,又過於自私,就隻在乎自己的性命,所以她的這個保證還是可靠的。
褚潯陽莞爾,卻沒有應承下來,而是扭頭看向了褚易簡道:“小王叔以為呢?”
這個燙手的山芋嗬——
褚易簡抿抿唇,隻是心平氣和的與他對視,也是半晌沒做聲。
拓跋榕瑤卻是等不得了,一揮手,他的兩個侍衛就跳上車去,把裏麵被迷藥放倒的皇帝提了出來。
拓跋榕瑤撐著身子,接過一個侍衛的佩刀,直接往皇帝頸邊一橫,厲聲道:“現在你們沒的選,不答應也可以,橫豎我也就隻有一死,我現在就殺了皇上。”
說話間她就當真是刀鋒往前一送,皇帝頸邊立刻就被劃開了一道血口子。
鮮血湧出,灑在明黃的龍袍上,分外刺眼。
“本王應你了!”一直保持沉默的褚琪楓突然開口,麵容冷肅,“你可以走,半日為期,但是你能信守承諾就最好不過,否則的話——不僅僅是你,本王要你漠北一族為我皇陛下償命!”
是拓跋榕瑤逼迫至此,他此時的讓步已經是唯一的辦法,回頭就是連皇帝也無法追究。
聽了這話,拓跋榕瑤才終於鬆了口氣。
霍罡眼見著大勢已去,卻是惱羞成怒,怒喝一聲就瞬間暴起,手中長刀揮舞,淩空就朝拓跋榕瑤劈去。
拓跋榕瑤的膽子本來就不是很大,見狀整個人都軟了。
她的侍衛紛紛迎上去阻攔。
這邊的馬背上,褚潯陽卻是冷冷一笑,突然毫無征兆的自褚琪楓懷裏滑落,雙腳占地的同時,一手撈過一個侍衛馬背上的弓箭。
拉弓搭箭,一氣嗬成。
霍罡朝著拓跋榕瑤頭頂罩下去的那一刀還沒有逼緊,就被這來勢凶猛的一箭直接刺穿了手腕。
巨痛之下,他霍的鬆手。
鋼刀墜落,為了躲避拓跋榕瑤那些侍衛手中直立的長槍,不得已,他也隻能淩空翻身落在一旁。
拓跋榕瑤也是怒極,雙腿發軟半跪在車轅上,尖聲道:“給我亂刀砍死!”
他的侍衛不由分說,蜂擁而上。
霍罡的整個腕骨都被冷箭刺穿,劇痛之下神智都被抽空了一瞬。
剛剛滾落在地,隨之而來就是十餘柄鋼刀。
他隻能往旁邊翻滾著閃避。
他的那些下屬本來還有人在猶豫要不要和他一起拚一拚,這樣的情況下,所有人也都不覺的歇了心思。
有人一咬牙也提了長槍就刺。
有稍微顧念舊情一點的,也隻是事不關己的往後避讓,不讓那些殺機凜冽的刀劍殃及池魚,傷到自己。
霍罡在地麵上連著滾了幾個圈,待到終於狼狽的捂著傷口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冷汗,鬢發散亂,渾身都是泥土和草葉子。
拓跋榕瑤的侍衛緊隨而至,再次揮刀。
這會兒他大勢已去,也不再試圖抗衡,隻就提了力氣,扭頭就跑。
褚潯陽遠遠的看著,眼底有輕蔑的冷光浮現,這才不徐不緩的開口道:“弓箭手!”
這樣的小人已經不值得她再心力去設計什麽了,早點解決了,大家都是眼前清淨。
隨行的弓箭手們上前一步。
拓跋榕瑤那邊原本還怔愣原地圍觀的隨從見了這個陣仗都是一陣的膽戰心驚,本能的四下奔逃避讓。
冷箭破空之聲襲擊來。
奔逃中的霍罡就隻覺頭皮發麻,那一瞬間渾身的血液就像是突然凍住了一樣,本來還算靈活的身形也跟著吃頓了片刻。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便是叫他成了活靶子。
百餘冷箭從背後貫穿,待到有了知覺的時候他卻已然是分不清身上到底是哪裏痛,隻就驀的噴了一口鮮血出來,撲倒在了地上。
拓跋榕瑤眼見著褚潯陽是動了真格的了,心中忌憚,唯恐對方還會衝著她來,於是近乎是帶了一種刻意討好一樣的心理,她立時就是大聲命令道:“還等什麽?殺了他!”
