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你要不要臉?
晚上剛送走了華城夫婦,風乾立刻就差遣身邊心腹連夜趕往行宮,將此事的經過報給良妃知道。
於是次日一大早,天還沒亮,良妃就趕緊起身,召見了來人。
這件事發生的實在是太過突然,良妃聽了也不免愣了半天,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麽?是華丞相家的三小姐嗎?”
“是!”來人跪在地上,並不敢抬頭去看座上那雍容高貴的女子,隻一五一十的稟報道:“本來也不算什麽事的,可華三小姐受驚叫嚷出來,不巧又被五殿下等人撞見了,事情是指定捂不住的,後來華丞相親自過府去把華夫人還有華小姐接回去了。”
居然出了這樣的事。
良妃的手指用力的抓著座椅的扶手。
她原來也隻是想激化冷氏和華思悅之間的矛盾,一旦讓華思悅鬧起來,德行有失,崇明帝就既有可能否決了之前定下的婚事,畢竟太子妃就等同於是在選未來的國母,一定要慎之又慎的。
可誰曾想會出了這樣的意外狀況。
“華城是什麽意思?”良妃的心思轉了幾轉,然後才語速緩慢的問道。
“華丞相暫時什麽也沒說,隻說是時候太晚了,先接走了妻女,但是這件事五殿下還有另外幾個客人都看見了,指定是捂不住的,必須盡快定下來,殿下的意思是順水推舟,將華三小姐納為側妃接過去,所以吩咐奴才來問一下娘娘的意見。”那信使回道。
良妃聽完,隻是沉默。
她身邊的大宮女看著,忍不住輕聲說道:“娘娘,如果華家三小姐能就此入了殿下的府邸,那麽華丞相不僅不能再倒向太子和皇後那邊,還極有可能會成為四殿下的助力,這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本宮就怕是皇上的心裏會有了什麽。”良妃沉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起的緣故而精神萎靡,過了好一會兒再開口,卻也隻是讓來人把當時的事發經過又仔細的陳述了一遍。
這已經是第三遍了。
“你先去吧,告訴乾兒,此事不必急進,都照華家的意思去做就行了。”許久之後,良妃才擺擺手。
那信使很有些差異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四殿下對此事可是樂觀其成的,這可是瓦解太子和華丞相之間聯盟的好事啊!
“是!”但終究,他也是沒敢多言,行了禮先行起身退下。
大宮女跟過去關了門,又折回良妃身邊,謹慎道:“娘娘是怕這事兒裏麵會有陷阱?”
“本宮隻是覺得這個巧合送上門來的太及時了。”良妃道,因為從那信使的陳述中,她根本就看不出此事當中任何人為的跡象。
大宮女端了參茶遞過去。
良妃喝了兩口,臉上神情還是十分凝重,“本宮這邊正在擔心華府和東宮聯姻之後會給乾兒造成壓力,立刻就有人把現成的門路雙手奉上?你不覺得這事情——”
良妃的話知道一半,眉宇間卻是少有的凝重之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大宮女的心頭猛地一跳,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娘娘您是懷疑四殿下他——”
這件事促成,無疑得益最大的就是四皇子風乾,就算華城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就算他以後保持中立了,對風乾來說,也是極大的好處。
良妃苦笑一聲,揉了揉鬢角,“那個孩子——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
也不能怪良妃多疑,因為以四皇子的性格,他的確是有可能做這樣事的。
“如果真是殿下做的,他應該是會跟娘娘直說啊!”大宮女想了想,還是不以為然,“就算一開始他要瞞著娘娘,是怕娘娘不同意,現在都木已成舟了,還需要在娘娘跟前遮掩嗎?”
