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後院起火
隻要羅皇後肯出手,那麽勝算就大的多了。
鄭氏和褚靈韻於暗中彼此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冰冷的諷笑。
梁嬤嬤猶豫了一瞬,原是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沒有開口,隻就恭謹的應道:“是!”
然後就轉身出了寢殿。
羅皇後抬了抬眼皮,暫時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應付鄭氏母女,便是冷淡的揮了揮手,“退下吧!”
“是!”
兩人行了禮,誰也沒有多言一句,低眉順眼的退了出去。
從壽康宮裏一路出來,母女兩個都各自保持沉默,然後在大門口換乘了軟轎出宮。
彼時其他人的車駕都早已經離開,隻剩下南河王府的那一大一小兩輛馬車在樹下等著。
見到鄭氏母女出來,車夫和兩個粗使婆子連忙起身迎過來:“王妃,郡主!”
鄭氏麵無表情的應了聲,腳下步子不停。
她身邊心腹顧媽媽冷冷的吩咐道:“準備回府吧!”
“是!”眾人應了,連忙去準備。
紫維跟過去,要攙扶褚靈韻上車,卻被顧媽媽給攔了:“你們坐到後麵的車上去吧。”
紫維和紫絮兩個雖是褚靈韻的心腹丫頭,但也到底是太年輕,之前壽康宮裏的事關乎東宮乃至於漠北,茲事體大,這兩個丫頭還有資格知道。
“是,顧媽媽!”紫維低眉順眼的應了。
紫絮卻有些不忿,待到顧媽媽上車之後就低聲道:“這顧媽媽也太托大了,王妃都還沒說什麽呢!”
“小聲點。”紫維一驚,連忙扯著她的袖子將她拽開。
車夫駕車往南河王府的方向行進。
馬車上,鄭氏才麵有憂慮的開口:“方才在宮裏說話不方便,這次的事,你覺得成算能有多少?”
褚靈韻提了茶壺動作優雅的斟著茶,聞言也未抬頭,唇角卻是牽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道:“皇祖母的性子母妃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麽多年了,但凡是她想做的事,有過半途而廢的嗎?”
羅皇後專橫,這一點有目共睹,當時就是為了一個方氏,其實最後既然褚易安已經妥協,橫豎也不過就是納了個妾,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她卻是就能為了這事兒耿耿於懷了二十年,直至現在都還如鯁在喉的對褚易安不依不饒。
“話雖這麽說——”鄭氏想著,還是不很放心,“事關朝廷和漠北,怕就怕是皇上那裏不會輕易被左右了。”
“我倒覺得沒什麽。”褚靈韻道,說著忽而抬頭對鄭氏露出一個笑容來,問道,“母妃你就那麽不想讓拓跋榕瑤進咱們王府嗎?”
鄭氏的臉色變了變,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不悅道,“怎麽這樣說話,你又不是不知道——”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
她是堂堂南河王府的王妃,應該端莊大度的,這樣拈酸吃醋的事,哪怕是當著和自己一條心的女兒也不好親口說出來。隻是麽——
古往今來,又有哪個女人是能對丈夫惹下的風流債真的無動於衷的?
鄭氏的麵色不好,褚靈韻卻又自顧笑了笑,端起杯子輕輕的抿了口茶,然後才又意味深長的慢慢說道:“其實在女兒看來,就算真是叫拓跋榕瑤進了咱們王府也沒什麽不好的,母妃,與其是您親自出手去整治那些下賤胚子,實在是不如坐山觀虎鬥!借力打力,總要好過親自操刀。這些天你不是正為著那崔姨娘的事情頭疼嗎?若能找個人來挾製住她,對您而言,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點翠過府還不到兩月,卻得了褚易民的獨寵。
思及此處,鄭氏就下意識的捏緊手中帕子,一字一頓道:“就怕是借力打壓下去一來,又來了個更不省心的!”
褚靈韻卻是不以為然,搖頭笑道:“母妃,您是南河王的正妃,有琪炎在,有我在,您的地位就是無法撼動的!這一點,您一定要記著!就算父親的後院有再多的女人,也沒人能越過您去,現在是還沒到那個份上,日後真要有人犯到您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她的漠北公主也好,您和不看看,這些年來,皇祖父的後宮裏頭疾病暴斃的就有多少人在?”