不等褚潯陽這邊的弓箭手第二輪弓箭射出,拓跋榕瑤的侍衛已經一擁而上,手中長槍鋼刀淩亂的揮下。
霍罡倒在血泊裏,根本就連閃避的餘地也無。
其實那些箭傷已經多處穿透內髒,足以要了他的命了,但是因為前後兩撥攻擊來的太過密集,還是清楚讓他感覺到隨後剛到落下血肉分離時候更可怕的痛楚。
待到最後,那草叢中掩埋的已經完全看不出是一個人的身形,血水浸透,卻是可以期待,來人這一方的草木倒是可能會更加繁茂一些。
那些漠北人下手殘忍。
其實這種場麵在真正的戰場上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九城兵馬司的人和宮裏出來的禦林軍又幾時經曆過這樣血腥震撼的場麵?
有些入伍時間不長的新兵甚至於忍不住掐著喉嚨幹嘔了起來。
褚易簡本是不為所動,但是側目瞧一眼褚琪楓和褚潯陽兄妹麵上那種不動如山的表情,眉頭卻是忍不住的皺了起來——
這兩個孩子,遠比他想象中的手段更為狠辣可怕!
這邊他正在走神,對麵的拓跋榕瑤卻唯恐褚潯陽會反悔,已經再度開口道:“郡主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褚潯陽微微勾唇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表情。
拓跋榕瑤防備的盯著她又再看了片刻,見她沒有下令對自己進行圍捕也就當她是默許,咬牙道:“我們走!”
“是!”她的侍衛得令,趕忙整頓裝備。
拓跋榕瑤捂著肚子,支撐著才要返回車內,卻聽到身後的北方馬蹄聲濺起,浩浩****舞動了大片的煙塵出來。
她的心下警覺,勉強又直起腰身看過去,那一瞬間卻是心口一涼——
莫不說褚潯陽聲東擊西,分散自己注意力的同時讓人去了後方包抄?
這個想法一過腦子,她立刻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卻在那個瞬間,忽而聽到有人驚呼,“是六公主,六公主來了!”
拓跋榕瑤一時恍惚,卻還是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那邊的道路上馬蹄沸騰,來的正是她漠北人的起兵,聲勢浩大,應該足在萬人以上的規模。
看著這一支神兵天降的漠北起兵,褚易簡的目光不覺的一沉,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重視起來。
而那邊的拓跋榕瑤麵上卻是未見絲毫喜色,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已經絕望到了極致——
來人是拓跋雲姬!
再沒人會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和這個女人之間到底有多少筆舊賬不曾清算。
他的侍衛都恍然以為這女人的出現是救贖,卻唯獨對她來說——
這女人分明就是來催命的。
她的腳下一軟,險些就從車上落下去,強自維持了許久的鎮定情緒就在這一瞬間完全的崩塌,臉色慘白。
拓跋雲姬帶人奔襲而來,直接停在了拓跋榕瑤車隊的另一麵。
遙遙相望,她便是微笑著和對麵的褚潯陽等人打了招呼,“潯陽郡主,康郡王,別來無恙!”
她在京是那段時間和褚易簡幾乎沒什麽交集,是以倒是沒有認出他來。
兩撥人馬隔著人群向往。
這女子,較之於年初在京城的時候更多了些沉穩和從容的氣度,此時一身簡便的衣袍在身,高居馬上的神情看上去甚為明豔。
“雲姬公主!”褚潯陽沒有接茬,卻是褚琪楓涼涼一笑,道:“這麽興師動眾,您這是特意來接我皇陛下和榮妃遠赴漠北做客的嗎?”
拓跋榕瑤要挾持皇帝回漠北,依仗的不過是拓跋淮安和她之間的舊情。
可來人是拓跋雲姬,她就半點的指望也沒有了。
拓跋榕瑤麵上神色慌亂,咬著嘴唇才待要說什麽,卻聽拓跋雲姬的語調冷肅道:“康郡王誤會了,我王剛剛登位,自是十分感懷於皇帝陛下曾經的知遇之恩,就算是要拜見,也也會親自趕赴京都,哪裏會叫換地陛下舟車勞頓,前去漠北?”