他們母子,是一條心的。
這一點,也是正是良妃想不明白的地方,無奈的又歎一口氣,“算了,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最後,良妃隻能是無奈的擺擺手。
頭天晚上延陵君醉酒,褚潯陽又好一番的折騰,最後兩個人都精疲力竭,這天便難免起的晚了些。
好在是延陵君一直沒在衙門領差事,就是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管束,更別提這兩人我行我素,從一開始就沒定過每日去主院給宣稱公主添堵的規矩來。
褚潯陽洗漱過後,就披了件寬袍坐在鏡前梳妝。
延陵君還賴在**,拿了本書漫不經心的慢慢翻閱,但也間或就抬頭去看一眼他那小妻子側身而坐的身影,唇角刮著愉悅而滿足的笑意。
青蘿和桔紅聽見屋子裏兩人起身的動靜,就捧了衣物進來服侍。
延陵君這才起身洗漱。
褚潯陽過去取了衣物穿戴,青蘿偷偷打量她的臉色,見她麵色如常,已經沒了昨夜的陰霾,心裏猶豫再三,才輕聲的提了句,“公主,半個時辰之前,太後傳了口諭去華府,要召見華夫人!”
崇明帝帶著皇帝和後妃們去了溫泉行宮避暑,今天太後卻說了人老了,受不了顛簸而留在了宮裏。
“太後傳召冷氏進宮了?”褚潯陽倒是十分意外,忍不住的確認道。
“是的!”桔紅接口道:“就在今兒個一早,四皇妃借由進宮去給太後請安的機會,當麵向太後求了恩典,請求讓四殿下納華三小姐為妾室,太後這個時候就急著傳召華夫人進宮,十有八九是這事兒已經定下來了。”
應該就是定下來了。
華思媛因為風乾壞了名節,華家又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種情況下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毀了人家一個女兒,隻能用聯姻來掩飾其醜了,太後就是不想答應也沒有辦法。
可是華家的籌碼明明已經壓在了風連晟身上,按照褚潯陽的估計——
這件事真要促成,起碼還得給華家人兩天的時間來權衡得失的。
“宮裏那邊是四王妃去提的,當是四殿下唯恐拖得久了會事情有變吧!”桔紅揣測道。
“你當華城文官之首的地位是說空的嗎?如果沒有華家人的默許,風乾夫婦會自作主張?如果為此惹惱了華城,他們非但得不到華家的支持,反而更容易弄巧成拙!”褚潯陽抿抿唇,卻是不以為然,“這件事,一定是先和華家之間達成了共識的。”
延陵君一直沒有言語,洗了臉,就晃過來找了衣物穿戴。
褚潯陽側目看他一眼,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就忍不住笑道:“又是你做的好事吧?華家豁出去的可比我料想中要早了許多”
“怎麽就是我了呢?”延陵君挑眉,半真半假的長出一口氣,然後才側目看她一眼,道:“我也是一片好心,畢竟是華家的家務事,華思悅做的事情,總歸是要讓華夫人知道的,內部矛盾還是內部解決的好。我本也隻是看在華丞相和父親同朝為官的情分上,顧全他的麵子,叫他們早點兒心裏有數,我這做的,的確是件好事呢!”
褚潯陽之所以沒有著急做手腳,是因為知道崇明帝等人都不在京城,反正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卻沒想到延陵君的動作比她快多了。
“你讓人教唆了冷氏?”褚潯陽道,不得不說,得了這個消息,她還是覺得神清氣爽的。
這就怪不得了,讓冷氏知道了是華思悅在算計她們母女,那還得了?哪怕隻是為了報複,她也一定會馬上采取動作,說服華城答應了和四王府的親事。
而且不僅如此,華思悅本來已經牢牢窩在手裏的太子妃之外也要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我隻是幫她提前探查到了真相而已!”延陵君強調。
華思悅要算計他,根本就不夠看的,而他也不會為了這點兒小事就耿耿於懷的動怒,但這卻並不代表著他就會一聲不響的將此事揭過。
四王府已經去太後那裏請旨賜婚了,這個時候,華思悅應該是已經跳腳抓狂了吧。
褚潯陽本來並不是個會執意計較這些小事的人,但不得不說,這會兒是真是內心舒暢,笑的花枝亂顫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難得你也主動積極了一回。”
“可不是?”延陵君回她一個笑容,也抬手捏了捏她笑靨如花的臉龐,脫口道:“我若就那麽不痛不癢的等著,再讓你積極主動的**兩次,可真就吃不消了。”
這話他隨口說的順溜,也不知道是忘了避諱還是故意的。
褚潯陽渾身的肌肉都跟著瞬時一僵,臉色爆紅一片,趕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兩個丫頭正在整理床鋪和兩人換下來的衣物,本來還隻是一知半解,也沒多想,驟然瞧見主子的表情,也是刷的羞紅了臉,草草將換下來的床單被罩一卷,然後就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
褚潯陽見狀,不由尷尬的徹底愣住了,臉上表情糾結的眉頭擰成無數的疙瘩,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延陵君卻猶不自己,幹脆手臂一勾,將她纖細的腰肢一摟,壓在了懷裏,然後埋頭下去在她燒紅的耳畔吐氣如蘭道:“臉紅什麽?昨晚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敢做不敢當了?”
