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天降神兵,太後之死
風邑的最終目的,風啟又如何不知?
隻是——
卻不得不受他的威脅罷了!
“太後!”禦林軍中,有人爆發出驚恐的吼叫聲。
太後是個極有城府又相當決斷的人,風邑對她早有防備,見狀,就眼疾手快的立刻衝上前去,扯了她一把,早知如此的冷笑道:“為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你都姑且沒舍得做到這一步,沒想到竟會對這個聚少離多的孫兒多存了這份用心?”
他的語氣裏麵處處透著嘲諷。
人群之後,風啟的麵色隱隱發白,用力的攥著韁繩,注意著這裏的狀況。
風邑側目看過來一眼,就稍稍揚起音調道:“這到底真的是所謂的祖孫情,還是隻為報答上一次在四王府門前他對你的救命之恩?”
崇明帝有皇子六個,公主七個,再加上他的一眾兄弟,合起來,太後算是兒孫滿堂的,其實早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她對風啟也沒有過任何的特殊關照,如果說到彼此間的關係親厚起來,也隻是在他回京之後這一年的時間之內。
許是因為年紀大了,太後的心腸也跟著軟了,想著當年這個孫兒受的苦,便對他額外的關照了幾分,本來不過一點兒高高在上的恩典罷了,但是見慣了皇家爭名逐利的那些陰謀內鬥,風啟凡事淡然處之的性子反而是合了她的胃口,這樣一來二去的,反而逐漸就多了幾分真心。
更何況——
上一次遇刺,風啟還險些為了救她而殞命。
太後的神情惱怒,回頭盯著風邑的臉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既然不忿於這二十年來的命運,要記恨,要報複,都衝著哀家來好了,何必這樣不依不饒的去為難這些小輩?他們又不曾欠著你的!再者說來,你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全都要怪姓楊的那個女人貪心不足,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現在你要遷怒,哀家也不和你廢話,你凡事隻衝著哀家來就好,這條命——哀家抵償給你!”
“為什麽這樣說?不過就是因為知道我一定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罷了,你這麽說了,反而可以在啟兒心裏留下一個慈愛祖母的念想來,的確是不吃虧的。”風邑諷刺說道,然後就是話鋒一轉,揚眉看向了風啟道:“啟兒,你皇祖母的話你都聽到了,說句明白話,今天其實從一開始,本王也就沒準備為難你,我不勉強你,你現在想要抽身而退,我絕不攔著。”
他不可能對太後手下留情,褚潯陽方麵,但凡自己還有一線生機,他也盡量不會下殺手,但是在榮顯揚一定要殺了他的前提下——
事情也演變的相當棘手。
“十二皇叔!”深吸一口氣,風啟終於翻下馬背,走過廝殺不止的人群,朝戰圈最裏麵的幾個人走過去。
他在離著風邑兩丈開外的地方站定了步子,微皺了眉頭看著他道:“其實真要算起來,這些年你過得或許不盡如人意,但到底也不見得就有什麽實質性的損失不是嗎?現在你既然已經決心將過往的一切都盡數拋開了,現在又何必非要執著於這樣一件對你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痛癢的事情?皇祖母已經到了這把年紀,就算真的親手殺了他,父皇和你之間的仇怨的確是會越積越深,可是刺激了他,你真正能拿到手的利益又是什麽?”
太後已經是風燭殘年,風邑殺了她,也隻能是泄憤而已。
“所以呢?”風邑反問,多了幾分興味,“你現在是要拿什麽來和本王講條件。”
風啟麵容平靜的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晰的說道:“你現在最後所求,不過就是竭盡所能的打擊父皇,我和皇祖母之間做個交換,我來做你的人質。今天如果你能順利脫困,容後的條件我們再談,如若不然——黃泉路上,有我在,皇叔你也不會走的太寂寞!”
他的語氣很慢也很平和,但是每一個字都清楚的烙印在了心裏,根本就沒有半點玩笑的意味。
太後也沒想到他會出此下策,嘴巴張了張,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風邑終於斂了笑容,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道:“為什麽?同樣的事,那天在四王府門口你已經做了一次了,值得嗎?”