褚琪楓也不多言。
緊跟著拓跋雲姬已經是目色一厲,掃了眼拓跋榕瑤身邊的侍衛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擅做主張,脅迫西越的皇帝陛下出京?這是存了心的要挑撥我們漠北和西越天朝之間的關係嗎?迫的雙方兵戎相見,你們是要讓自己的父母妻兒都卷入戰禍嗎?”
她的話聲色俱厲,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叫一眾本就被逼迫到了絕望中的侍衛們更覺壓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在這兩位漠北公主之間遊移不定。
拓跋榕瑤剛剛產後的身子,本來就是體力不支,這會兒的危機感襲來,她就隻是蹲在車轅上,抱著自己的肚子不住的冒冷汗。
對麵的拓跋雲姬卻是高高在上,氣勢淩厲。
一眾的侍衛也都不是傻子,自然分得清楚輕重。
“六公主恕罪!”一個侍衛反應最快,已經跪了下去,請罪道:“奴才們什麽也不知道,隻是聽從主子差遣,不知道是八公主擅做主張,才會跟著做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奴才們有愧於我王,有愧漠北的服老族親,願隨公主回去,單憑我王處置。”
拓跋淮安登臨漠北王的寶座也不過就是這幾天之內的事情,褚潯陽等人也是這才知道。
拓跋雲姬的麵容冷肅,在褚潯陽等人麵前也沒表現出任何的熱絡,隻就公事公辦,以她漠北公主的立場道:“榕瑤為了一己之私險些鑄成大錯,就算她是我漠北王庭出來的,本宮也不會是非不明的替她求情,她既然已經嫁入西越,就留有你朝中處置,本宮會代為轉告王兄,希望皇帝陛下能夠體諒,莫要為此而和漠北生出嫌隙。隻是這些侍衛卻都是身不由己,為她蒙蔽驅策,縱使他們也有罪,還請郡王爺網開一麵,讓我將他們帶回漠北,交由王兄處置,屆時——漠北一定會上呈國書,就此事給皇帝陛下一個交代!”
她這話說的也不算客氣,甚至於要求帶走那些漠北的侍衛的要求也略有過分。
但是以她的立場,卻也挑不出絲毫的毛病來。
“小王叔以為呢?”褚琪楓側目,遞給褚易簡一個詢問的眼神。
“你做主就是!”褚易簡道,語氣淡淡。
拓跋雲姬才要鬆一口氣,這邊卻見褚琪楓的目色一冷,突然開口道:“不行!”
拓跋雲姬愣了一瞬。
然後才聽他繼續說道:“挾持陛下,這些人罪犯滔滔天,即使他們不知情,也罪無可恕,本王需要將他們全部帶回京城,屆時公主的話,本王會代你轉告陛下,至於到底要將這些人如何處置——一切還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拓跋雲姬以前也見過褚琪楓幾次,但是印象裏這位康郡王卻一直都是從容溫和的。
這樣冷厲霸道的褚琪楓,著實叫人意外又心驚。
拓跋雲姬的麵色變了變。
褚潯陽看一眼還倒在拓跋榕瑤馬車上的皇帝,莞爾一笑道:“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已經牽扯到了漠北王庭,就一定要過陛下的手親自處置,雲姬公主,這不是你個人顏麵的問題,你能理解最好,否則的話——”
她說著,就是搖頭一笑,其中意思十分分明。
且不說皇帝醒來還要不要追究此事,隻就這個時候——
維持一個強硬高杆的立場就是在為他們整個東宮立威。
拓跋雲姬自然知道她無力抗衡這兩兄妹,可就這樣铩羽而歸,她也總覺得麵上無光,臉色就不由難看了幾分。
褚琪楓卻是不管她的猶豫,直接下了命令,“護送陛下回京!”