褚潯陽的臉上幾乎要燒著了,窘迫不已,咬著嘴唇拍開他的臉,怒聲道:“當著丫頭的麵呢,你要不要臉?”
延陵君聽了這話,就更是笑的樂不可支,連連點頭道:“嗯!以後晚上都把她們老遠的趕出去!”
這人,真是越說越過分了。
褚潯陽承認論及厚顏無恥自己遠不是他的對手,幹脆就大力睜開他的手,又折回妝台前,繼續梳妝,臉上的熱度卻是久久也散不去。
延陵君從旁看著她連脖子都燒成一片迷離的淺粉色,眼底光芒就越發明亮了幾分,也跟著舉步走過去。
褚潯陽坐著沒動,也沒正眼看他。
他就彎腰從旁探身過去,用手指沾了一點小瓷罐裏凝脂露,擋了鏡子,仔細端詳著輕輕點在她唇間。
褚潯陽稍稍偏了腦袋看他,臉上還有不及褪去的紅霞。
延陵君就身子半彎的擋在那裏,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微微的笑。
褚潯陽有點兒扛不住了,似嗔似怒的瞪他一眼,“你盯著我看什麽?”
延陵君唇角彎起的弧度一深,褚潯陽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他卻突然往前一湊,張嘴將她瑩潤粉嫩的唇瓣含了去,於是褚潯陽未及出口的後半句話就轉為一聲猝不及防的嚶嚀。
側後方的房門還大開著,褚潯陽下意識的想要往後逼開,然則她坐著的繡墩後麵券無遮擋,這一動就險些栽倒,匆忙中隻能抬手抱住了對方的脖子來支撐。
鏡子裏,倒映出兩人緊密相擁的半邊臉頰,朦朧中又透著說不清溫暖細膩的曖昧。
許久之後,延陵君再稍稍退開的時候已經把褚潯陽唇上甜得發膩的那滴凝脂露的味道掃**的幹幹淨淨。
兩個人的鼻尖相抵,褚潯陽的眼瞼低垂,有點不好意思去和他的視線接觸。
延陵君卻是笑的肆意自在,抬起一指,以指腹輕輕將她唇瓣上的濕氣抹掉,然後還是端詳著她的麵孔道:“我家芯寶天生麗質,還是不施粉黛的時候最有滋味兒。”
但凡女人,大抵都愛這樣的讚美,尤其是聽喜歡的人同自己說。
彼時青蘿回來已經有一會兒了,一直躲在門邊聽著屋子的動靜,覺得兩人膩歪的差不多了,這才硬著頭皮走進來道:“早膳已經準備好了,請兩位主子移步用膳。”
“嗯!”延陵君這才麵不改色的直起身子,整理好衣袍,又取了褚潯陽的外衫幫她穿戴好,兩人就一起去了偏廳用膳。
早膳吃的簡單,也沒什麽講究,漱完口,褚潯陽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就吩咐道:“去準備朝服吧,本宮要進宮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是!”幾個丫頭趕緊下去準備。
褚潯陽隨後回了房裏更衣,不想延陵君隨後也跟了進來,不由分說就要寬衣解帶。
“你做什麽?”褚潯陽按住他的手,擰眉道。
“不是說要進宮嗎?”延陵君道,遞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我去給太後請安,你跟著去做什麽?”褚潯陽失笑,繞開他,自己取了衣物更換,“再有一個時辰,父親就該回來用午膳了,你沒事做,就去找父親下棋吧,再不行就去主院那邊和你那便宜祖母聊聊好了,別跟著我。”
最後延陵君到底也是沒有真的跟著來,褚潯陽帶著自己的依仗浩浩****的往宮裏去。
馬車上,桔紅不解的問道:“公主,該說的話,主子不是都已經告訴給華夫人知道了嗎?您為什麽還要特意再走一趟?”
