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丟出去!

陳皇後震了一震,神色猶豫。

就因為崇明帝對風連晟一直都未能完全的滿意,才叫她一直都不能完全放心,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唯恐自己多年的苦心經營會毀於一旦。

“那此事也便先放下吧,先觀望觀望再說。”勉強夠壓下心中煩亂不堪的情緒,陳皇後冷著臉道,又滿是不悅的看向了風連晟,“四王妃聽說是有了,你應該也聽了消息的吧。”

“是!”風連晟的麵色忽而就帶了幾分尷尬,斟酌了一下才道:“日子還早著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生出來的是男是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陳皇後不悅的冷聲打斷他的話,“你的正妃人選事關重大,不能草率,哀家還在給你物色,可是這幾年側妃侍妾選出來服侍你的也不少了,怎麽還都一直沒有動靜?你父皇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你有了子嗣,這個儲君之位多少是能更加穩固一些,這樣的道理,還需要本宮來耳提麵命的一再交代你嗎?”

風連晟低頭呷了口茶,以作掩飾,敷衍道:“母後如何不知,這樣的事情卻也是要看緣分的,兒臣也急,卻不是著急就有用的。”

“是麽?”陳皇後冷笑了一聲,目光陰測測的盯著他,其中審視質問的意思十分明顯。

風連晟自是能夠清楚的感知,麵色卻是全無改變。

陳皇後盯著他看了半天,卻又忽而甩袖起身,同時語氣冷硬的說道:“咱們母子視為一體,這麽多年了,多餘的話本宮也不想再說,隻這件事上,你自己上點心吧,一旦叫老四捷足先登,先有了後嗣,你我我處境隻怕就更要艱難。我看你正妃的事情也不宜再耽擱,等再過兩天,老六那件事的風頭徹底壓下去了,本宮便去找皇上提了。”

風連晟隻就事不關己的聽著,末了才開口說道:“一切都由母後做主就是!”

陳皇後在說話的時候一直都在暗暗觀察他的神色變化,可是越是看他這樣一副順從的姿態心裏就越是惱怒。

她極力的想要壓製,最後還是忍無可忍的一拍桌子道:“有些事,不是說本宮做主就能做主的,關鍵是你自己,孰輕孰重,你回去好好想清楚吧,可別現在出了岔子,到時候再要悔不當初。”

“是!”風連晟的態度一直不溫不火,躬身施了一禮,“如果母後沒有別的吩咐,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陳皇後道,頭也不回。

風連晟的唇角彎了彎,一撩袍角轉身走了出去。

待到送走了他,陳皇後貼身的古嬤嬤就從殿外走了進來,見到她的麵色不善,試探著開口道:“殿下的脾氣桀驁,不好管製,娘娘一直都知道的,有話您慢慢訓導就是,現在娘娘還在病中,可莫要再和殿下置氣。”

“哼!”陳皇後的麵目陰冷,轉身看過來,唇角牽起的弧度譏誚,神色怨毒道:“到底也不是親母子,這中間隔了一重,你又叫本宮如何能夠放心?”

“娘娘是不是多慮了。”古嬤嬤倒是嚇了一跳,趕忙回頭看了眼,確定殿外無人,就轉身又去關了殿門,方才過去扶著陳皇後在榻上坐下,“太子殿下雖然不是娘娘親生,卻也是在娘娘膝下長大的,這十多年來,他對娘娘一直都恭敬順從,即使在處事上有時候會急躁些,或是感情用事,不夠穩妥,但卻是個識大體的。現在就算沒了六殿下,四殿下那裏還是個不小的麻煩,太子殿下心裏也很清楚。當是娘娘最近人在病中,憂思過重,才又胡思亂想的吧?”

“但願隻是本宮多想了。”陳皇後道,麵色卻不見緩和,“周氏一族已經沒人了,也就是看在他身後無所依傍的份上,本宮才敢留他在身邊,他要是自己夠聰明的話,就該遵從本宮的安排,盡力穩固地位。可他現在又是什麽意思?幾年了,若不是這一次意外得了消息,本宮當真是完全被他蒙在鼓裏,他這樣把本宮給他送去的女人全都在後院晾著,到底是什麽意思?明知道身在皇家,皇嗣何其重要?他這莫不是就為了和本宮過不去,故意在打本宮的臉吧?”

提及此事,再想著風連晟前一刻的態度,陳皇後就更是生氣。

“太子殿下年輕氣盛,應該也不是故意忤逆娘娘的。”古嬤嬤道,隻是順著話茬安撫,也不敢說的太多。

就算風連晟再如何的心高氣傲,也誠如陳皇後所言,皇嗣是他此時穩固地位的大籌碼,哪怕隻衝著這一點,他也萬不該如此。

若說是陳皇後安排的那些女人他都不滿意——

男人嘛,美色當前,又有誰會一心的拒之門外?