“我隻是——”風啟的唇角勾起一點似是夢幻般的笑容,但卻又很快的消散無蹤,“這些年,十二皇叔你看慣了皇室之家的薄情寡義,你我叔侄一場,不為別的,就當是臨別之際,我來補你這些年心間的遺憾,讓你看點別的吧!”
權利和地位,那都是這天底下最誘人的東西,他不是沒有迷戀過,隻是在竭盡全力卻抓住了滿手的虛空之後——
突然一場噩夢驚醒,就轉而想要嚐試去抓住一點別的了。
他的神色很淡,那不是視死如歸的壯烈表情,反而有點超脫生死之外的豁達。
這樣的成長環境,這樣的人,風啟怎麽會說這樣的?
風邑的心中迷惑了,但卻又同時起了些試探的心思。
他突然側目瞥了眼站的稍遠的褚潯陽,玩味道:“是麽?既然啟兒你有這個興致,那本王這個做叔叔的也不好駁你的麵子,你要自請過來做本王的人質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麽——”
他說著,眼中笑容就不覺的更深,進一步逼問道:“在太後和定國公主之間,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要換誰?”
風啟的神情,明顯透出幾分錯愣。
褚潯陽卻是皺了眉頭——
這個風邑,竟還打著挑撥離間,分化他們雙方的主意嗎?
“二殿下,明知道有人居心不良,你覺得還有必要再和他廢話嗎?”褚潯陽突然開口,“就算您替他殺光了我們,自損之後,也隻能變作他砧板上的魚肉罷了,屆時不僅僅是太後娘娘,就是您也都照樣難逃一死。既然他要一網打盡,您有何必委曲求全,就直接動手好了,運氣好的話,沒準還真能把太後娘娘搶過來,最不濟——也隻是遂了他的心意,橫豎最後都是要死的,誰先死,會有什麽區別嗎?”
她的話雖然不假,但是要拿太後的性命公然去冒險的事情,風啟也還是做不出來。
見他沉默,褚潯陽就不耐煩的撇撇嘴道:“男人大丈夫,有什麽需要拿不起放不下的?這個時候,自然是——”
她的語氣一頓,攏在袖子裏端在腰腹之前的右手突然一甩,亮出一條軟鞭,當機立斷的卷住了映紫的脖子。
誰也沒想到她懷著身孕的時候還會把這種東西隨身藏在腰帶裏,所有人都以為她手無寸鐵,映紫更是正在心緒不安的時候,雖然最後關頭試圖閃避,卻還是晚了一步,被褚潯陽的軟鞭死死的卷住了脖子,勒的淚花四濺。
同時,褚潯陽清澈如洗的聲音也傳到了耳朵裏,“有冤抱冤有仇報仇咯!”
她也不懼自己就在風邑身邊,因為料定了風邑不會為了映紫這麽一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丫頭出手。
她手上突然發力,映紫就頭暈眼花,雙手使勁的掰著喉間軟鞭,試圖鬆開。
風邑雖然的確是沒打算管這閑事,但到底也是被驚動了,見他的目光被褚潯陽吸引,赤手空拳的風啟突然閃電出手,探掌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卡住了他的喉嚨。
“殿下!”風邑身邊侍衛驚呼不已。
風邑的喉頭一緊,感覺到對方卡在他皮膚上的穩健有力的手指,心裏卻是大為意外,緩緩收回視線,看向了風啟,不可思議道:“本王一直以為你是隻通文墨的,沒想到你居然深藏不露?”
風啟的內力並不渾厚,但是他出手的動作流暢,時機更是把握得當,手法利落幹脆,可見如果不是身體條件受限,他在這方麵的造詣也絕對不淺。
“十二皇叔,我和你之間,沒有血海深仇,現在——請你讓他們放了皇祖母!”風啟說道。
受製於人,風邑更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麵有怒色的看了他兩眼,最後還是一咬牙,側目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隨從憤憤不平的隻能撤開架在太後脖子上的長劍,將她推到了風啟麵前,但同時,卻有另外的一把劍架在了風啟的脖子上。
“都住手!”風啟麵無表情的冷聲喝道。
周遭正在奮力廝殺的禦林軍立刻止了聲勢。
風啟目不斜視的命令道:“這裏的事情不用你們管了,馬上護送太後回宮!”