褚潯陽是計算著時間出門的,這個時候她進宮,八成能堵到奉旨進宮的冷氏。
“誰說本宮是要去見她的?”褚潯陽反問,臉上笑容頗為神秘,頓了一下,才又補充,“我是去見華家二小姐的!”
“華二小姐?”桔紅更加不解,“華夫人知道了她做的事,現在必定會防賊一樣的防著她的,進宮既然是要商量三小姐和四王府的婚事,又怎麽可能帶著她?”
“冷氏不肯帶著她是一回事,但是眼前的這個情況下,華思悅肯定是方寸大亂,卻是一定會找借口跟著的!”褚潯陽道,低頭擺弄著手上做工精致華美的金絲夾套,這東西她戴著不習慣,但有些場合卻又不得不這麽裝扮,“華思媛一旦進了四王府,就勢必要影響華城在朝局上麵的立場,華思悅為了不叫自己將來的地位受到威脅,是一定會不遺餘力的阻止這門婚事的,所以今天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跟著冷氏進宮,甚至於她都不需要說什麽,隻要她往太後跟前一站,就等同於是給太後上了眼藥。一個華家,本來就是樹大招風,可偏偏他們還不安分,將一個女兒許給太子還嫌不夠,現在還去攀附四王府?太後會怎麽想?”
“四皇子的心思也是路人皆知,太後也會忌憚華家!”青蘿從旁點明白。
褚潯陽點頭,玩味的勾唇一笑,“太後當麵在楊妃的陰謀之下一步一步扶持崇明帝上位,本身就是個有主意的人,這種情況下,隻要是叫她心裏有個隔閡,沒準還真會否了四王府和華家的好事!”
“那這樣一來,主子安排的事情豈不是要白費了?”桔紅和青蘿兩個互相對望一眼,不由的警惕起來。
“也不一定,關鍵還要看太後是個什麽意思。”褚潯陽道,卻沒有再繼續揣測下去。
車駕緩緩而行,眼見著就要行至宮門,到了最後一個岔路口的時候,前麵領隊的朱遠山卻是突然抬手叫停。
褚潯陽皺了下眉頭。
青蘿趕緊開門查看,但片刻之後,她卻是直接下了車。
褚潯陽還在詫異,眼前的光線就又是一暗,卻是延陵君已經矮身坐了進來。
桔紅見狀,趕緊也下了車。
待到馬車重新上路,褚潯陽才道:“你怎麽來了?”
“閑的久了,我來碰運氣謀個差事做啊!”延陵君道,懶散的往身後的車廂上一靠,臉上笑容半真半假。
他人都來了,褚潯陽也不能再將他趕回去,於是也就沒再說什麽。
兩人來的突然,並沒有提前遞牌子,但是太後對褚潯陽,卻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是以守衛進去傳了話,太後就傳了兩人覲見。
因為帝後都不在宮裏,幾個位份高的和得寵的嬪妃也都跟著一道兒去了行宮,這皇宮裏仿佛一夜之間就蕭條了很多,禦花園裏花木繁茂,除了偶爾巡過的侍衛,鮮有人走動,四處景物看著也比平時更加順眼一些。
兩人在內侍的引領下去了太後的萬壽宮,果不其然,彼時冷氏和華思悅都在,而陪在太後身邊最近的,則是四王妃。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延陵君兩人舉步進去,給太後行了禮,再看一眼這殿中眾人,褚潯陽就露出一絲尷尬的情緒道:“太後娘娘這裏今兒個好熱鬧,我們沒有提前遞牌子到時對了,太後可不要怪我們不請自來才好。”
大概是因為四皇子的事,太後這天的情緒不高,聞言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你這丫頭,都做了人家媳婦兒了,怎麽還是這麽個活泛的性子?”