說完就再誰也沒理,直接拉了褚潯陽上馬,調轉馬頭離開。
拓跋雲姬抿著唇角,猶豫再三卻是沒有動作。
有人過去安置好皇帝和拓跋榕瑤,車隊緩緩啟程離開。
大勢已去,霍罡之前的那些舊部也不再做困獸之鬥,乖乖的被五花大綁了隨隊回京。
看著一行人離開,拓跋雲姬盯著褚琪楓和褚潯陽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看了許久,最終也還是下了命令,帶著自己人離開。
等在最後一直不見動作的人是褚易簡。
一直到兩方麵的人馬都走出去好遠了,他還是麵沉如水的駐馬不前。
他的隨從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詢問道:“小王爺,旁邊埋伏的人手——”
“撤了吧!”褚易簡道,唇角牽起薄涼的一抹笑。
不僅僅是存了借刀殺人的心思,為了應對突發狀況,他也在這附近安排了暗衛準備隨時硬拚。
就這樣放棄,那隨從還是覺得惋惜。
褚易簡看著遠處豔陽高照的天氣,卻是唇角彎起,別具深意的笑了,“東宮嗬!你當這漠北八公主怎麽就這麽巧的及時趕到的?”
褚潯陽?褚琪楓?還是根本就是褚易安的暗中運作?
居然不動聲色的把漠北人都掌握在手裏了——
就這麽孤注一擲的殺了褚琪楓這兄妹倆的話——
或許還沒有留著兩人在後麵的驚喜更多。
那隨從對他的話半懂不懂,但卻知道他向來說一不二,是以也就沒再勉強,隻就去打了安好,安排自己人撤了。
褚潯陽回程之後並沒有跟著褚琪楓一起護送皇帝回宮,在城門外和桔紅等人會和之後就直接去了陳賡年府上。
這幾天延陵君都閉門不出在養病,見她風塵仆仆的來了,就笑了,“我還以為你要直接回東宮呢!”
說著就親自濕了帕子遞給她擦手擦臉。
褚潯陽就著把自己渾身上下清理一遍,坐下來喝茶的時候才不悅道:“你怎麽就不問我此行的事情順利嗎?”
“還用問嗎?”延陵君反問,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對了,霍夫人和霍小姐本來已經離京了,可是半途卻被出城進香的南河王妃撞見,又給攔截回來了。”
霍夫人和霍罡是一條心,根本什麽都知道,不值得可憐。
可是霍傾兒,到底也是無辜的。
褚潯陽抿抿唇,卻是強行拋開這些煩亂的心思不理——
有些事,她不親自出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要交給她來負責的。
“霍罡的家人,與我何幹?既然敢動我的人?他那是活該找死!”褚潯陽的唇角微微上挑,那一抹笑容竟是隱隱帶了幾分邪氣。
站在身後的青藤目瞪口呆。
桔紅和淺綠兩個則是拚命的憋著笑,整張臉都憋的通紅——
瞧瞧郡主這話說的!
她的人?她的人?她的人啊!
幾個人不約而同齊齊拿眼角的餘光去偷瞄延陵君的臉色——
這倆人之間到底怎麽回事?怎麽看都像是本末倒置!
延陵君本來已經送到唇邊的茶碗突然頓住,麵上卻的神色如常,一抬眼皮,泰定自若的對幾個丫頭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吩咐廚房準備晚膳。”
“是!”幾人低眉順眼的應了,竭力的不叫心裏情緒外泄,有條不紊的帶上門走了出去,飛快的跑了老遠。
延陵君的那口茶到底也是沒喝。
待到房門一被合上,他便像是立刻忍不住了一樣悶著聲音笑了起來,眼睛眉毛全部彎成一片,臉上表情完全的舒展開來。
這一個笑容極為真實,不同於慣常做戲時候刻意妖嬈風流的姿態,而是自眼角眉梢悄然釋放,看上去生動又明豔。
他這樣笑著,漸漸地就有些把持不住,前仰後合,幹脆笑倒在了睡榻上。
對麵的褚潯陽看的莫名其妙,手裏捧著一盞茶,眼神怪異的盯了他許久也沒能弄明白這男人是抽的哪門子風,突然之間就不可遏止的給笑了個風情萬種出來。
她看著對方的眼神,一半糾結一半嫌棄。
直到延陵君笑的眼角都擠出了幾點淚花,她方才忍無可忍,一下子撂了茶碗,皺眉道:“你笑什麽?”
------題外話------我說過這是正經寵文,女主寵楠竹無下限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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