撤走其中一方人馬,這裏的場麵就會更好控製一些。
“啟兒——”太後憂心忡忡的盯著他,卻是不放心就這樣離開。
場麵正要僵持,通往內城方向的官道上突然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車馬聲,眾人緊張戒備,沒過一會兒,卻見一隊禦林軍護衛著一輛帶有皇家標誌的馬車趕到。
“皇兄!”從車上下來的繁昌公主看到這個場麵,幾乎嚇的魂飛魄散,連忙就提著裙子衝了過去。
鐵方趕緊拽了他一把,沉聲勸道:“二殿下暫時無礙,四公主就不要再過去讓殿下分心了。”
“可是——看是他們挾持了皇兄,我——”繁昌公主的眼眶通紅,急的語無倫次,卻苦於掙脫不開鐵方的鉗製。
“繁昌,我沒事!”風啟淡淡的開口說道。
他正在和風邑較勁,不得機會回頭,隻冷靜的吩咐道:“你馬上先陪皇祖母回宮去,這裏的事情我來處理!”
“不!我不走!我要等著和皇兄一起回去!”繁昌公主驚慌失措的大力搖頭,頭上發飾在日光下發出刺目的光芒。
其實說實話,風啟從一開始就不是個十分慈愛的兄長,這個時候,更沒空溫言軟語的哄她,隻就冷了聲音道:“叫你走你就走,還要我對你說幾遍?”
繁昌公主是頭一次聽他這樣惡語相向的斥責自己,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的滾了出來。
“快走!別在這裏給我添亂!”風啟又道,語氣愈發的不耐煩。
“我——”繁昌公主遲疑了一下,還想說什麽,鐵方就低聲的勸道:“公主,眼下的這個局麵,我們不算吃虧,安王暫時也奈何不得咱們殿下,您和太後娘娘先走,省的叫殿下分心,他一個人,設計脫身反而更容易一些!”
太後和繁昌公主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留在這裏,隨時可能淪為風啟的弱點,這是實話。
繁昌公主也不是不明白,如果他們不在,風啟一個人脫身會更方便些,可是——
她的視線卻是不自覺的移動到了褚潯陽的身上,神色之間就更顯憂慮了起來。
“我的話你沒聽見嗎?”風啟卻沒給她機會,叫她失神的太久,緊跟著就又催促。
繁昌公主是真的不想自己會給他造成困擾和麻煩,猶豫再三,終於咬牙一點頭,走過去,扶住了太後的手臂道:“皇祖母,我們先回宮吧,我相信皇兄,他一定能應付的來的!”
太後還是神色複雜的回頭去看風啟——
接連兩次,她都沒想到風啟能為她做到這一步。
繁昌公主扶著太後的手一步一步往馬車的方向走去,風邑冷眼看著,突然就冷笑出聲,霍的扭頭朝另一側站著的榮顯揚看過去,嘲諷道:“榮顯揚,這個女人也是逼死我皇姐的罪魁禍首之一,你既然對我都恨之入骨,今天機會難得——難道你真要這麽看著她走?”
太後的心裏咯噔一下,腳下步子不由停滯了一瞬間。
榮顯揚的目光十分冰冷,看著當前的局麵,就在這時候,他身後一側遠離內城的方向突然又傳來一陣很大的動靜,似是腳步聲,又有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
這些——
又會是什麽人?
眾人緊張的防範,但也隻在紮眼的功夫,道路兩側的樹木上就洋洋灑灑的落下大片的葉子,先是十多個灰袍人從天而降,鬼魅般紛紛聚攏到了風邑身邊。
“屬下救駕來遲!”
這些人的出現太過突兀,走的又是捷徑,幾乎叫人始料未及,而後麵還有一片腳步聲從官道上逼緊,足見——
風啟要等的援兵絕對不止這麽多。
褚潯陽心知遲則生變,手腕一翻,手下突然積攢了很大的力氣,直接將映紫的身體風箏一樣托起,橫空一甩。
映紫的身體猝不及防的砸了出去,那一片的守衛紛紛避讓。
褚潯陽的唇角牽起一抹冷諷的笑容,足尖一點,就率先衝出了包圍。
映紫在地上打了個滾,憤恨的爬起來,捂著脖子上的擦傷就要撲過去,褚潯陽便是回眸冷笑道:“我要是你,現在就乖乖的躺在那裏裝死,枉你跟在君玉身邊這麽多年,難道沒發現我在那鞭子上麵塗了東西嗎?你要敢動,就隻能是死的更快!”