這番話,她說的閑適自在,字字珠璣,幾乎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話語之後就隱含殺機,看她自己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鄭氏茅塞頓開,不由暗暗提了口氣。
褚靈韻就又笑道,“母妃您也虧得是和皇祖母走的近,怎麽就沒又將她的手段學得幾分下來?”
鄭氏不語,攪著手裏帕子又很是思索了一陣,臉上表情卻慢慢平複了下來。
褚靈韻知道她這是被自己說通了,就含笑遞了杯茶給她,道:“所以現在送拓跋榕瑤進東宮的事,成與不成,關係也都不是太大。為免日後被皇祖母瞧出端倪,後麵我們也不必摻和了,等著看她結果就是。”
羅皇後剛愎自用,容易意氣用事,可是她還不敢將如意算盤打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去,否則一旦事情敗露,就隻能是吃不了兜著走。
她雖然是恨上了褚潯陽,但也還不至於蠢到拿自己的前程命運去和她同歸於盡。
鄭氏捧著茶杯喝茶,再就一語不發,心中卻已經開始暗暗思量著日後要用什麽方法去叫點翠無聲無息的消失才好。
褚靈韻也不再試圖挑起話題,也是移開視線,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邊默默品茶。
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在南河王府的門前停下。
鄭氏和褚靈韻先後下了車,就見門內鄭氏院裏的管事婆子張媽媽神色慌張迎出來:“王妃,您可是回來了,可急死老奴了!”
鄭氏和褚靈韻彼此對望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就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來。
鄭氏皺眉:“你怎麽在這裏?可是府裏出事了!”
“出大事了!”張媽媽道,抬手擦了把額上汗珠,哭喪著臉道,“是梨花齋,翠姨娘小產了!”
“什麽?”鄭氏一驚,還不及反應,卻是褚靈韻的反應比她更為激烈,不可思議的尖聲道,“你說什麽?那個女人懷孕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狐疑的看向鄭氏。
鄭氏又不是第一天管家,這麽多年以來褚易民為什麽就隻有褚琪炎這一個兒子,其中原因褚易民自己不曾深究,褚靈韻卻是知道的。
隻是鄭氏的手段了得,又隱藏很深,沒被察覺罷了。早些年的時候但凡懷孕的妾室,有望生下兒子的都會以各種不同的理由滑胎小產,但是庶女卻有四名,是以褚易民也不曾懷疑過是有人暗中作祟。而後麵這些年,鄭氏也懶得再去和那些女人逐一周旋,幹脆就給用了避子湯。
當然了,這件事是坐在暗處,多半都是混在補品和飲食裏給送過去的。
這段時間點翠正當寵,更是成了被重點關照的對象,可是如今——
她竟然,懷孕了?
鄭氏和褚靈韻的第一感覺一樣,都是覺得這消息有誤,但張媽媽也是她的心腹,肯定不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到底怎麽回事?”定了定神,鄭氏問道,一邊舉步往裏走。
“奴婢打聽過了,說是上午在園子裏散步的時候突然就說肚子痛,還沒等大夫請來就已經見了紅,孩子直接就沒了。”張媽媽道,目光焦躁不安的四下裏瞟了眼,提醒道,“王爺也已經被請回來了。”
鄭氏煩躁的皺著眉頭,不耐煩道,“你先回去吧,我過去看看!”
“是!”張媽媽道,頓了一下又小聲的叮囑,“王爺正在氣頭上,王妃您千萬勸著點。”
“嗯!我有分寸。”鄭氏道,腳下不停快步往裏走。
褚靈韻在門口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天未動。
紫絮從後麵湊上來,試著道,“郡主,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褚靈韻回過神來,眼中光影晃動,想了想道,“我們也過去看看!”