她抬手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就算是賜了座了,然後又對延陵君道:“早該帶她多進宮來走走了,哀家的年歲大了,隻有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心裏才覺得高興。”
“外祖母也瞧見了,她這性子跳脫,君玉倒是怕她吵著您的。”延陵君道,目光微微打量一眼旁邊低眉順眼的幾個女人,就又說道:“是不是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外祖母如果有事要處理,那我們就改日再來!”
說著就作勢要起身。
“不用!都是些家務事!”太後擺擺手,再看一眼冷氏那幾個人,眼底神色就不覺得冷了幾分道:“今兒個原始老四媳婦兒進宮來求哀家的恩典,說是和你華家的三丫頭十分投緣,也看上了你華家是書香門第,教養出來的女兒形貌俱佳,想要將你家的三丫頭聘去給老四做側妃。她既然是求到了哀家的跟前,哀家也不能不聞不問,但說到底,這嫁娶一事最終要看的還是你們的兩廂情願,冷氏,這會兒剛好老四媳婦兒也在這裏,這事兒成與不成的,你們就當著哀家的麵說個明白吧!”
她說話的語氣頗為不耐,明顯是不待見此事的。
冷氏本來是正謙卑的垂著頭的,這才抬眼朝四王妃看去。
四王妃的臉上趕忙擠出笑容,道:“華夫人,我知道這事兒我自作主張求到太後的跟前來有欠妥當,但你家的三小姐,我是真覺得投緣,你也知道,我們殿下身邊原也沒幾個像樣子知冷知熱的人,我天天的忙著孩子的事,也多有照顧不到的地方,這才厚著臉皮向你華家求娶的。一旦三小姐入了府,王爺和我一定都會善待她,不會叫她受委屈的。”
四王妃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但那笑容卻明顯透著幾分僵硬。
其實這樣的事,放在誰的身上也都不會痛快了,慷慨大度的親自登門替徑自的夫君求娶妾室?這件事其實已經是明晃晃的打了四王妃的臉了,但偏偏還得要她親自過來開口跟太後提。
褚潯陽看在眼裏,心裏忍不住的一聲歎息——
這就是皇家女人的無奈,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皇位和利益。
更何況——
華思媛的身份又高,將她弄進了四王府,將來如果再生了兒子,四王妃今日之舉說是引狼入室都不為過的。
這門婚事,對冷氏而言,卻是勢在必行的,但是這個時候她在太後麵前也不得不做做樣子的表示矜持道:“承蒙四殿下和王妃抬愛,按理說此事我是不該推諉的,可婚姻大事,我家老爺那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乾兒那孩子也不算是辱沒了你華家的門第!”不曾想太後卻突然冷著臉開口。
不僅冷氏始料未及,坐在旁邊的華思悅更是愕然不已的猛然抬頭,神情驚懼又恐慌。
但是隨後她又馬上發現自己失態,趕緊重新垂下頭去。
四王妃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但唇角卻掛上歡歡喜喜的笑容道:“那孫媳就先替我家殿下謝過老祖宗的恩典了!”