映紫直覺上是不想受她的威脅的,但卻突然察覺了不對勁——
她脖子上隻是被褚潯陽撤鞭的時候蹭破了皮,但隻在瞬息之間傷口已經蔓延開來,鮮血直流。
“你——”映紫突然就慌了,再就真的不敢動作。
風邑眼見著褚潯陽脫逃,心裏卻是十分清楚,不管是太後還是風啟,對榮顯揚父子都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一時間他突然就起了破釜沉舟的心思,左手用力扣住風啟手腕的同時,右手的袖子裏已經再度滑出那張安裝了小箭的弓弩。
風啟心中大駭,見他反手指向褚潯陽的方向,登時就亂了方寸,也不管橫在自己頸邊的長劍,直接朝他撲了過去。
他撲的太狠,兩個人齊齊摔在地上。
機不可失,隻這一個空當的機會,延陵君已經感到,將褚潯陽接了過去,帶在了身邊。
“殿下!”風啟和風邑雙方的隨從就奔過去攙扶自己的主子起身。
錯失良機之後風邑幾乎是惱羞成怒的,大聲命令道:“馬上動手,本王不要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活著離開這裏!”
說話間,他的唇角更是牽起一抹殘忍的冷笑,突然再度抬手,對著錯愕站在稍遠地方的繁昌公主發射了弓弩上的毒箭。
“啊——公主!”繁昌公主的婢女從遠處看見,一下子就腿軟,捂住臉坐在了地上。
繁昌公主整個人都懵了,也不知道躲。
風啟才剛站穩了步子,隻能一咬牙撲過去,廣袖一卷,恰是在那毒箭射中繁昌公主之前將其卷飛。
“啟兒,難道你不知道,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嗎?”身後傳來風邑森涼的冷笑聲。
風啟直覺的就知道不妙,但是他的身體狀況的確是不能和正常人比的,方才竭盡全力朝繁昌公主撲過去的時候已經耗費了太多的體力,此時倉促回頭,卻見到另一支毒箭也已經離弦,隻是目標仍舊不是他,而是旁邊散步開外的太後。
方才突然有灰袍人出現,太後身邊的所有人都轉身去防範,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力所不及。
“祖母!”風啟低吼一聲,隻能再勉強提力就要搶過去。
但是那把小的弓弩卻是力道驚人,那箭離弦的速度太快,千鈞一發之際,他唯一的選擇就隻是搶過去,用自己的身體去擋,而且眼見著就要做到了,最後關頭,太後卻突然轉身大力的將他推拒開來。
嗤的一聲,幾乎是微不可察的聲響。
那小小的箭頭沒入皮肉,太後的身子靜止了一瞬,然後就泄了氣一樣緩緩的癱在了地上。
“皇祖母?”繁昌公主吃吃的喚了一聲。
這個時候,後麵官道上又有幾十名裝備精良的灰袍人趕到,沒有人有心思去管這裏的情況,榮顯揚父子已經帶人和風邑的援兵再度交戰在了一起。
“祖母!”風啟站穩了步子,馬上就轉身撲過去,膝蓋擦過地麵,髒了原本素衣如錦的袍衫,他用力的握了太後的一隻手,聲音壓抑,表情複雜。
繁昌公主隨後也跟著奔過來,跪坐在地上,捧起太後的腦袋,安置在自己膝上,害怕的眼淚直掉,口中一遍遍喃喃低語,“皇祖母!皇祖母!”
“哀家曾經不止一次的設想過自己將來這最後的一幕情景,卻怎麽也想不到最後會是死在這裏的。”太後仰麵朝天,麵如死灰的躺在地上,唇角牽起的笑容無喜無悲。
“祖母——”風啟開口,他以為自己可以平津的接受這一幕,但是話才出口,胸口就被一口氣堵的利害,是以緩了一下才道:“您是不是還有話要交代我?需要我跟父皇說些什麽?”