陳皇後兀自生了半天的悶氣,終還是意難平,道:“本宮這兩日身子乏,你先送了帖子去丞相府,宣召冷氏過兩日進宮來一趟,她家的那個嫡次女最為合適,還是早些定下來的好。”

“是!”古嬤嬤答應著。

陳皇後的精神倦怠,揉了揉鬢角,就一指仍在旁邊的密信道:“都燒了,省的傳出去,要落把柄。”

風連晟自鳳鳴宮出來,本來走在院子裏的時候還是一張春風得意的麵孔,可才剛一跨出院門,一張臉上的表情卻是瞬間垮了下來。

“殿下!”等在外麵的李維連忙迎上去。

風連晟的麵色不善,隻一邊走一邊冷聲問道:“怎麽?西越方麵又有別的消息?”

“不是!”李維道,察覺他出口的語氣不善,言辭之間就刻意的多了幾分小心,“不過這幾天,二殿下府上宣召太醫極為頻繁,好像病情十分的不穩,屬下剛剛得了密報,說他早上有請辭的折子送進宮,被皇上擋了回去,讓他先留京休養。此事——我們需要插手嗎?”

風連晟聞言,腳下步子突然頓了一下。

以往他對自己這位默默無聞的二哥連多看一眼都懶得費心思,而其實這要說起來,二皇子此次回京,一切的行為舉止都和往常無異,閉門不出,不結交朝臣,也不上朝議政,並且除了回京當日進宮拜見,再也就隻是風煦大婚那天進宮來給崇明帝請安了一次,為人一直都十分的低調規矩。雖然他當時是因為繁昌公主的婚事去給崇明帝施壓,但後麵也查不出任何的跡象表明他有操縱此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二皇子回京,卻總叫風連晟的心裏生疑,總覺得怪怪的,不自覺的就多了幾分關注。

“你也覺得他此次回京會是別有目的嗎?”沉吟一聲,風連晟問道。

“屬下愚鈍。”李維忙道,麵有愧色的垂首下去,“屬下隻是覺得殿下似乎是對二殿下有些疑慮,才叫人多盯著他那裏的動靜了。”

風連晟想了想,便是覺得自己這樣草木皆兵的樣子很可笑。

“算了!”風連晟道:“也是本宮多慮了,他的身體狀況擺在那裏,就算他內有乾坤也無礙,父皇英明,怎麽都不可能將祖宗基業交付到他手上。他要留就叫他留下吧,我們無需插手,隻繼續叫人盯著就好。”

“是!”李維應道,略一頷首,想了一想,又再問道,“殿下,那您說西越國主遇刺一事,可信嗎?”

“怎麽不可信?”風連晟冷風一笑,脫口反問,“你總不會覺得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吧?”

李維的神情尷尬,竟是明顯被料中了心事。

風連晟側目看他一眼,卻是肯定的搖頭,“他沒理由那麽做,褚琪楓處事的手段雖然老練,但是年紀和資曆都擺在那裏,你別看褚易安一直沒有回朝理政,他朝中能一直得保安寧,卻是全靠在上頭壓著,否則褚琪楓難以服眾,絕對是要出亂子的。”

“屬下隻是想不明白,他既然貴為一國之君,又何以一直避世在外。”李維道,終道出了心中存留多時的困惑。

“你問本宮,那本宮又該是去問誰?”風連晟笑了一聲,卻是不答反問。

褚易安的作為的確是叫人那一理解。

君臨天下,萬萬人之上,這幾乎可以囊括為天下所有熱血男兒的理想。

可是天下大業不費吹灰被他收入囊中的那一刻,那人卻選擇了遠走關外,反而把天下江山的權柄交給了自己的兒子。

“雖然原因不明,但是有一點卻很明確,他——似乎是完全無心帝位的。”風連晟兀自想著,雖然覺得這樣的想法難以理解,也還是冷靜的吩咐道:“不過即便是如此,他也暫不會摘下頭上那頂帝王的桂冠的,起碼要將那個位子占上個三五年,利用這段時間讓褚琪楓穩固地位,整治朝綱,直至褚琪楓能完全擔下這個一國之君的責任,他才能徹底的放權放手,而不是現在。”

“可是——”褚易安的心思,到底是背離正常人的思維太遠,李維也沒耐性多加揣測,隻還是神色凝重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移權給太子而使用的障眼法,那就是真的有人行刺了?難道真是南河王世子所為?要借此發難,栽贓給西越太子?”

“也許是,但也也許不是。”風連晟道,玩味的勾了勾唇角,眼底突然有一線隱晦的暗光閃過,“褚琪炎和褚琪楓之間的這個僵局,遲早都要打破,他們雙方之所以都一直的按兵不動,其實還是因為棋逢對手,對彼此都有顧忌。除非褚琪炎是下定決心要孤注一擲了,否則——這麽早就挑起這樣的矛盾衝突,也不符合他凡事周到的性子。”

或者可以換個角度考慮,這麽早就把褚琪楓和褚琪炎之間的惡鬥推向白熱化的狀態,那人的真正目的——

也有可能就隻是要逼著西越朝中局勢盡快穩固下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人——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風連晟兀自權衡思忖,眼中神色於無形中變了又變,他不再多言,李維也不好再質疑追問,不得要領之下,就撓心撓肺的不舒服。

風連晟卻沒管他,不多時也就拋開了此事,忽而冷了臉問道:“前兩個月,本宮離京之後,府裏是有什麽人進宮來了嗎?”