她起身,堆著太後跪了下去
冷氏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也趕緊跪下謝恩。
華思悅咬咬牙,也不得不跟著跪了下去,心裏卻又惱又氣——
她想方設法的跟著來,就是為了讓太後看到她,進而聯想到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現狀,太後為了兒孫和睦,沒準就會打消這個念頭,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奏效。
“行了行了都起來吧!”太後道,臉上表情始終十分冷淡,“不過皇帝和皇後暫時都不在宮裏,就是連晟的婚事也都推到了九月,這喜事——”
“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側妃罷了!”冷氏忙道,這會兒卻是什麽也顧不得了。
她必須要搶占先機,趁太子大婚之前,先把女兒是婚事給辦了,這樣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繼續說服華城改變立場。
華思悅在旁聽著,手心裏已經全是冷汗,但是這些人麵前,卻完全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話到了這個份上,四王妃也隻能是順水推舟的笑道:“是啊!太子殿下大婚在即,王爺的意思也是一切從簡,還是不要大動幹戈了,省的被人說道。”
風連晟大婚,排場什麽都是一等一的,自從皇帝賜婚開始,有關婚禮的一切事宜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眼見著就隻剩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了,如果在兩月之內連著鋪張辦婚禮,恐怕朝臣百姓之中會有非議。
太後本來就膈應這門婚事,自然也不想大辦。
“既然是你們兩家的意思,那就依你們吧,回頭選好了日子來知會哀家一聲就行,皇帝和皇後那裏,哀家會讓人去告知他們的。”太後說道。
“是!謝太後恩典!”幾人連忙叩首謝恩。
太後看都懶得看她們一眼,直接轉向了趙嬤嬤,吩咐道:“你去跟禮部說,叫他們差個人——”
“我祖母!”不想延陵君卻是突然笑道:“不過是件小事,橫豎我是閑著沒事做,不如就讓我走一趟,去向陛下奏明此事吧!”
四皇子納側妃,本來就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誰去送信都一樣。
太後的視線移過來,看了他一眼,略一思忖道:“也好!那你就走一趟吧!”
“是!”延陵君笑道,滿麵春風,就好像那個要辦喜事的人是他一樣。
因為太後今天的心情明顯是不怎麽好,褚潯陽等人就沒有留下來觸黴頭,隻又勉強坐了會兒,就相繼起身告辭。
太後也沒強留。
看著幾個人魚貫而出的走出去,太後的臉色就越發陰沉了起來,忍不住砰地一聲將手裏佛珠拍在了桌子上。
殿中侍立的宮婢齊齊一抖。
趙媽媽趕緊將人都打發了,過來給她撫著胸口順氣道:“太後您消消氣,四王妃也說了,昨兒個的事,就隻是個意外,誰也沒想到,華家畢竟不是普通的市井人家,也不能為了遮醜,就強令他們折損一個女兒的。”
“說到底,那個華家也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不安分!”太後的麵目陰冷,“皇後是個眼皮子淺的,老四也是個拎不清的,當初皇後要給連晟定華家的婚事哀家就心裏頭膈應,他華家不過一個臣子,這麽多年居然是上躥下跳的在皇子們中間挑三揀四?他真當是南華的朝廷是為他們家建的不成?”
華家這些人的舉動,太後和崇明帝都看在眼裏,隻是沒鬧到明麵上來,就一直沒提罷了。
“太後您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趙嬤嬤也不敢橫加議論,隻就不住的給她順氣,過了好一會兒,直到撿著她的臉色緩和了些才道:“太後您既然心裏頭不痛快,方才直接否了華家和四殿下的婚事也就是了,何必成全了他們,最後反而氣著自己了!”
太後冷哼了一聲,半晌,隻冷冷的吐出幾個字,“華家那個二丫頭也是個有心思的,哀家就是不待見他們,既然他們願意折騰,那就由著他們折騰好了,巴巴的跑到哀家的跟前來演戲?”
但凡上位者,都有種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優越感,尤其是太後這樣人。
冷氏會在送了一個女兒去東宮之後又死命的要將另一個女兒推給四王府,這就說明他華家內部出現了分化,這個時候華思悅還自作聰明的跑到她的跟前來?