依照她母妃的行事手段,不該是出現這樣的紕漏了,她總覺得這件事有哪裏是不對勁的。
褚靈韻心中帶著疑慮,腳下步子非開的直奔梨花齋,雖然耽擱了一會兒,卻也隻比鄭氏晚了一步。
一腳跨進門去,撲麵就是一陣未及散去的血腥味,隨之而來便是點翠悲痛欲絕的哭聲。
褚易民坐在床沿上,將她攬入懷中低聲的哄著,一張富態豐盈的臉上陰雲密布,暗沉的可怕。
“妾身見過王爺。”鄭氏上前行禮。
褚易民看一眼她身上顏色豔麗的命婦朝服,心裏突然就有幾分煩悶,故而也沒什麽好臉色的“嗯”了一聲。
鄭氏的心中一堵,麵上卻不得不勉強做出悲傷的樣子,惋惜道,“妾身隻是進宮了一趟,怎麽也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妾身不是。翠姨娘你也是,自己有了身子怎麽也提早與我說了?我也好多安排幾個妥當的人過來照看著。”
說是自責,實則後半句話鋒一轉,還是把責任推回了點翠的身上。
點翠倒在褚易民的懷裏,哭的渾身虛軟,聞言也不反駁,隻是眼淚越發洶湧的往外滾,一邊道,“是婢妾的疏忽,婢妾年輕不懂事,提前也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待到今日——今日——”
她說著就是泣不成聲,抓著褚易民的衣襟更是哭的死去活來:“王爺,都是婢妾不好,是婢妾無能,沒能保住咱們的孩子。”
點翠本就生的嬌弱,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如今哪怕是哭的凶了些,也隻會叫人覺得那副姿態羸弱可憐。
“不怪你,都是這孩子的命數。”褚易民軟聲安撫,輕拍她的後背,眼底滿是愛憐之色。
鄭氏看著兩人彼此情真意切的模樣,心中血氣逆湧,隻能用力掐著掌心來克製自己的情緒,不叫自己爆發出來,上前一步道,“翠姨娘還年輕,以後孩子還會有的,橫豎現在這事情已經發生了,如今的耽誤之急還是應該先把身子調理好。”
她說著,便有些期待的扭頭對服侍在側的大夫道,“翠姨娘的身子如何?可有損傷?”
倒是巴不得點翠的身子就此廢了,以後便省的她再費心防範了。
那劉大夫是南河王府的家養大夫,這樣的場麵見慣了,對答起來得心應手,道:“王妃放心,翠姨娘的身體底子好,隻要仔細調理,很快便可恢複的。”
鄭氏的眼底浮現一抹冷澀,麵上卻是如釋重負的笑道,“這樣就好。”
言罷就又轉向褚易民道,“王爺您聽到,隻要翠姨娘的身子沒有妨礙,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王爺在這裏她怕是也不能安心休息的。”
褚琪炎的文才武略樣樣拔尖兒,雖然自己就這麽一點血脈,褚易民也無多少遺憾,點翠小產,他不痛快是有的,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嗯!”褚易民點頭,安撫性的拍了拍點翠的手背道,“你先什麽也不要想,隻管好生養著身子,明日本王再來看你。”
言罷就整理好袍子起身要往外走。
“婢妾恭送王爺!”點翠含淚點點頭,樣子十分之柔順。
褚靈韻連忙讓到旁邊。
鄭氏跟著褚易民一起往外走,不想才剛走到門口,迎麵就從院外奔進來一個身著翠色衣裙的小丫頭。
她埋頭跑的極快,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噗通一聲跪在了褚易民跟前,重重的一個響頭磕在地上。
“王爺,您要替我家姨娘做主啊!”
眾人的腳步被阻。
鄭氏和褚靈韻的臉色齊齊一變。
褚易民則是下意識的皺了眉頭。
顧媽媽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將那小丫頭連拖帶拽的拉起來,一手已經滑到她腰後狠狠的扭了一把,麵上卻是掛著慈祥的笑容道,“你這丫頭怎麽這樣不知輕重,你家姨娘正在病中,受不得吵鬧,還不讓開。”
語速很慢,字字句句都不乏警告之意。
那下丫頭疼的一頭冷汗,眼淚汪汪的,卻是狠狠的瞪她一眼就又固執的轉向褚易民道,“王爺明鑒,有人要害——”
顧媽媽一著急,猛地用了將她拽到一邊就去捂她的嘴。
這時屋子裏的點翠似是被這動靜驚擾,坐在**扯著脖子往外探望,虛弱道,“是不是杏兒回來了?”