李維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想了一下才不解道:“其間有一次賢妃做壽,林側妃受邀進宮了一趟。”

他才說完,他才是腦中靈光一閃,有所頓悟道:“可是她對皇後娘娘說了些什麽?方才在鳳鳴宮——是不是需要屬下回府——”

“不必了。”風連晟麵無表情的抬手打斷他的話,“什麽也不必說,也什麽都不用做,母後送進東宮的人,本宮怎麽都得看她的麵子。”

這麽多年,風連晟對陳皇後的種種安排都可以說是言聽計從,從無半分忤逆,在外人看來,儼然就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好榜樣,隻這一刻他言語之間深刻的嘲諷之意完全不加掩飾,隻聽的李維默然不語的垂下頭去。

西越。

褚潯陽和蘇逸在楚州會和之後,又再繼續馬不停蹄的趕路,又用了四天的時間方才折返京都。

回來的路上,為了趕時間,有部分隨從被落在了後頭,貼身跟隨兩人的就隻是青蘿這幾個丫頭。

進城之後,褚潯陽也沒耽擱,直接就回了東宮。

當時,時至下午,一般這個時間是不會有訪客的,褚潯陽一行拐進了巷子裏,抬頭第一眼卻見門前停了好些的馬車轎子。

“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客人?”青蘿和桔紅互相對望一眼,各自都是神情凝重。

褚潯陽也覺得怪異,眉頭隱約皺了一下,並未言語,直接策馬過去。

因為府中有貴客到訪,把守門房的下人就都守在了門口,見到她這一行人回來,都是喜出望外的迎下台階,“見過公主殿下,恭迎殿下回府。”

“都免了吧!”褚潯陽隨手將馬鞭扔過去,大步進了門,冷著臉又斜睨了一眼門外的車馬道:“怎麽回事?是什麽人來了咱們府上?”

“回殿下,是朝中的幾位大員,過府前來求見太子殿下的。”一個小廝應道,畢恭畢敬的將她讓進門。

褚潯陽聽了這話,就更是奇怪,不由的止了步子,“這個時間,他們有事怎麽留在宮裏商量?跑到咱們府上來做什麽?”

褚易安被刺,現在這京城之地流言四起,幾乎一邊倒的傳聞,說是褚琪楓所為。

那些朝臣會受了蠱惑,或是信以為真,這都不是什麽怪事。

可是——

褚琪楓一向都在宮中理事的,總不至於是被這幾天的流言攻擊,直接躲在家裏避風頭了吧?

褚潯陽心裏有數,也不過隨口一問。

這時候正廳的方向,就見蔣六快步迎了出來,“殿下!”

“嗯!”褚潯陽點頭,也不多言,隻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蔣六本來正在疲於應對那些朝臣,隱隱出了一額頭的細汗,這會兒總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也不隱瞞,壓低了聲音道:“陛下遇刺的事情殿下應該已經知道了,太子殿下——前天早朝過後就已經秘密離京,趕赴北疆了。那些個朝臣大概是有所察覺,上午突然一起登門求見,屬下不好將他們怎樣,公主看看要如何處理吧!”

褚易安那裏情況不明,想來褚琪楓也是不能放心。

蘇逸聞言,不由暗暗提了口氣,神色複雜的看了褚潯陽一眼——

楚州地處南方,就算延陵君取捷徑,也絕對要比褚琪從京城出發多花費三兩日的時間。

想來褚琪楓也是一早就估算好了褚潯陽的行程,所以提前兩日離京。

前天早朝過後離開,那些朝臣當天肯定發現不了,而昨日他隨便給個借口罷朝,估計也不會有人多想,今天連著罷朝兩日,等朝臣們反應過來找上門,剛好褚潯陽也回來了。

不得不說,他們兄妹二人倒是心意相通,默契非常的。

“嗯!”褚潯陽也不過多追問褚琪楓離京的細節,隻一邊往前麵正廳的方向走,一邊問道:“誰帶著他們來的?褚琪炎?”

“不是!”蔣六快步跟著她,語速飛快的通稟,“南河王世子雖未出麵,但是這些人居然敢找上門來鬧事,其中絕對有他的手筆。他們人來了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了,因為太子殿下吃吃不曾露麵,這會兒正在吵鬧呢。”

“吵鬧?一群朝廷命官,公然跑到東宮來生事,隻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了嗎?”褚潯陽冷笑。

說話間就進了前院的拱門。

彼時那正廳裏麵,六部尚書和幾位功勳卓著的老臣幾乎去全部大氣。

褚潯陽人還沒進院子,就先聽到裏麵高亢激昂的聲音,“太子殿下怎麽還不出來?臣等有要事和殿下相商,殿下卻叫咱們在這裏枯等了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啊!就算殿下身體不適,也叫咱們進去問候一聲才對,何故一直避而不見?”馬上有人附和。

褚潯陽聽了這聲音,麵色就越發顯得陰沉,直接大步往裏走,一麵揚聲對蔣六命令道:“你們都是死人嗎?馬上叫人進來,給本宮把這些混賬東西全部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