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撲朔迷離

“世子,要不要屬下去——”李林試探著開口。

“先不要動她,再怎麽說她也是父王的人。”褚琪炎果斷的抬手製止。

李林遲疑了一瞬,還是忍不住問道:“她難道真的會是褚潯陽的人嗎?之前她剛入府的時候世子就叫屬下去查過她底細,可是並沒有發現異常。”

那女人初入王府的時候的確是興風作浪,不擇手段的往上爬,可是一次小產之後卻又突然安分了下來。

之前褚琪炎是沒將這麽個女人看在眼裏,現在想來——

她的態度轉變的這樣迅速,難道這本身不就是因為存在著問題嗎?

褚琪炎的目光冰冷,並沒有馬上接茬,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徐不緩的慢慢說道:“暫時先什麽也不要管。”

“可是褚潯陽說她明天就要下山了,如果是如世子所料,她要對您和王爺不利,那就隻能是在今夜下手了,我們一定要早做防範才好。”李林卻是不放心的。

“她既然是要出招的,也總要等到她出手之後才能知道她到底要出什麽招。”褚琪炎道,唇角突然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果斷的吩咐,“外麵的守衛不需要刻意囑咐他們什麽了,他們平時是怎麽做事的——今晚也照舊就是。”

“什麽?”李林一驚,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萬一她要趁機對世子不利——”

褚琪炎說的照往常一樣,那就是說要刻意放鬆戒備。

他要請君入甕?

可是——

這怎麽行?

“照我的吩咐去做。”褚琪炎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語氣冷硬,不容拒絕。

李林心裏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外麵就聽一個侍衛敲門道:“世子,您的晚膳送過來了,現在給您送進來嗎?”

褚琪炎已經有一天一夜不曾進食,但是依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和心情,怕是也不會有什麽胃口的。

“送進來吧!”褚琪炎還沒回答,卻是李林搶先說道。

“是!”侍衛應聲,從外麵推開了門,端著個托盤進來。

上麵一碗粥,外加涼碟清爽的素菜。

“是寺院廚房的僧人送過來的,世子還在病中,一定不能給苛待自己的身體。”李林說道,語氣懇切。

褚琪炎盯著桌上食物看兩眼,卻是始終未動,隻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角道:“這些東西是寺裏的廚子做的?”

“是!”那侍衛回道,連忙又補充,“屬下已經驗過了,都沒有問題,請世子放心食用。”

褚琪炎這才拿起湯匙攪動了兩下碗裏的粥,道:“送飯過來的和尚還在吧?叫他進來。”

“是!”那侍衛應了,轉身出去,不多時就帶著個年紀不大的沙彌從外麵走了進來。

“小僧見過南河王世子。”小沙彌雙手合十,拜了一禮。

褚琪炎也不看他,隻就動作散漫的攪動著碗裏的白粥,一邊說道:“相國寺是皇家供奉的寺院,吃的可是皇糧,難道是因為潯陽來了,你們便這樣苛待本世子的飲食嗎?”

他的麵色平靜,並不見什麽怒氣,但是因為天生的氣勢強,那小沙彌也是嚇了一條,額頭上瞬時冒出了一層冷汗,慌亂道:“世子言重了,您是寺裏的貴客,小寺怎敢怠慢?隻是因為這兩個雪大,耽誤了下山采買,寺裏存有的餘糧不多,才沒有豐盛的菜色款待您。就是公主殿下和南河王爺那裏,晚上供應的也是同樣的飲食,還請世子明察。”

“哦?是嗎?是因為大雪封山的緣故嗎?”褚琪炎淡淡說道,忽而話鋒一轉,看向了他,“這樣說來,倒是本世子冤枉了你們了。”

“不敢!不敢!”那小沙彌連忙垂下頭去再度告罪。

褚琪炎彎了彎唇角,又道:“我倒是什麽都能將就,可是這陣子寺裏的女眷貴客多,這樣的飲食,她們也吃的慣嗎?”

他的態度一直都能算得上是和氣。

那小沙彌偷偷打量了一眼他的臉色,腦中這才靈光一閃,記起他和霍傾兒是有婚約的,於是便多了幾分膽氣,忙道:“霍小姐的為人和氣,在小寺住了這段時間,飲食上從不挑剔的,公主殿下那裏說怕吃不慣寺裏的東西,提前準備了。隻羅大小姐的晚飯沒吃,叫她的婢女借用廚房煮了一點燕窩充饑。眼下雪勢已歇,明天負責采買的師兄們就能下山補齊供給了。”

“那就好。”褚琪炎道,也不再為難他,隻道:“勞煩小師父了,你先請回吧,這些碗筷,用完之後,我會叫人送回廚房的。”

“是,小僧告退。”小沙彌不疑有他,施了一禮就轉身走了出去。

他人一走,李林的臉色就跟著一沉,盯著桌上的食物道:“羅大小姐的婢女去過廚房,世子是懷疑她會在這飯菜上麵做手腳嗎?”

羅思禹?

褚潯陽要拋出來的的一個誘餌,難道就是羅思禹嗎?

褚琪炎麵無表情,手指輕叩桌麵,抿唇沉思。

李林卻沒有那樣的耐性,直接目光一厲,掃向了送飯進來的侍衛。

“屬下的確已經測驗過了,飯菜絕對無毒!”那侍衛忙道,話音才落,幹脆就一咬牙,走上前去,端起那碗粥灌了下去,又短期盤子將裏麵的青菜大口的咽下去大半。

褚琪炎並不曾阻止他,隻自顧凝神想事情。

那侍衛又在旁站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見他並無異樣,李林自覺多心,就先打發了他去。

褚琪炎又兀自坐了片刻,也就上床歇了。

李林命人將剩菜送回了寺裏的廚房,大家相安無事。

褚琪炎的高燒還沒全退,渾身酸痛難受,雖然早有倦意,但是腦子裏想的事情多了,就覺得頭痛欲裂,全無睡意,正仰躺在**想事情,又聽李林來敲門,低聲詢問道:“世子您睡了嗎?”