說著有些不勝虛弱的咳嗽了兩聲。
顧媽媽將那叫杏兒的小丫頭死死的拽著,對褚易民二人陪了個笑臉道,“下丫頭不懂規矩,一驚一乍的,回頭老奴便將她打發了,再去挑幾個穩妥的過來伺候崔姨娘。”
顧媽媽的身體高大健碩,而杏兒卻不過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小丫頭,被她挾製住完全動彈不得,她卻不死心,仍是滿眼悲憤的看著褚易民。
褚易民站在門口,再就沒有挪動一步。
他不說話,但是臉上陰冷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鄭氏突然就急了,連連給顧媽媽使眼色,顧媽媽連忙就要將人拖出去。
不想褚易民卻是突然扭頭朝身邊鄭氏看過去,冷聲道,“你這是做賊心虛,想要殺人滅口嗎?當著我的麵就來這一手?真當本王是瞎子聾子不成?”
鄭氏被他嗬的腿一軟,下意識的跪在了地上,不勝委屈道,“王爺在說什麽?妾身不懂——”
褚易民冷嗤一聲,卻沒理她,徑自抬手一指顧媽媽道,“放開她,讓她說!”
顧媽媽自是不敢違逆他的命令,隻能硬著頭皮將杏兒鬆開。
杏兒剛一重得自由就再度撲倒在褚易民的腳下,磕頭如搗蒜般的大聲道,“王爺,您要替我家姨娘做主啊,我家姨娘她小產不是意外,她是被人害了,王爺,做主啊!”
褚易民聞言,身子猛地一震。
而屋裏點翠也聽了動靜,當即就失了魂一樣呆坐在**全無反應。
褚靈韻的眸子轉了轉,暫時卻未開口,隻是站在旁邊冷眼看著。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麽?”顧媽媽嗤了一聲,“翠姨娘剛失了孩子,你這樣胡說八道的給她添堵,到底是存了什麽心?”
杏兒抹了把淚,也不懼她,隻就大聲道:“王爺,奴婢有證據,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請王爺做主。”
褚易民的一張臉已經黑如鍋底灰,隻就短促而冷硬的吐出一個字:“說!”
“伯伯你來!”杏兒扭頭衝院外招了招手。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穿著一身半舊的藍色長衫的中年人惴惴不安的快步走了進來,進門之後二話不說就先伏地大聲道:“草民李順,給王爺主子請安!”
褚易民也懶得一句句追問,就隻等著杏兒的後話。
杏兒當真也是不懼鄭氏,一板一眼的開口道,“這是我大伯,是城西百草堂的坐堂大夫,今兒個一早姨娘出事之後奴婢嚇壞了,忘了府裏也有大夫,就趕緊去請了他來,我大伯他給姨娘把過脈,他知道,姨娘小產是被人害的。”
鄭氏的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拿眼角的餘光去掃了那劉大夫一眼。
這叫李順的大夫的確是杏兒請來的,當時因為點翠小產,這裏亂成一團,誰也沒太當回事,隻當是小丫頭病急亂投醫了,怎麽也不想在這裏會露了破綻出來。
劉大夫也嚇了一跳,頓時就心虛的垂下視線。
鄭氏見狀,心裏立刻就又涼了半截。
褚易民看著那李順,沉默了一陣方道:“你都診出了什麽?”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李順似乎就是個膽小如鼠的草民,聞言就惶恐不安的連連磕頭,一邊語速飛快毫無章法道,“草民隻是覺得姨娘的脈象有意,一時好奇就去偷偷驗了沾在被褥上的血漬,姨娘似乎是服用了某些不幹淨的東西——王爺恕罪!王爺饒命!”
他話說到一半就又是連連磕頭,誠惶誠恐一副即將大難臨頭似的的模樣。
褚易民聽了這話,頓時就又一口火氣從心口升騰直衝天靈蓋,怒不可遏的大聲道:“把話給本王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叫翠兒用了不幹淨的東西?你的意思是有人用了下三濫的手段來殘害本王的子嗣嗎?說!敢有半句妄言,本王就摘了你全家的腦袋。”
“王爺饒命!”那理順又是連連磕頭,額頭上麵烏青一片,“草民也不敢妄言,隻是草民查驗的結果如果無誤的話,姨娘她最近幾日可能是連續服用了避子的湯藥之類,所以才——”
點翠的小產十分突然,但是情況卻並不十分凶險,完全不見絲毫人為的跡象,這也是起初時候褚易民不曾往這方麵設想的原因。
避子湯和打胎藥的功效畢竟不同,如果說是這個原因所致,倒也可信。
褚易民愣了一下,鄭氏靈機一動已經先發製人,猛地轉身看向屋子裏呆坐的點翠,厲聲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還去亂服什麽藥?現在惹出這樣的禍事來,是故意要招的王爺心煩嗎?”