“不必了!他也一把年紀的人了,哪裏需要哀家再交代他什麽?”太後搖了搖頭,有些眷戀的看了眼湛藍如洗的天空,然後緩緩收了視線,落在風啟的臉上道:“啟兒,你是個好孩子,皇祖母的年紀一大把了,這一輩子,別人沒有享受過的榮華富貴也都享受夠了,這個時候走了,也算是壽終正寢,所以你也不用記掛在心上。”
“祖母!”最是無情帝王家,他一直以為這句話就是亙古不變的真理,雖然這一直以來他自己都在努力的改變,盡心的去做,但是關於“親情”這種東西,實際上在心裏,他是不信的。
權傾天下,潑天的富貴,怎麽可能有人能抵禦這種**?
利益之前,誰又能真的心甘情願為別人舍棄什麽?
他之所以會挺身而出去為太後涉險,其實也隻是抱著懷疑心態的一次嚐試,他想要知道,在他選擇了親情之後,心裏——
是不是就會少一絲的遺憾。
可在直到這一刻,這個風霜殘年的老人用她的真實行動,用她的淚和血,向他證明了所有這一切的存在。
心裏盤桓的,說不清是種什麽滋味,風啟隻是苦澀的開口,“祖母!何苦呢?我本就命不久矣,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你又何苦要為我——”
太後用了所有的力氣,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但是那所謂的力氣,也隻是叫他能夠感覺的到罷了,“別說這樣的話,說到底也是我這個做祖母的失職,你小的時候沒有照顧好你,才讓你受了這許多苦。我們祖孫之間,不說這些了。今天,你和繁昌能陪在身邊送我最後一程,哀家——哀家也沒有遺憾了。”
體內毒素擴散,太後的唇已經慢慢變成紫黑色。
她能感覺到自己雙唇的麻木,意識也已經在一點一點的潰散分離。
“皇祖母,皇祖母您別說這樣的喪氣話,我們回宮,我們這就回宮去請太醫好不好?”繁昌公主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太後的臉上。
“繁昌啊——”太後的聲音已經呆了明顯的疲態,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她原是想要抬手去摸一摸孫女兒的臉,手臂卻麻木的完全動不了,最後隻能作罷,歎息著說道:“別哭了,祖母還答應要給你挑個好人家,可是現在——唉——”
她的聲音弱下去,最後的尾音伴著沉重的歎息掠過兩人的耳畔,最後迅速的被人吹散。
這就是人的一生,哪怕從來都富貴錦繡,也沒人知道,它到底會在什麽時候戛然而止。
“祖母——”繁昌公主驚懼不已的嘶聲叫嚷出來,風啟卻麵無表情的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拽開,抱了太後起身,先穿過人群,將她安置在了繁昌公主的馬車上。
這邊風邑的情況也不很妙,要射風啟的一箭被太後擋了,本來還顧慮自家主子安危的鐵方等人突然就沒了顧慮,和榮顯揚還有延陵君三方麵的人聯手,即使他後來趕過來接應的幾十個暗衛也都被壓製的死死的。
“殿下,他們人多勢眾,再這樣耗下去,我們遲早要落入下風的,趁著現在局麵還能掌控,屬下幫你擋得一時,您先走!”他身邊的一個侍衛且戰且退的回到他身邊,語速很快的說道:“接應的人那裏看來是出了問題了,我們隻能暫時先靠自己了。”
榮顯揚既然沒事,而他帶過來截殺的人手就隻有兩百,可想而知他剩下的人是去做什麽了。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就隻能是見招拆招了。
風邑也不細想,就點了下頭。
剛要斜對麵鐵方瞅準了機會一劍斜刺過來,風邑趕緊收攝心神,身形國一偏一退,巧妙避過。
他身旁那侍衛提劍順勢迎上去,他卻沒再上前幫忙,果斷的轉身就走。
臨近的幾個侍衛也都十分乖覺,七八個人趕緊圍攏跟上,在他身後築起一道防護線。
榮顯揚哪能看他就此脫逃,臉色一沉就一腳踢飛正和他糾纏的一個灰衣漢子,他本來提腳就要去追風邑,但是看到他身後築起的那一道密不透風的壁壘,就馬上改了主意,腳下方向一轉,卻是往外圍奔去,從戰馬上解下一把長弓,挽弓就連射三箭。