華思悅的想法是沒錯,太後是不願意看到兩個孫子掐起來的,但她那樣的人,更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就給誰當了墊腳石。
現在太後的心裏是真的惱了她了,索性就袖手旁觀了。
緩了口氣,太後才稍稍冷靜了下來,問道:“昨兒個老四府裏的事——”
她這話問的隱晦,趙嬤嬤卻馬上就明白過來,忙道:“雖然沒人露出馬腳,但這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
毫無疑問,絕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如果這事兒是風乾做的也還罷了,但如果是華家自導自演的話——
那一家子,就實在是太過膽大妄為了。
褚潯陽和四王妃還有冷氏一行一道兒從萬壽宮出來,她有意為之,走的很慢,一直和幾人走在一起。
延陵君看在眼裏,就說有事情要準備,先行一步回府了。
一行人在禦花園裏慢慢的走,四王妃和冷氏邊走邊“和和氣氣”的商量著兩家的婚事,冷氏自始至終就當華思悅是不存在的一樣,根本沒有理會她。
華思悅的臉色極為不好,一聲不響的跟在後麵,一個不下心,險些就被腳下的十字路絆倒。
“小姐當心!”她的丫鬟趕忙一把扶住她。
冷氏明明聽到了動靜,卻隻拿眼角的餘光回頭看了眼,然後就視而不見的和四王妃繼續往前行去。
華思悅的腳崴了一下,心裏就更覺得委屈,被丫鬟扶著站在小徑旁邊,看著那一隊人穿紅著綠逐漸走遠,指甲掐在掌心裏,幾乎要掐出血來,就在這時,卻突然聽到有人語氣冰涼的嘲諷,“華三小姐和四王府結親的事,已經是勢在必行了,你與其在這裏自怨自艾,實在不如是趕緊趕回府裏去把你那位三妹妹掐死才能永絕後患啊!”
這話實在是說的太直白露骨,華思悅渾身的寒毛幾乎一下子都豎了起來,倉促抬頭,一身盛裝的褚潯陽已經趾高氣昂的站在了麵前。
“定國公主——”華思悅小聲說道。
“你別叫我!”不想褚潯陽卻是惡語相向,直接就截斷她的話,“本宮的脾氣不好,也沒你那繼母那麽好的耐性,明知道你居心叵測,還要繞著花花腸子和你打太極,你聰明的話,離我遠點兒最好,否則掐死了你,本宮嫌會髒了手,保不準真就一刀捅死了,幹淨利索。”
她這話說的,已經是叫人聽了就毛骨悚然。
華思悅和她的丫鬟都像是見了鬼一樣——
這可是在宮裏,這女人是個瘋子嗎?居然就毫不避諱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華思悅也不傻,她和褚潯陽素無交集,對方的敵意表達的都這樣明顯了,她立刻就知道,一定是為了昨天的事情。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也還是不得不認——
她的做的事情,是被對方洞悉了始末了。
她驚覺的後退一步,使勁咬著嘴唇,卻是一聲沒吭。
褚潯陽卻是心平氣和的看著她,唇角帶著笑容,眼神卻是冰冷而諷刺的,“你不是喜歡借刀殺人嗎?這種事情,本宮雖然嫌它麻煩,效果也不能立竿見影,但也不介意奉陪一二。聽說你家那位繼母冷氏很是有些手段,那你便好好享受吧。”
“你——”華思悅聽著她的話,腦子裏如是一道有一道的驚雷不斷的炸開,終於忍不住的脫口道:“是你告訴她——”
昨夜冷氏和華思媛剛回府的時候還一切如常,怪不得才剛一個晚上,突然就換了副嘴臉,一大早就又哭又求的去請華城答應了華思媛進四王府的事。
“事實而已!”褚潯陽道,直接打斷她的話,也不掩飾,她說著,就突然神情有些向往的又再輕笑了一聲,“本宮聽說華丞相在你的婚事上傾注了大量的心血,但是一心不可二用,等你家三小姐進了四王府,那才是真的有意思呢。不過呢,你倒也大可以放開手腳和她再鬥一鬥試試看,華思媛有華夫人給她撐腰,二小姐你身後再不濟還有一個華公子凡事為你打算,真要算起來,隻是旗鼓相當而已,也不是全無勝算的。如果你贏了,到時候本宮再另外選別的禮物給你慶祝?”