褚易民的目光一冷,也是霍的扭頭朝點翠看去。
點翠目瞪口呆,愣了一瞬,就強撐著身子從**趴下來,跪在地上哭訴道,“王爺,我沒有!婢妾從不曾服用過什麽湯藥,也絕對不可能是服用什麽避子湯,王爺您是知道,婢妾一人孤苦,一直都想要個孩子的!”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姨娘,自是巴不得能得一個孩子傍身的,又怎會用藥?
褚易民也是起初氣的大了,此刻平複下來,心裏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點翠沒有理由自己去服避子湯,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他陰冷的目光已經移到了跪在腳邊的鄭氏臉上。
“王爺您這麽看著妾身做什麽?”鄭氏的臉色鐵青,不可思議的笑了一聲出來道,“您該不會懷疑是臣妾做了什麽吧?”
“不是你嗎?”褚易民道。
他對自己的這個正妃一直以來都還算敬重,但有些事矛頭直指,也容不得他不去懷疑,畢竟——
劉大夫他是知道的,在王府十餘年,能用的了他來聯手糊弄自己的人並不多。
鄭氏在他這樣明顯懷疑的目光鄙視下,幾乎無所遁形。
她想要說什麽,褚易民已經移開視線,目光銳利的朝劉大夫射了過去。
劉大夫的呼吸一窒,連忙跪伏於地,自辯道:“王爺明鑒,崔姨娘的胎位的確不穩,會出現這樣的事也是再也正常不過的。小的不敢妄論這位李大夫的醫術,可小的之前診斷的時候是真的不曾發現什麽別的跡象。王爺若是有所懷疑,可以去請宮裏太醫過府驗證,屆時再懲治小的不遲。”
“來人——”褚易民開口。
然則還不等他吩咐,那李順卻已經接著劉大夫的話茬道,“姨娘的身子弱,這一胎的確是本身就懷的驚險,隻是若不是後來誤服了湯藥,想想法子倒也可以穩住的。”
劉大夫聞言,瞬時鬆一口氣。
褚易民猶豫了一瞬。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褚靈韻這時候才示意紫絮附耳過去,悄聲的囑咐了兩句話。
紫絮神色複雜的掃了點翠一眼,然後慎重點頭,趁著院子裏正亂,偷偷摸了出去。
待她走後,褚靈韻才款步上前,一邊給褚易民撫著胸口順氣一邊道,“劉大夫是咱們王府的老人了,醫術一直都是信得過的,既然兩位大夫都這麽說,想必他也是一時疏忽,隻是無心之失,現在我就是好奇,這好端端的,咱們府上怎麽就會出了避子湯這樣的東西了?”
她說著,就是美目婉轉,拿眼角的餘光掃了眼跪在屋子裏的點翠。
點翠一直垂眸抹淚,似是對任何的人和事都不關心。
鄭氏自知她此時是已經惹惱了褚易民,必定是多說多錯,見到褚靈韻已經站出來周旋了,索性也不在開口替自己辯解,隻就緊抿著唇角也是抽了帕子抹淚,十足委屈的扮相。
褚易民看著兩個女人各自扮可憐,心裏就越發的氣氛。
褚靈韻將他扶回屋裏坐下,然後才是一招手對院子裏跪著的杏兒道,“李大夫不是說翠姨娘誤服湯藥是近期的事情了嗎?這院子裏可還有姨娘今兒個用剩下的東西?都拿出來讓兩位大夫驗一驗,看看這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裏的。”
她沒叫顧媽媽去,也沒用她自己的丫頭,很明顯就是個避嫌的意思。
點翠的目光閃了閃,捏著帕子的手指不覺更加用力三分。
杏兒倒是沒有猶豫,帶著這院子裏的另一個丫頭一起去了側院的一間耳房,不多時就端著一堆杯盤碗碟出來,是這一日之內點翠用剩下的茶湯飯菜。
“去看看!”褚靈韻道。
有她出麵,劉大夫仿佛就是找到了主心骨,已經鎮定了下來,不慌不忙的爬起來,過去查驗那些東西。李順也硬著頭皮過去幫忙,兩人仔細的檢查了一陣,待到驗過一個盛著半碗清湯的碎花碗時兩人就不覺齊齊變了臉色。
“王爺,是這碗湯有問題!”劉大夫道,愕然扭頭看向座上的褚易民,“這的確是避子湯!”