他的箭法精湛,無論力道還是準頭都首屈一指。
第一箭就擊斃了風邑的一名暗衛,後麵的人雖然有了防備,及時橫劍阻擋,也還是被他的力道衝撞,立刻就亂了陣型。
旁邊也意欲追上去的延陵君趁虛而入,提劍奔過去。
風邑倉促中回頭,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強烈的危機感突然而至。
“掩住口——”他大聲說道,然則“口鼻”二字還不及出口,果然就見延陵君廣袖一揮,手中拋出一把淡青色的煙霧。
那剩下的七名暗衛,頓時就大半中招,直接軟下去四個。
剩下的三個裏頭,兩個人的警覺性奇高,勉強躲過一劫,另一個卻也慢了一拍,雖然不如其他那幾個同伴一樣立刻被迷暈,也是神情恍惚。
他撐著最後的一點清醒的意識提劍朝延陵君刺去,延陵君不避不讓,冷然的一勾唇角,同時出手,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啊——卑鄙!”密不透風的保護網瞬間被擊破,風邑的兩個暗衛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慌亂。
延陵君麵不改色,隻就乘勝追擊,趕上去,又迎下一個暗衛的劍。
鐵方隨後趕到,將剩下的那名暗衛纏住。
這個時候,榮顯揚已經扔了手中唱功,重新撿了把長劍奔了過來。
不得已,風邑隻能抽出腰間暗藏的軟劍和他纏鬥在了一起。
兩人這是仇人見,各自都毫不留情,出手找找狠厲,都是要人命的。
本來在武功造詣方麵,榮顯揚要更勝一籌,隻是他前麵被風邑的人暗殺受傷又失血過多,此時體力多少受到影響,轉眼對決了十幾招下來,竟然是——
勢均力敵!
兩個人接連過了數十招還難分勝負,這個時候,安置好了太後屍身的風啟已經重新趕了過來,他的臉色蒼白,因為體力不支,額上隱約浮現一層細汗,手裏卻是握著一把劍,穩穩地朝正全力應付榮顯揚的風邑刺去。
風邑心中暗惱,雖然勉強避開要害,肩膀還是被他掃過一劍,頓時血流如注。
這裏幾方對峙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褚潯陽看看天色,心裏不免焦急,就大聲命令道:“竭盡全力,速戰速決!”
風邑有備而來,他的援軍絕對不止這些,萬一再有人過來增援,那便麻煩了。
風邑受傷之後,就逐漸落了敗象,風啟的戰鬥力雖然薄弱,但是用來彌補受了重創的榮顯揚的不足,倒是剛好有些效力的,又過了十餘招,榮顯揚終於瞅準時機,一劍刺中了風邑的腹部。
這個時候,拔劍必定要加重傷勢,但是出任醫療,居然是榮顯揚還不及自主的撤劍,風邑就主動抽身而退。
隻是榮顯揚這一劍刺的很深,他腹部流血不止,身體不穩,捂著傷口後退兩步就撞在了路邊的一株高大的桑樹上。
樹上紛紛揚揚的葉子落下,同時響起一個孩子驚慌的叫聲,“救命啊!”
那桑樹的枝椏上瑟瑟發抖的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其實從榮顯揚從遠處對風邑彎弓射箭的時候就瞧見了。
這裏路邊種植的都是桑樹,經常會有附近的百姓過來采摘桑葉。
榮顯揚本來也沒當回事,此時正提了劍要再迎上前去,眼見著那孩子從頭頂墜落下來,出於下意識的反應,他就隻能伸手將其接住。
那是個眉目清秀的男孩子,看上去大概七八歲的年紀,臉上沾了些灰,樣子看上去有些狼狽,神情驚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榮顯揚不經意的垂眸看了一眼,竟突然覺得這孩子的眉眼居然似曾相識,他心裏適時差異了一瞬,還不及回想到底是在哪裏見過,站在遠處的褚潯陽突然高聲道:“父親小心,那個孩子——”
然則還是晚了,根本沒等她的話說完,榮顯揚的胸口已經突然一涼,被他懷裏抱著的這個孩子穩穩的插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