褚琪炎皺眉,翻身坐起,劈了外衫走過去開門,“怎麽?”

“出了點事。”李林的麵色不善,也不細說,直接引著他往旁邊的一處廂房裏去了。

褚琪炎這一趟出門身邊沒帶丫鬟服侍,就隻有心腹的侍衛,除了院子外麵值夜的崗哨輪回換班,得閑的人就歇在這院子兩邊的廂房裏。

李林帶著褚琪炎進了右邊的廂房。

彼時那屋子裏還有另外的無名侍衛,全都站在一邊。

而正對門口的土炕上,卻還睡著一個人。

因為要輪翻守夜,侍衛們晚間休息都是和衣而臥,彼時那侍衛還穿著侍衛服,整個衣服卻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的人是睡著的,卻又睡的極不安穩,想是驚夢的樣子,時而口中喃喃自語,又時而手腳抽搐,在撲騰掙紮。

一張臉上的眼色紅的有些不正常,臉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滾。

這症狀,像極了高燒囈語的病人。

可是——

這個侍衛,卻正好是之前幫褚琪炎試菜的那一個。

褚琪炎的麵目清冷,負手而立,也不言語,隻對李林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應該是被世子料中了,是那些飯菜裏頭出了問題。”李林道,也不耽誤工夫,“他這症狀雖然像是高燒,但是體溫正常,根本就不是,倒像是服用了能使精神紊亂的藥物所致。”

褚琪炎沒說什麽,隻靜默的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去旁邊的桌上提起茶壺,將裏麵已經冷透了的半壺茶水對著那侍衛兜頭倒了下去。

冰冷的茶水澆了滿臉,那本來還在沉沉昏睡的侍衛就是連著打了幾個寒顫,掙紮著彈坐了起來,一邊往腰間去摸他的佩刀,一邊大聲嚷道:“有刺客!抓刺客!”

他的佩刀自然不在身上,摸了半天無果,一回頭見到站在前麵的褚琪炎,他就是如遭雷擊,很是愣了一會,臉上還是一種渾渾噩噩的表情。

“世子?”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趕忙跳下炕。

“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褚琪炎問道。

“沒!隻是——隻是——”那侍衛回道,臉色鐵青,似乎還對夢裏的場景心有餘悸,顫聲道:“隻是做了很可怕的噩夢,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他說著,就又露出迷茫的神色,連忙跪在了褚琪炎麵前請罪道:“是屬下驚擾了世子嗎?屬下知罪了。”

“做惡夢?”褚琪炎玩味著重複了一遍。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隔壁院子裏的褚易民也被驚動了,派了管家過來查看。

“剛才好像聽到這邊有人喊抓刺客,獅子這裏有什麽事嗎?”管家問道,看著屋子裏的情形,神色困惑。

“沒事,是一個侍衛做了噩夢。”褚琪炎道,頭也不回的直接打發了他,“你去回了父王,告訴他一切安好,讓他繼續睡吧!”

“沒事就好,奴才這就去稟報王爺。”管家說道,匆匆轉身離開。

李林原以為褚琪炎是要做點什麽的,可不想管家走後,他也直接轉身走了出去,一邊吩咐道:“沒什麽事了,你們繼續睡吧!”

“世子!”李林焦急的從後麵跟出來,神色凝重道:“這絕對不是偶然,一定是那飯菜出了問題,世子難道要息事寧人,就此含糊過去嗎?”

“否則呢?”褚琪炎止了步子看向他,卻是不答反問。

“世子不是懷疑羅思禹嗎?”李林道:“那為什麽不將她叫過來對峙,搜了她的屋子,必定能夠發現蛛絲馬跡,她那裏一直都有人盯著,她絕對沒有功夫銷贓毀滅證據的。”

“誰說是羅思禹的做的?誰能證明?”褚琪炎問道。

李林愣了一下。

褚琪炎也沒等他回答,直接就又諷刺說道:“別說是沒有拿住她的手腕,你去找她,她一定會推說是寺裏的僧侶出的問題,有褚潯陽在這裏,想要硬搜她的屋子?隻怕也是不能夠的吧!而且就算是能在她那裏找到她做手腳的證據,我要指證她什麽?說她居心不良,下了藥想要叫我做惡夢嗎?這話說出去——豈不是成了笑話!”

絕對是有人在那飲食裏麵做了手腳,可為什麽就隻是叫那個侍衛噩夢連連?

就算是褚琪炎用了那些東西做了噩夢,他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難道就隻是為了戲耍一下他來解悶的嗎?

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李林憂心忡忡,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去吧!”褚琪炎道,冷聲吩咐,“我要自己想一想。”

“是!屬下就在旁邊的廂房裏,世子有事叫我。”李林道,遲疑著退下。

褚琪炎也沒再回屋子裏,直接站在一株青鬆之下,眉頭深鎖的繼續思索褚潯陽這一次出招的真實原因。

隻是一切撲朔迷離,還是半點跡象也無的。

他在那裏一直站了將近一個時辰,四更過後,門口的侍衛撤進來,準備交接。

身後腳步聲淩亂,和另一邊屋子裏侍衛們穿戴衣物的聲音交雜,褚琪炎也沒在意,卻是忽而覺得肩上一暖,有人搭了一件大氅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