“怎麽會?”杏兒不由的往前一步,“姨娘最近晚上睡的不好,這是廚房給送來的安神茶啊!”
褚易民砰地一聲扔了手中茶碗,怒道,“去廚房把經手這碗湯的奴才給本王帶來!”
顧媽媽剛要過去,卻被褚靈韻一個淩厲的眼神製止。
她仍是看向杏兒道:“你帶人過去!”
杏兒也不管這位安樂郡主今日如何會對她這般器重,當即就叫了兩個婆子去了,不多時就帶著廚房的一個管事舒大娘回來。
那舒大娘突然被主子傳召,嚇得不輕,進門就跪了下去。
褚易民也沒廢話,直接用腳尖將那半碗湯踢到她麵前道,“說吧,這碗藥是怎麽回事?”
舒大娘一愣,隨即惶惑,“這——這是給崔姨娘煮的定驚茶啊!”
“定驚茶!”褚易民冷笑,那語氣陰冷的幾乎能刺進人的骨頭裏。
旁邊的劉大夫已經提醒道:“這裏麵的是避子湯!”
舒大娘整個人都僵住了,半天沒有反應,隨後反應過來,眼中就飛快的閃過一抹恐慌的神色。
褚易民怒火中燒,一腳踹在她心口,“你好大的單子,說,是誰指使你的?竟敢對本王的子嗣下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王爺!”舒大娘被掀翻在地,臉色煞白的爬過去,抱住他的一隻腳告饒道,“奴婢有罪,奴婢——我——我也不知道會這樣。這避子藥是我家媳婦兒拿過來的,想要借咱們府上的廚房熬著,奴婢——這——”
她說著就有些語無倫次,連忙磕頭道,“奴婢大字不識一個,難不成是我把兩包藥給弄混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她的樣子惶恐而急躁,倒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顧媽媽這會兒才剛剛轉過彎裏,心中的石頭落地,便是沉吟著開口道,“前些日子奴婢是聽說舒大娘的兒媳生產時候留了隱疾,似乎說是日後再要分娩便會有性命之憂吧?”
“正是!”舒大娘聲淚俱下,“就是為這,這才給她求了這副方子。”
這麽一通鬧下來,倒是無懈可擊,總不至於還要把舒大娘的兒媳還有給她診病的大夫也找來對質吧?
褚易民本就隻是為了一口火氣,此時便有些厭倦了。
褚靈韻卻不能見好就收,思忖了一下這才對顧媽媽吩咐道,“去廚房看看,是不是真有舒大娘說的藥在?”
“是,郡主!”顧媽媽領命去了,不多時回轉,就將兩包藥呈上,道:“王爺,這是在廚房發現的。”
褚易民不語。
褚靈韻衝劉大夫一台下巴:“過來看看!”
“是!”劉大夫過來將兩包藥打開查驗一番,便是點頭,“不錯,一味是小的前些天開給翠姨娘的安神茶,這另一包就是那湯裏的避子藥了。”
“拖下去,杖斃!”褚易民一揮手,語氣森冷而陰寒。
舒大娘一個機靈,還未等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就已經被顧媽媽帶人給拖了出去。
“王爺,奴婢不該貪圖便宜,不該用府上的廚房!”舒大娘淒聲大嚷,似乎是到了這會兒還都不明白她怎麽就攤上了這樣的無妄之災了。
舒大娘被拖了下去,那叫嚷聲淒厲,卻是久久未散。
“這些奴才,真當是好好管製管製了。”褚靈韻似有所感的歎一口氣。
鄭氏會意,連忙拈了帕子抹淚道,“是妾身的疏忽,最近這段時間因為母後的壽宴和漠北來客的關係一直都忙著府外的應酬,對這些下人疏於管製才惹了這樣的禍事出來,請王爺責罰!”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再繼續追究也沒什麽意思了。
兩人到底也是結發夫妻,幾十年的情分在,褚易民歎一口氣,起身親自將她攙扶起來,道,“這府裏瑣碎的事情多,也不全是你的過失,以後注意些就是!”