褚潯陽說完,就徑自錯開她身邊往前走。
華思悅已經被她恐嚇的六神無主,一張臉上顏色慘白,死人一樣。
她不過就是想要用這個女人一下,何況真正要對付的人又不是她,而是冷氏母女,這個定國公主,隻在一夜之間卻就將她逼入了絕境了?她這是憑什麽?
“公主!”華思悅一個激靈,趕緊往前追了一步。
褚潯陽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華思悅的心頭突然又是沒來由的一跳,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就再度咽了下去。
“可別跟本宮說什麽一時打錯了主意的鬼話,就算隻是你的一念之差,做下的事,也沒有不承擔後果的道理,本來不管是你們華家的內鬥還是朝局上麵的爭鋒,都和本宮沒有關係,但既然你的手伸的長了,也就別怪本宮將她抽筋卸骨了。”褚潯陽見她不語,就又語氣散漫的開口。
大多數時候,她本事不屑於與人逞口舌之快的,今天卻像是要直接把華思悅嚇破膽。
華思悅也是被逼急了,一咬牙,不由憤怒的迎上她的視線道:“就算你貴為一品公主,身份高貴,但你也別忘了,這裏是南華,而非是你兄長當道的西越。就算我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今天在宮裏就敢這樣的放肆?褚潯陽你——”
“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皇帝陛下欽點的未來太子妃!”褚潯陽含笑打斷她的話。
華思悅一窒,麵色就又僵硬了幾分,她也是看出來了,褚潯陽這個女子乖張的很,絕對是不可能化幹戈為玉帛了,於是便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我去告訴皇後娘娘,是你教唆冷氏那賤人將華思媛送進了四王府去和她還有太子殿下作對,你猜會是怎麽樣?”
這個女人,居然想要搬出陳皇後和風連晟壓她?
褚潯陽聞言,便像是聽了笑話一樣的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的聲音清脆,甚至十分悅耳,華思悅卻是聽的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褚潯陽故意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的麵孔道:“那你就去說吧,看看他們是會為了你來和本宮翻臉,還是直接將你一腳踢開,再重新尋摸一個太子妃。”
華城的立場都保證不了了,皇後和太子又憑什麽護著她?
華思悅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終於明白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褚潯陽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後就抬手將她推到一邊,揚長而去。
宮門外的馬車上,延陵君並沒有提前離去,而是坐在車上等她。
褚潯陽矮身坐進去,斜睨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出京辦差嗎?怎麽還在這裏磨蹭?”
“等你啊!”延陵君道:“為了攛掇著華思悅自掘墳墓,良妃也是上躥下跳的費了不少的心思,你不親自過去謝過,怎麽好意思?”
褚潯陽聽了這話,心中不由的警覺,已經送到唇邊的茶杯微微一滯,“你又做了什麽?”
“我能做什麽?”延陵君卻是笑而不答,直接把話題引開,握了她的指尖,滿麵殷勤道:“怎麽樣?咱們的公主殿下在京城憋了三個多月,悶壞了吧?讓我這個駙馬爺獻獻殷勤,帶你去行宮轉轉?”
褚潯陽的心裏更加狐疑,倒是沒了拒絕的理由。
兩人回到鎮國公府簡單收拾了一點行裝,然後就趁著天色還早,直接出京,奔了溫泉行宮,趕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延陵君道明了來意,不想沒等到崇明帝召見二人的聖旨,卻見太監大總管令文昌。
“大總管怎麽親自出來了?”延陵君笑道。
“榮大公子,定國公主,兩位漏夜前來,一路辛苦,不過這會兒陛下不得空召見二位,咱家已經安排好了地方,請二位先行移步過去歇息吧!”令文昌道,態度極其禮讓的將兩人讓了進去。
“那就有勞大總管了!”延陵君的神色如常,對困住崇明帝的事情半分也不好奇。
褚潯陽直覺的以為這事兒必定和他有關,但又不好想問,隻能滿腹疑問的跟著他一起進了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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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在糾結,這一卷可能沒多少章就完結了,然後昨天睡覺的時候我扒拉手指算了算,原來還有好多人要拖出來弄死的,鴨梨好大的努力去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