“妾身明白!”鄭氏道,垂下眼睛,掩飾心底的浮躁之氣。
鬧了這麽一通,褚易民也有些懨懨的,吩咐了杏兒好好伺候點翠,就被鄭氏扶著先行離開。
“婢妾恭送王爺王妃!安樂郡主慢走!”點翠的態度一直和煦恭謹。
一行人相攜出了院子,再臨出門的一瞬間,褚靈韻的腳步突然一頓,稍稍側目往回看了一眼。
紫絮不解,狐疑道,“郡主,怎麽了?”
“沒事!”褚靈韻唇角的笑容泛起一絲冷意,然後便收回視線被紫絮扶著走出了院子。
待到眾人離去,杏兒才扶著點翠回到屋子裏,重新將她安置到**。
點翠的臉色蒼白,目光卻十分清明銳利。
杏兒有些不懂她的神色,略顯惋惜道,“就差一點點了,那舒大娘竟會是對王妃忠心至此呢?”
居然舍命去替鄭氏背了這個黑鍋?
點翠冷笑:“王妃的娘家勢大,要收買一個鬥升小民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我本也被抱著太大的指望,今天就能夠一舉扳倒她,隻是麽——”
她說著,就麵有鬱色的輕輕抬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咬牙切齒道,“可憐了這個孩子,我們雖然沒有做母子的緣分,我也總要替他討回這一筆的。”
有了今天的事,雖然這一次被鄭氏給逃了過去,但也足夠給她警告的了,日後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就沒那麽容易解釋的清楚了,所以這這一場戲也不算白唱,還是有利可圖的。
杏兒倒是沒有想到這麽多,也是麵有悲色的看著點翠的肚子道,“姨娘也不要太自責了,誰能想到王妃會用這樣的手段呢?”
鄭氏暗中在她的飲食當中混了避子藥,這件事點翠起初也是不知道的,不過也是湊巧,鄭氏會把那藥混在了她一直不怎麽喜歡用的雞湯裏,所以她每餐用的分量都少。她這一胎其實診斷出來已經有小半個月,當時李順給診出來的時候就告訴她,因為長期服用那些藥,這個孩子就算保住了也是先天不足。於是她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順水推舟的廢物利用了一把。原來的打算是想要借此掀開鄭氏的老底的,最終竟還是被她給糊弄過去了。
“算了,都已經過去了!”點翠道,麵上並不見得就有多沮喪,隻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就又確認道,“你確定我的身子沒有損傷?以後還有機會懷上?”
“是!”杏兒鄭重的點頭,“大伯不會騙我的。”
“嗯!”點翠這才放心,轉身抱過枕頭邊上的一小匣子,從裏麵取出兩張銀票塞給他道,“這會兒正在風尖浪口上,你少去和李大夫走動,省的被王妃的人盯上,等過些日子風頭過了,就替我把這個給他,算是我給他的謝禮。”
“嗯!”杏兒也沒推辭,小心的將那銀票收了,服侍點翠躺下便小心翼翼的帶上門退了出去。
點翠睜著眼睛躺在**,卻無絲毫的倦意——
她能得到這個機會不容易,怎麽都不能認命的被鄭氏斷了指望,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生個一兒半女,即使這樣的身份不指望能在王府裏更進一步,好歹將來也會有個指靠的!
這邊褚靈韻送鄭氏回去,剛一進門鄭氏就怒然將桌上一個五彩花瓶拂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咬牙切齒道:“這個賤人!”
她日防夜防居然還是叫點翠懷孕,不僅這樣,還險些讓自己栽進去。
褚靈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她發泄,卻是若有所思的並沒有勸阻——
她已經隱約的感覺到,今天這事兒似乎並不隻是巧合那麽簡單,雖然那李順的出現已杏兒已經給了最合理的解釋,可是麽——
之前褚琪炎就曾懷疑過這個女人,難道——
這女人是真的有問題?
就在南河王府裏雞飛狗跳大鬧一場的同時,壽康宮裏,皇帝也應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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潯陽安插的棋子終於要發揮作用了,謔謔,然後安樂郡主其實真的是智慧與美貌並重滴……好吧,我今天又沒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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